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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夜间险局 ...

  •   薛刃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翻.墙进了左相府,刚落地便看见谢云洲在院子里等他。

      “不错,还能翻.墙看来伤得不重。”谢云洲自己推着轮椅上前,树上挂的灯笼照亮他白皙的脸面,“跟之前比起来进益很大。”

      薛刃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一些,侧头看了眼左臂上包扎的布条——这是他从中衣下摆上撕下来临时凑合的,白色的布条上已洇出了一大片血色,因一路跑得急,此时已松散开来,他咬着垂下的布条又快速缠了回去。

      “伤口很深?”谢云洲瞥了眼,“进屋去上药吧。”

      “无事。”薛刃摇摇头,“就是血有点多,止个血而已。”

      谢云洲好笑道:“那不就是伤得太深了吗?不然哪来这么多血?”

      薛刃额头上有沁出的一层细汗,他随意用袖子蹭了两下,道:“啊……那就是吧。”

      谢云洲与他一起进屋去,眼神示意薛容去拿药,问道:“人都死了?”

      “嗯。”薛刃点了个头,“这次的人没有上次厉害。”

      谢云洲把他拽过来,他微微俯身,谢云洲便解开了他左臂上染血的布条,破碎的袖子里露出一道有一指多长的伤痕,尚未见骨,但也有些可怖。

      薛容打了盆水,又递给谢云洲干净的布巾,谢云洲细细擦去伤口附近的血迹,又小心地清理了伤口内部,这时候约莫是疼了,薛刃全身都紧紧绷着,牙关也死咬住。

      谢云洲的动作慢条斯理,清理伤口似也被他做得优雅至极,说道:“那是你自己变厉害了。”

      “没有。”薛刃在这事上过于实诚,“他们确实不如上次的人身手好,我有感觉。”

      谢云洲似叹非叹道:“夸你都不应承,一点都不可爱了。”

      薛刃:“……?”

      这人什么毛病?

      待伤口清理好,谢云洲重新替他缠好了裹伤布,又嘱咐他换了衣服,府门外便传来了人声,大门也被不甚礼貌地砰砰敲响。

      薛刃听那些死了的人那般说便猜到了应当很快会有人上门,倒是并不慌乱,还四处看了看,没瞧见薛含,犹疑地问:“主上,您是不是又让薛含偷偷跟着我了?”

      谢云洲也没有想理会门外那些人的意思,眼睛微弯,笑道:“你猜?”

      薛刃:“……那就是了。”

      谢云洲看他几分愤愤不平,又几分失落的样子,被逗得没忍住笑了出来,道:“今天我没让薛含跟着你,他去办别的事了。”

      竟然没有?

      薛刃十分意外地看向谢云洲,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眼中重新现出一丝失落,道:“那主上不就是也觉得今天的这些人身手一般,我足够应付吗?”

      谢云洲听见薛容把上门的人放了进来,推着轮椅准备出去瞧瞧,摇头笑道:“我夸你不领情,现在还反过来质问我?”

      薛刃赶忙道:“属下没有!”

      “实话就是我清楚地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水准,能放心你。”谢云洲道,“好了,小孩子别整天心里瞎别扭,还是跟我出去会会客人吧。”

      薛刃:“……”

      谁瞎别扭了?还有,他怎么又是小孩子了?

      许之峦带着一帮人进了左相府,见谢云洲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再加上他那仙人之姿的不凡气度,来时胸有成竹,这会儿却又有点气短了,咳了一声才见了个礼,道:“卑职见过谢相公,深夜叨扰,还望谢相公恕罪。”

      “京兆府倾巢出动,想必是有大事。”谢云洲仿佛脾气很好的样子,“许大人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许之峦的目光落在谢云洲身后的薛刃身上,又在那双碧蓝色眼眸的冷凝之下收回了目光,道:“有人夤夜来京兆府报官,说灯笼巷发生凶案,凶手当街杀人,现下那地上还躺着十几具尸体呢,那场面当真是惨烈。而证人说,凶手便是……”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指向薛刃:“便是谢相公身后的这位,他眼瞳异色,长相也与汉人不同,证人想必很难认错。”

      谢云洲轻笑一声,道:“许大人言下之意便是我的人当街行凶,你们是来抓人的。”

      许之峦装模作样又行一礼,也笑了笑,道:“正是,请谢相公将此人交与我们。”

      “许大人别急。”谢云洲淡然道,“我今夜也想去京兆府报官,既然许大人现在来了,那就正好了。”

      许之峦神情微僵,问道:“谢相公有何事要找我京兆府?”

      “今夜我自正春楼归,路过灯笼巷,被十几个黑衣人当街拦住,那行人个个手持兵刃,欲对我行凶。”谢云洲感叹道,“没想到啊,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大胆,敢行刺朝廷命官。许大人,你为京兆尹,此事该不该管?”

      许之峦见他反咬一口倒也不急,道:“谢相公的意思是灯笼巷那死了的十几人都是刺客,您的人是在自卫?”

      谢云洲点头道:“确实如此,许大人可得为我好好查查此案究竟是何人所为,否则我今后岂敢再出门?”

      许之峦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那对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沉声道:“谢相公,您说此案您是受害之人,那些死者才是凶手,口说无凭,可是要证据的。”

      谢云洲颇觉无趣地叹了口气,看许之峦的眼神还有些怜悯,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没等许之峦再开口,左相府的门又被人推开,这回进来的是一列披甲执锐的士兵,为首之人正是京营越骑校尉韩晖。

      “今夜与谢相公同宴官员亲见谢相公遭人行刺,因谢相公乃肱股之臣,几人遂报往东宫,太子殿下忧心谢相公安危,下令在抓到幕后真凶之前,由末将领京营五百人守卫左相府,护谢相公无虞。”韩晖向许之峦亮了太子的手谕,冷冷盯着他,“许大人,你带着京兆府一众人来左相府,意欲何为?”

      韩晖一出现,许之峦就知道了此事不是他能再掺和下去的了。

      今夜看似寻常,这京城的大人物们却都没闲着。

      杨世安指使冯兴拦截谢云洲当然是为了这两天人人说道的案子,谢云洲和太子入局令他们烦躁不已,势必要找个解决的法子。

      今夜若是谢云洲不下杀手,那谢云洲入局之意倒不一定是为了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此事可进一步试探;若是谢云洲下了杀手,那此事就没什么转圜余地了,谢云洲揪着他们不放,他们便把谢云洲也揪住,转移京城背后的战火。

      灯笼巷的十几具尸体颇合谢云洲一贯的狠辣手段,而眼下韩晖出现也摆明了一个事实:谢云洲虽是个疯子,太子在此事中也十分强硬,是要把这局棋彻底掀翻的架势。

      而他许之峦只是今夜的一个小喽啰,大人物们打擂台,小喽啰可不能再登场了。

      于是许之峦很识时务地对着谢云洲和韩晖拱手道:“既然是太子殿下有令,卑职自当遵命。至于灯笼巷的凶案……卑职想着此案复杂,牵涉谢相公这等重臣,恐怕还是上报刑部与大理寺更为妥当。”

      谢云洲也不拆穿他的虚假嘴脸,附和着笑了笑,道:“许大人所言极是。刑部与大理寺近来为假贡品案所扰,还没审出什么来,在这节骨眼上又出了这样的事,可又有的忙了。”

      许之峦心想这可就不关他事了,你们自个儿扯皮去吧,他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样告了辞,带着京兆府一干人等与韩晖的京营兵马擦肩而过,快步离开了左相府。

      “明日杨世安等人必拿今夜之事做文章,殿下可挡了今夜的许之峦,可明日……”韩晖见许之峦走远了,脸上现出苦恼之色,“谢相公,殿下说您实不该如此狠绝。”

      “杨世安他们想对我下手已是寻常,这次我不狠绝倒是奇怪了。何况都决定要在此事上咬着杨世安不放了,何必仁慈。”谢云洲对韩晖挥了挥手,“你也不用真在这守着,留几个人做做样子就行了,回吧。”

      看谢云洲有些乏了,韩晖也没再说什么,但他也不敢就这么走了,带着京营兵马退到左相府外,按照太子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布置了一番,紧紧盯着附近的风吹草动。

      薛含在半盏茶后也回来了,薛刃听他跟谢云洲回禀太子那边的消息,知道薛含今晚是真没暗中跟着自己,而是去东宫传信了。

      等薛含说完,薛刃推着轮椅送谢云洲回屋去,谢云洲微闭着眼没说话,他也沉默不语。

      此时他已明白今夜的这场刺杀就是两方的一场博弈罢了,天子脚下拦截朝廷命官,朝廷命官又当街行凶,说出去足够骇人,但于京城这些人而言不过是桩小事,手起刀落俱是一念间,拦截朝廷命官能说成是枉死街头,反杀行凶也能说是无奈自卫,最后谁能打赢这场擂台便能把黑的彻底说成白的。

      杨世安和冯兴都知道那些刺杀的人很大可能就是来送死,谢云洲自然也清楚得很,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而他这把剑刃就是一个刽子手,那十几个人挺可悲的,他也挺可悲的。

      他和那些人并无不同,都是谢云洲今夜手里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谢云洲察觉到了薛刃突然间的情绪消沉,前面杀完人回来受着伤都还与他说那么多,现在眼神却有那么几分凉意。

      “又有什么不平之事了?”谢云洲心里其实有所猜测,笑道,“心里憋着气对伤不好。”

      薛刃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甚至他早该习以为常才是,但一想到自己被谢云洲当一颗棋子在用,他就无端觉得心里憋了一股闷气,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不甘。

      “没什么。”薛刃随口回了句,但低眼一看谢云洲敛去了笑意,猜谢云洲又要抓他的规矩了,改口道,“属下在想刺杀的那伙人其实……死得还挺冤。”

      谢云洲反而又恢复了笑意,想着小孩还真是别扭,为他卖命的时候心甘情愿的,下手也是比谁都狠,事后清楚了来龙去脉又不服气了,想跟他讨要个说法了。

      “今夜除了让你试剑,我还想教你一件事。”谢云洲的语气有些薄凉,“阿刃,在京城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人命,别人看我与你,与今天那十几个人其实是一样的,我们的命是一样的不值钱。”

      薛刃没有说话,谢云洲看他攥着手指,怕他伤口崩裂,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手,道:“对坐在高台上的这些人而言,天下来来去去这么多人,都是不值钱的蝼蚁草芥罢了。

      “世上最凶恶的不是猛虎,而是人心。”谢云洲说得很慢,像真在说一句忠告,“你要习惯,习惯了就不必觉得不平了。”

      薛刃有句话卡在嗓眼里却终是没说出口,他想跟谢云洲说,你说你习惯了,可你却根本不是恶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洲洲以为他在小薛心里的形象还是冷漠、超凶、心机、不好惹
    殊不知小薛心里的他:超温柔、超美、大好人、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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