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安宁》于楝子

12、第 12 章

　　夜,静悄悄的,距离家200米的位置,停下脚步调整了下状态。我认为自尊比生死都重要,我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人,全世界都与我为敌,我也不会放弃自己。家人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是我不准备抓住它们，因为我知道没任何希望。
　　用备用钥匙打开大门，准备直接去自己房间，这时我妈从厨房走出来了，看到她我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只说了一句:“妈，我没有跟他们道歉，不读了。”
　　“不读罢了，明天叫你哥帮你把书桌什么抬回来。”
　　我正准备上楼梯，又转身试探性的问我妈：“能转到别的学校吗？”
　　我妈为难的神情，双手擦试着围裙，嘟嚷着“在这学校你不好好读，咱在哪个学校都没熟人，不是不让你读，早就跟你爸说过，只要你们学习好，怎么都会供你们……”没等我妈说完，我跑上了楼。
　　看着房间为数不多的东西，一阵阵的寒意袭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开始，也许明天会有新的转机。
　　刚一入睡，就噩梦不断，梦到黑猩猩和其它同学把我按在水缸里，他们笑的很大声，我怎么呼喊也没人来救我。那年和秦书芸在一旁手拉手走过，瞥来不屑的一眼。梦到张筱燕报名当兵，体检不合格。最后所有人都无视我的存在，从我身上踩过或默然走开。醒来只有那只大黄猫‘咪咪’在我身边，我紧紧的抱起它，深怕它也离开我。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吃早餐，也庆幸不用起个大早赶晨读。咪咪懒懒的在一个破筐子里晒太阳，我静静的摸着它的头，心想着我该如何找到出路。
　　带了50块钱，骑着我的自行车一路向北。路上我不想停下来，看着倒退的白杨树，不知哪里是终点？心里至少多那么点安慰。我想试着找到工作，等我赚几个月的钱，9月份还有读书的希望。
　　我享受着自己的思绪飞扬。就在这时，怕什么来什么，遇到同村的堂哥夫妇，开车去市区办事；非要问我去哪里，让我搭顺风车，只好胡乱的编个理由说去同学家。静静的等他们拐弯看不到身影了，才重新上路，越接近市区，越能感受到希望的泡沫。就这样，我第一次远行，骑了20公里。
　　接近中午才到体育场，顾不上吃饭，想到最近的劳动市场看看消息；但是第一次在红绿灯路口，我恐惧迷茫了。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傻傻的站在那边不知后退还是前进；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线，勉强的看清了对面楼上广告牌的字‘中国联通’。就在这时，一位指挥交通的交警注意到我，向这边走来，找工作的想法退缩了，急忙掉转头，往回来的方向行驶。
　　这是我的第一次单独出行，失败了。
　　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跟家里的沟通依然如常。看着每天经过我家门口的学生，我格外的失落。特别是遇到同班同学，她们只是看看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到了过年。表哥在天津一家餐具厂做管事，每年都会从老家带员工过去。每人交100元介绍费给他，厂里再给他一些带工鼓励金，所以当时他是被人羡慕的红人。妈妈希望他把我带去天津打工，年初三是给舅舅家固定拜年的日子，所以我在家开心的等待着她能带回好消息。
　　我无从知晓发生了什么，等来的不是好消息，是妈妈披头盖脸的讽刺和谩骂。当我从楼上走下来，就开始居高临下的指责我起来，我发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咋着（怎么办）？你峰哥不想带你去，说你事多不听话，不好管，到时干不了，他还要把你送回来；他说他们领导说他了，去年带的人‘都是些啥（什么）货’？”
　　我呆呆的说：“不是电话里说好的吗？怎么又这样了？”
　　“谁知道啊？是怕那介绍费不好意思收啊，还是怕麻烦啊！你也不行（对），王八孙妮，过年了都不去他家走走，这会儿舅家、姨家都不去了，人家都咋得罪你了？这（家人）都不想叫你去，不上学了就在家找点活呗！整天想往外跑。”
　　“我想再去读书，你们给我机会了吗？我想自己赚学费……”
　　“以前咋不好好学啊！还想读，谁给你出这个钱？一家子都不省心。”妈妈继续埋怨着。
　　我再也不想在这个家里了，怪就只怪自己太弱小。坐在楼梯间，任眼泪肆意横流。如果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该多好，至少我还有恨的权力。说真的，有时我甚至恨过父母，他们把自己的争吵、不幸强加到我们身上。我讨厌这样的家庭，所以我希望离的越远越好。
　　最后，村里一家编织厂招工，我去那边工作了。一个月才300块钱，做3、4个月就足够我一学期或者去南方的路费了。同时我也不忘联系以前的老同学，崔佳琪在我走了之后一个月也不读书了，王明风也走了。工厂就在校南门边上，我总是错开学生放学的时间离开，我怕遇到他（她）们。于士申会在我下班的时候带给我一些班上的新消息。
　　“秦书芸报的交大。那年他……老师不同意他报考广州中山大学，他妈妈也反对，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听说赵伟现在在追求秦书芸。王艾娟跟周瑞蹦了（散了）。班主任因为你那封举报信，被教育局约谈了。”
　　“唉，以那年的实力，中山是太亏了。”
　　“对啊，班主任要求他填报复旦呢，是他自己要坚持。”
　　“每个人都有梦想，谁也阻止不了别人的梦。”我加快了脚步，甩开了于士申走在了前头。
　　很快听说于士申临近高考，跟人打架，被取消高考并开除了。从此我就很难得到有关班里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