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讲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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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说完，游川泽便觉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了，他继续道：“师尊是最为刚正不过的修士，且并不在意自己的皮相，更从不放任自己杀戮——说实话，我拜入师尊门下几十年，师尊手上的人命甚至还不如一般修士多。”
顿了顿，游川泽又说道：“门中爱慕师尊的弟子甚多，师尊心中厌恶，却从来没有……”
说到这里，游川泽似乎有些不知怎么往下说，于是跳过，“总之，师尊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你看我便该知道，师尊是个哪里都很优秀的严师。”
优秀是一定优秀的，不是人才怎么可能成就天人……至于你口中的师尊与外界听到的传言，那简直相距了一个宇宙的距离……
陶嘉心中有气无力地腹诽一句，将话题转移走：“游道友，三年不见，你的修为似乎大有长进啊，话说你的星河剑法练得如何？”
游川泽见陶嘉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便也顺着陶嘉的话说：“嗯，在离开隐山门后遇到了一些事，就突破魔境劫了。至于我的剑法，法会之后，你我可再切磋一二。”
聊到剑法，陶嘉就想换了个人似的，一下子就从兴致缺缺又振奋起来，“当真？我那三十六路寒日剑法，近日也琢磨出了些新变化，正好缺人与我切磋。游道友你可别法会一过就没了人影……”
青崖收回仙识，没有再听下去。
徒、徒弟也太……
罢了，自己教的好徒弟么……
青崖心中情绪，实在是复杂难言，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看不出半分涟漪。
游川泽又与陶嘉交谈了些时候，天权峰上金钟敲响，繁盛的光阴玉树下，一阵风吹过，吹得光阴池水泛起波澜，玉叶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挂在树上的风铃。
光阴池水泛出粼粼波光，这阵风后，一个面目柔和沉静，白发白瞳，头戴高冠身穿白底黑纹道袍的少年修士手持拂尘，端坐于池水边。
见到他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好像看见了清透的黑白莲花开落，最后归于虚无，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镜子，又像是看到了虚无。
也许他本身就是虚无。
是太虚道祖，越冥昭！
所有人站起身，恭敬行礼道：“见过太虚道祖！”
太虚道祖微笑，示意众人坐下，然后开口：“今日流光花开，贫道便说一说……”
声音清脆，仿佛金声玉振，明明声音不大，却令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可听着听着，不论是青崖还是游川泽还是什么其他人，都发现听不清在讲什么了，只觉得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回荡……
游川泽睁开眼，动了动自己的胳膊。
很好，很灵活，但是很怪异。
他张开手，小小的指缝里流下一缕阳光，照入他黑褐色的眼瞳，照出清透如琥珀般的色彩。
“川儿，在做什么呢？过一会就该用午膳了。”穿着一身鹅黄裙裾的美貌妇人从连廊后款款走出，虽然已将是将近不惑的年纪，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与英气。
“娘？”游川泽回头，看见那妇人，小跑着扑过去，“娘！”
岳青被游川泽扑了个满怀，笑着道：“今日是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游川泽抬起头看着这岁月不减其风华的妇人，眨巴着眼睛摇头：“没有！就是今日格外想见娘亲！川儿总觉得，已经很久没见过娘亲啦！”
岳青将游川泽抱起，轻笑道：“川儿又在说傻话了，娘亲就在这里，怎么会许久未见呢？来，跟娘去用午膳，今日难得你父亲也在府里呢。”
游川泽听着，更兴奋了：“父亲！川儿也好久没见过父亲了！”
“来，你爹啊，以后便清闲了，川儿想怎么见就怎么见。”
游川泽拱了拱岳青的手：“娘！快些……”
游思明从后面追上来，“少爷，少爷！您可小心些！”
游川泽冲游思明做了个鬼脸：“嘻嘻，明叔，我才不会出事呢，你太小题大做啦！娘！我们走！”
岳青轻笑着又将游川泽放下，任游川泽自己跑动，一面微微喘着气对游思明道：“唉，年纪上去了，真是力不从心啊，也不知道还能陪川儿几年呢？”
游思明低头恭敬道：“青夫人，您与国公爷辅助当今登位，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定是能长命百岁，见到少爷成人的那一日的。”
岳青慢慢跟着游川泽往前厅走，漫不经心道：“我不求我长命百岁，只希望我与景哥所造下的冤孽能不在报在川儿身上——你不必说什么平定天下的好听话，领兵之人，手下谁没有几个冤魂？我们啊，早就是冤孽缠身之人了。”
游思明低头不语，只是跟着岳青走。
是啊，从军之人，谁能保证手上的人命都是干净的呢？
谁也无法置身事外，各为其主罢了。
游川泽回头，开心笑道：“娘，你快些！”
岳青又露出一个粲然笑容：“就来！娘马上就来！”
白驹过隙，光阴飞逝，一转眼，游川泽就从一个稚童长成了即将及冠的翩翩少年郎。
出身高贵，文武双全，容颜俊秀，不知迷倒了上京多少女子，又牵动了多少佳人芳心。
可眼见一天天游川泽年近二十，说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可游川泽出了奇地，连亲事都没定下。
“川泽，你还是没有中意之人？”游府正厅，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半垂着眼问道，边上坐着也已青春不再发鬓斑白的岳青。
他年纪不小，脊背挺得笔直，发髻高束，一袭黑袍，边缘纹着松鹤纹理，脸上虽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皱纹，但岁月不改其那端方儒雅的君子气质，依稀能看出少年时的君子风流，与游川泽很有几分相似。
从军之人的英武杀伐之气、儒生的儒雅、道士的自然平和，三种迥乎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在一起。
游川泽恭敬道：“父亲明鉴，儿子确实未有意中人，更不可为此耽误良家女子。所以还请父亲勿要再给儿子说亲，儿子无意于此。”
岳青轻叹一口气：“川儿，可你，可你……”
游景沉声道：“王公公，你也听见了犬子之意，还是请回吧。”
随着游景声音，阴影中便走出一个穿着常服的内侍向游景行礼：“咱家明白了，国公之意，咱家回宫后便会传达给当今。”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游川泽，眼中似有遗憾，还有些什么其他复杂的情绪。
游川泽向王内常侍点头致意，他已经认出来，这是当今大梁永昌帝身边最得信重的太监，王唤。
他来做什么？
“那英国公大人，咱家就先回宫了。”
“王公公慢走。”
送走了王唤，游景岳青与游川泽的表情都放松下来。
“父亲，王公公来府上是……？”
不论是游景还是岳青，脸上都有一抹忧色：“当今的次女宁平公主也到了许嫁之年了。”
游川泽秒懂。
岳青忧虑道：“川儿，你心中当真……”
游川泽垂首坚定道：“我心中并无婚嫁之意，就算真有哪家姑娘嫁进来，也不过平白害了人家罢了。”
岳青长叹一声：“可是你年岁渐长，我与你父亲怕是也时日无多。待我们百年后可如何是好……不入仕，不成婚，我与你父亲终究难以心安。”
游川泽沉默良久方道：“娘，儿子从幼时就觉得，我在等一个人。除那个人之外，我今生怕是再容不下别人了。况且我志向在天下万民，而非这尔虞我诈的朝堂。入仕，实现不了我的抱负。”
见岳青与游景晦暗不定的神色，游川泽故作轻松：“算命的说我此生姻缘艰难，是克妻之命，非得有个命主杀戮之人才能压得下我这命格。若当今执意要……那不妨将我这命格传扬出去，也能省些心。”
游景颓然长叹。
“你心中之人，当真就那么好？川泽，你须得知道，这天上月纵然皎洁明亮，可终究是比不过眼前繁花的。”
“若是一生都寻不到那人，那儿子便一生不成家。实在不成，我便四海求仙，游历天下，行我所愿，也好早日摆脱这权力倾轧。”
他苦笑：“况且，当今不是早就看游府不顺眼了么？”
“飞鸟尽，良弓藏。他派王唤来，未必没有这个心思。我游家，只有你一人血脉啊……”
游家人丁稀薄，岳青的亲族早就在战乱之中死绝，而游景则是一脉单传，这么偌大一个游府，当年江南那么大一个岳家，如今竟只有游川泽这一条血脉。
“罢了，你下去吧，我再想想。”
游川泽猛地抬头道：“若实在……我便学父亲，入山求道，总能避过祸事。”
“下去！”
游景揉了揉额角，头越发痛起来。
游川泽回了房，只觉得精神恍惚，神思不属。
他其实话只说了一半。
他不曾见过的自己想象中的那人，只觉得那应该是天人之姿，风华绝代，同时强大无比，而且好像并非女子，而是男性——莫非那并非凡人，而是修仙的仙人？
游川泽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
若不是父母尚在，身为人子背井离乡乃大不孝，游川泽恨不得现在便离京去寻访那些世外修仙门派。
游川泽更万万想不到，就在这个主意萌发后的一个月，他的父母双双病逝。
天，塌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