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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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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红桥将自己跑至双腿酸软到地步,空气在肺叶里被压榨到极致,她几乎以为自己赶不及了——赶不及救下“红姐”。她独身回到“那个集团”的危险,凭年轻女警如今的阅历,几乎无法想象。
可费绩说她遇到了危险!王红桥根本无暇多想,只想快一点更快一点,好歹、好歹让她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她险些把自己急哭,被费绩看见,又要遭一通“心理素质不足”的训斥。这时从身旁竟凭空伸出一双手来,王红桥刚想惊叫,口唇已被紧紧捂住,一把被拖树丛进中间。
“你……!”她又惊又怕,一双眼睛瞪到极致,看清眼前的人影后,更加双眼忽闪,眉毛乱飞。
“嘘……”女人的声音很轻,几乎消失在风里,“不说话,不乱动,做得到吗。”
王红桥眼眶一酸,连忙点了点头。
红姐这才放开她。她表情紧张,并没有多余的注意放在王红桥身上,低头盯着地上一堆零件。
无人机的残骸落在空地上,旁边围了一圈大惊小怪的马仔,王红桥远远听一耳朵,全被从天而降的机械吓得够呛。
“该死,我们被条子盯上了!”
“条子?条子在哪!”
“他们怎么能找着我们?他们怎么能找着我们!”飞哥站在正中,狠狠啐了一声,“特妈的,咱们之中指定有卧底!”
一语惊起千层浪,小团伙中本就人心不齐,如今更加惶惶然的,唯恐要闹出事来。
“到底……”王红桥刚挤出两个字来,红姐飞快“嘘”了一声,她便不敢再说了。
“这群人乱开枪,把你们的无人机射下来了。”红姐说,“当务之急是稳住他们——你们的大部队什么时候到?”
“马、马上。”王红桥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后腰上的枪。
红姐一挑眉,忽然将话锋一转,问她:“我听他们叫你‘小红’?那我们也是有缘……”
王红桥不敢动,不敢说话,怯怯地点头。
“‘红’是我的小名。”红姐平平地说,好像讲起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
“我小时候,村里人也叫我‘小红’……我们那曾经是远近闻名的‘毒村’,我的父辈都以制毒为生,接触那些玩意久了,都死的早。”
“毒村”一词快是十年前的产物了。“红姐”的口吻轻描淡写王红桥反应一会,才理解其中蕴含的厚重历史。
“据说,最初有毒.贩流落到村里时,被村民从河里捞起来了,他为了所谓‘报恩’,才传了我们全村‘致富经’。”她的唇角坠着冷笑,
“我拼了命考出去,谁知道执行任务途中坠了水,又沦落回那里。”
王红桥终于想起她口中的“村落”了,在岷江下游,山峦环绕之间,那座“吉祥村”应当早被取缔了才对。当初的缉毒行动有声有色,谁料才几年过去,暗疮又在背光处滋生。
“那会恰好边境收紧,吴莽断了货源,开始和‘吉祥村’联系。”女人叹了一声,“我跟在他身边,几年后才重新与警方取得联系——最初是我的一位老师,姓常,年纪很大了。”
王红桥警二代出身,听舅舅说起过这位警官,早些年退休时,还在惦记“曼巴”的案子。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擅长安慰人,便说:
“你很快就能归队了。”
红姐朝她轻柔一笑,一唇勾起,百媚尽生。王红桥登时连魂都被勾去了,只顾感叹吴莽此人粪便配鲜花,姐姐实在是不值。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那头的争端已越演越烈了。大难临头,这伙人中早有耐不住性子的,预备逃走了。
比如“飞哥”。他一句话将场面搅成一片混乱,自个却打算趁着这群人内斗,小心翼翼地挨到外围,抬脚要溜。
他刚迈出一步,打眼就看见红姐一双似眯非眯的笑眼,亲切问他:“上哪去呀?”
飞哥一激灵,想起时移势易,又飞快地改口:
“您终于来了,姐!”他真情实感地叫,“条子就来了,咱们各有各的命,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放你走了,你就能跑掉?”
红姐挑眉,彻底从树干后面绕出来,站在众人眼前。
“诸位。”她开口时,自带一种莫名的信服感,几名手下不由停下争端,先听一耳朵她说的话,
“像你们知道的,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而且,是因为某个‘条子’出卖了我们。”
一语惊人。连王红桥也没料到她这样直接,正担忧之时,突然感觉自己连人带魂被拖了出去,再一睁眼,已经在马仔们面前。
可怕可怕可怕!歹徒们打量带目光让她两腿颤颤,几乎要软下去,幸好红姐的胳膊驾住了她。
……红姐!她下意识扭头看女人的表情,带着一分留恋与更多的不可置信。与此同时,这名半生浸润于毒窝中的女人,还在微笑!她说:
“我替你们抓到了这名小警察。”
“杀了她!”立即有毒贩叫起来。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扑面的恶意直冲王红桥而来,她终于支撑不住,闭眼就要倒下去,偏这时她感受到了:
贴在她脖颈上的,分明是冰冷冷的枪孔。
再一摸后腰,果然余礼托给她的枪已经消失——可那枪在破坏锁链时耗尽子弹,完全是一块外强中干的废铁。
她究竟……有什么打算?王红桥尝试说服自己相信她,更多的不安却止也止不住地涌进脑海,她记得费绩曾不止一次讲过背叛的故事,行走在暗河污泥中仍能保持本心的人,终究是少数……
“我当然也想杀她。”红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但我不觉得这样做任何意义。诸位——当务之急难道是逞一时之快,然后大家整整齐齐地落网吗?当然不!”
她演讲的口吻格外有感染力,连王红桥都渐渐镇定下来,不再发抖了。
“别管那老头子的‘货’了!”她厉声说,几名马仔听话离那几箱粉远了些,
“记着,吴莽早不管我们了!能救你们的,只有我了!”她握枪的手紧了紧,王红桥发觉她手背冰凉。
当下就有人在问:“你?”
”红姐”看向飞哥:“不信?那你可以走了。”她抬头看一眼天空,“条子的无人机,你们都见过,你猜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究竟还有几双眼盯着我们?”
类似的猜想早已在人群中滋生,遭一语道破后,更叫人脊背生寒。红姐卧底多年,自是玩弄人心的好手,当下笑道:
“而我?我是来救你们的人——听着,姑娘!如果还想活,就满足我们的要求!”
她忽的片头,更为亲昵地搂紧王红桥的肩,语气宛如毒蝎。
王红桥却丝毫不怕了。她摸到身后去捏红姐的手腕,果然触到她手心里一阵阵的冷汗。被挟持的那个反倒装得紧张,低低地说:“我没办法……满足你们的要求。”
没人信她。飞哥甚至说:“条子不都跟狗鼻子似的,联系不上同伙,谁信!”
立即有人大声应承他的话,王红桥左右为难,所有演技爆发在这一刻,展现出属于一名女警的脆弱与无助,喉咙发紧,声音发颤:
“我做不到!”她说,“我弄丢了联络器,都怪我!杀了我吧!”
当然没人能杀她。她被揽在红姐的臂弯里,比起钳制更像是保护。这时不需红姐开口,所有人都想明白了:这个条子不能杀。
不仅不能杀,还要视她作救命稻草,才能有机会逃出生天。得益于红姐一番感染性的演讲,人群的智力被推向一个极端,此刻,终于有人喊出那句:
“那你打电话啊!”
王红桥的哽咽声一顿,抬眼看向他。
喊话的小子明显年轻,思路笔直,想到啥说啥:“光哭,没用!有本事哭,没本事叫个垫背的上来,不救都解决了?”
飞哥这时后知后觉感到异样,但王红桥已经接了那蠢小子的电话,眨眼就拨了出去,仿佛将那号码默背千万遍了。
——不对。飞哥眼睁睁见那手机“嘟”一声后,下一秒被接通。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山里为什么有信号?
以及,她在拨电话给谁?
他只用了两秒夺下了手机,一脚将它摔成碎渣,但也来不及了。无形的信号在这一刻投向天际,天幕之下,特警队随行的信号增强车车早已让无线电层层笼罩了整个华盖山区。这一抹来自王红桥的电信号携着坐标,宛如投入湖心的一颗石子,刹那激起圈圈波澜。
也让岸上的人看见了她。
“费队,已经定位到通话坐标!”
“费队,武警已经到达指定地点。”
“费队!已确认人质位置,是否立即突破,请指示!重复一遍,请下指示!”
费绩的瞳孔一缩,紧紧盯着那行行动组发回的坐标。短短一行代码在他心中翻滚数次,浮现出王红桥的脸。
“确保人质安全。”他朝对讲机内说。
“人质受到威胁,需要尽快营救!”行动组长的话音一顿,诡异地止住了。因为他分明对上那名挟持者的视线,女人的目光平静而坚定,微微向他的方向点了点头。
“行动!”
恰时费绩在通讯中下令。刹那训练有素的武警队员如雨后春笋般现身。一群马仔中少有反应及时的,大都没来得及反抗,已经被过肩放倒,转眼被扣上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