《此世常在囚笼中》抬蹄狂奔

11、第十一章

　　这火光宛如太阳般的明艳让食人树呆滞在原地，也给他们带来了片刻的喘息，让即将被树藤缠绕、夺取生命的少女有了重新动用力量的时间，也让被扔在了中间独轮车上的年轻人缓过来连忙将少女护在身后，站在自己的防守位。
　　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眼睛沉沉望着远处的火光，似乎带着悲戚和无力。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见了郑重和决绝，而后脚下一转，放弃了原来前进的方向和面前有了突破口的道路，向着有火光的地方缓慢而坚定的移去。
　　虞风措不及防，铺天盖地的焰火洪流下，面前的食人树无法阻挡，如同烧焦的飞蛾一般化作了焦炭，缭绕的火焰为他们打开面前畅通无阻的道路。
　　虞风双手间的火焰长鞭也完成了自己的开拓任务，收束为更为利落锋利的长戟。
　　他微微低头，身体前压快速冲出，几乎化作了虚影，与他同时而到的，是周遭无处不在被聚拢的风流，狂风呼啸而上，将前方树木烧焦后飘荡在空中的尘埃齑粉吹散，围绕在虞风周身的虚幻红色光点也纷纷向外扩散，点缀在这暗色天幕下，漂浮在树林阴翳中，为他们照亮漆黑前路。
　　如若不是食人树发出的痛苦哀嚎和贪婪叫声，面前的场景足以称的上美妙、静谧，像是空旷田野下清晰可见的闪耀繁星。
　　而也在这一刻，他们发现，令远处的神滤者无法招架的究竟是什么。
　　是树，也是人。
　　那是一个个还没有完全被吸食的人类，他们用自己的身躯在奔跑，而身体上到处是茂密繁盛的枝叶。
　　保留完整身形的人类身材瘦弱干瘪，脸颊凹陷枯黄，遍布着红褐色的血迹，似乎随时会陷入永久的沉眠。
　　而他们的眼珠，嘴唇，鼻腔，耳朵，甚至大脑上都钻出了或细小或粗壮的树枝，被厚重衣物包裹的身躯臃肿鼓胀，似乎有无数东西正隐藏之下，随时会爆出撑破身躯喷涌而出的恶臭脓血和树干。
　　现在的他们已经成为被树木所操作的行尸走肉罢了。
　　虞风单手转了一下长戟，由火焰组成的长戟也拥有着似乎如同钢铁般的坚硬杆身和锋利的刀刃，在周遭的虚幻红色光点下反射着光泽。
　　食人树似乎发现了虞风的威胁，纷纷转头向他奔来，面目狰狞，空中弥漫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虞风不得好死。
　　面对如同洪水般压境而来的食人树，虞风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上挑的眼睛毫不畏惧锐利而视。
　　两方相接，虞风瞬间被如野兽般的食人树淹没，争相恐后，没有尽头。无法紧跟虞风速度，远远坠在他身后的几人心里一震，脸色苍白似乎已经预想到了虞风被啃食的惨状。
　　但下一刻，面前奔涌的食人树突然飞起，似乎狂风所席卷向空中抛去，露出了这无人组织，唯有野兽本能的食人树中央虞风的身影，他矫健敏捷在其中游走，手中长戟每一次横扫都携带着食人树的倒地，在地上挣扎却无力爬起，每一个动作都极具简洁却充斥着爆发力，是优雅和暴力的结合。
　　虞归北与偿复还是第一次与虞风一同作战，对方的战斗手法不免让他们面露惊艳，脚下遍地是无力的树人，虞风像是生命的收割机。
　　似乎被对方的战果所激励，名为昂扬的情绪在血脉之中奔腾。
　　扇于秋低声笑了一声，脸上带上了些许明亮，他似乎想起从前每一次任务中虞风总能带给众人勇气。
　　“风头可不能让你全给占去。”
　　“我们神滤者可不是家养的小猫崽！”
　　他双手向后腰摸去，掏出两只匕首横在手上，面色沉着冷静，提刀时他的衣袖舞动，露出了两只手腕上紧锢的手环，上面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徐徐发出暗色红光。
　　‘虚谷’发动，【吸引】显现。
　　在他们周遭暗处随时等待袭击的食人树瞬间被吸引，他们无法反抗的向扇于秋奔袭，双臂张开，露出了脆弱而致命的脖颈。
　　就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扇于秋双手快速划过，红色宝石几乎在这迅速的移动中形成了红色的线条。
　　被挑断了神经的食人树脖颈处喷出血液，连哀嚎都没有发出一声便倒地抽搐。
　　偿复身形壮硕，远比一般人高大的身躯轻易能钳制住向他冲过来的食人树，双手灵巧一手抓着一个食人树的脖颈碰在一起，他食指上的素圈戒指同时闪过光亮。
　　【缝合】！
　　能够治愈伤口的能力现在化作了无形的绳索，被碰撞在一起的两只食人树身躯以诡异的姿态碰撞，无法再分开，仔细看去，会发现他们身上的藤蔓与枝叶正缠绕在一起逐渐被融合。
　　这一切都在短暂的时间内发生，偿复总是蕴含着痛苦的双眸在虞归北和扇于秋中环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将手掌中的怪物扔给了扇于秋，在他的手下最后将这无法动弹的食人树化作地上的养料。
　　在不知不觉间被保护的虞归北单手紧紧抱着尽空流，另一只手用力握着剑柄，用力之大手背爆出了青筋，指尖毫无血色。
　　从未上过战场，也未经历过厮杀的青年此刻站在这里没有大声哀嚎已经算得上称赞，但心中的畏惧和周围血液飞溅的同情让他无法下手，只能无助的挥舞着剑刃，却没有伤到任何一个敌人。
　　尽空流眼睛望着远处一绝骑尘，像是巨大绞索，身姿凌厉的虞风，眼中闪现过了名为渴望的情绪。
　　他无法抑制对名为“本质”的我靠近的渴望，想要回归的愿望如此强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此刻处于危难境地之中。他下意识压抑着本能，垂眸看向地面，不再去看那道身影，但他很快发现，就算眼睛不去看，耳朵依旧能听见那人挥舞长戟时身体偶尔发出的低喘，轻不可闻，却在这诡异的战场上清晰的传入他的耳内。
　　周遭一切皆是虚无，唯有虞风刻入大脑。
　　他无法反驳内心对虞风的渴望。
　　想要接触，想要凝视，想要虞风那双看似温柔实则冷漠的眼睛注视自己。
　　尽空流缓缓叹出一口气。
　　他选择用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小孩，如果无法动手斩杀生灵，那就收起来武器往前跑，渴望生存的本能并不丢人。跟上虞风，他能护你周全。”
　　虞归北：“...你好像也不大啊。不过你说的对。”
　　尽空流听见这句话心中满意。
　　虞归北坚定：“我不能成为大家的累赘！虽然你这是激将法，但我还是谢谢你。”
　　尽空流无语。
　　他对这些普通人从来没有过期望，也不觉得他们此刻浪费生命，拼尽全力就能改变现状。
　　弱小者，只是活着就已经值得赞颂。
　　尽空流望着不过十几米外，身形迅速几乎留出残影的青年，短短距离如同天堑。

　　好在这场战斗有虞风的开路，他们的前路没有多少阻碍，周围的食人树被虞风强大的战力下所斩杀喷溅在周围的同伴的血液吸引，纷纷放弃脱手可得的养料，奔向虞风，去惩戒这张狂的人类！
　　被围困的小队压力骤然减轻，但多日没有睡眠和战斗后筋疲力尽的身体叫嚣着停止，大脑阵阵眩晕，耳朵嗡鸣，眼前发黑，他们没有办法再撑多久了。
　　他们费力的重复抬手，拼命的调动‘虚谷’的力量，可这终有极限，等到中间的少女终于无力支撑手中连接三人的红色丝线跪倒在地后，三个围绕她身边的男人身躯也发出了哀嚎，踉跄着跌靠在中间独轮车上。
　　没有跟去围攻虞风，渴望血肉已久的食人树没有错过这个时机，被树枝所撑开的眼眶哪怕没有眼珠也能看出他们的贪婪。
　　他们狰狞咆哮上前，裸露在外的皮肤骤然裂开，血液喷溅，绿枝冒出迫切生长上前，这些绿芽快速生长，眨眼间便成了粗壮而尖锐的藤蔓，几乎围绕四人周身。
　　四人小队勉强维持站立却无法再凝聚力量的此刻，面对即将的死亡脸上没有任何惧意，唯有还有使命没有完成的不甘。
　　络腮胡咬牙提气，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冲着远处被层层包裹下看不见身影只能听见阵阵哀嚎的远处吼道：“不要打开城门！”
　　络腮胡的话语几乎是用生命吼叫，极具穿透力的雄厚声音让虞风在酣战中抬头，带着决绝的语调让虞风意识到他们体力耗尽。
　　他没有一丝犹豫放弃了和周围食人树的纠缠，为他阻隔出一片空荡之地成为强大护盾的风流瞬间收束只凝聚在他的周身，没有了风流抵抗的食人树就像是被压至极致的弹簧骤然向内冲出，向虞风扑去！
　　可他们扑了个空，四面八方的食人树撞在了一起，头破血流，却没有发现虞风的身体。
　　络腮胡还在吼：“不要...”
　　话音未落，他的双眸骤然睁大，惊愣地看着在空中翻滚而落的青年。
　　那是一个面容俊秀，眉眼上钩，本该带着妩媚的双眸此刻锐利尽显，他的衣袍在空中浮动猎猎作响，说不出的飘逸，宛若传说中神灵。
　　他脸上带着乖张笑容，耳边耳坠在抖动中发出一阵虚幻红光，刹那，他手中的火焰长戟瞬间压缩到极致，成为掌心中一团圆润火光。
　　在络腮胡：“不要用火。”的喃喃声中，呆滞地看着年轻人从高空落下半跪在地，手中火球狠厉压在地面。
　　虞风张狂笑着低吼道：“燃烧吧。”
　　霎时，那火球涨开，沿着地面向四周扩散，像是决堤的洪水，像是喷涌的岩浆，如浪似潮瞬间涌过这条街巷，灼热至扭曲空气，所过之处将食人树的双脚燃烧融化粘黏在地表，但这并不是结束，滚烫的火焰攀附而上，直至他们身躯化作焦炭，从体内渗出火星。
　　盛大而灿烂的场景一下子被络腮胡的声音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这火跟活的一样避过了他们熟悉人的脚下，只钻那食人树的身躯。
　　短短几秒钟就将这条街巷上的食人树所燃烧殆尽，但他们最后痛苦的嚎叫也唤来了远在别的街道还未奔过来的食人树回应，高昂的尖叫沙哑而尖锐，刺痛人耳。
　　远处酣战的几人麻木的看着自己的对手失去生机倒在地上，连忙跑来，充沛的精力让他门主动围绕在那四人小队周围以护他们周全。
　　那络腮胡语气焦急，连忙抓住虞风的肩膀低声道：“别用火！”
　　“撤了这火，这街道周围蠢蠢欲动的家伙们就会围上来，我没问题。”虞风抬眼意有所指的看着这络腮胡：“你们跑不动可是会死。”
　　络腮胡没有犹豫半分：“那就把我们扔下，这火不能再放了，会伤了藏在周围屋舍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