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醉相思意》嗟余

2、正太十一

　　九九回去的时候确实有些晚了，进院子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仆人都已经开始上午的工作了，替她开门的风轻也是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九九反倒不着急了，迈着步子径自去自己的房中换下了那件肥大的袍子，挑了件柠檬沙的夹袄换上，还在风轻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由着花亭给自己用热水重新净脸。

　　她不爱熏香，因此便不让丫鬟在屋子里燃香。只是女儿家哪个不是香喷喷的？风轻被她逼得没了法子，便学着幼时家里阿妈的办法在象牙香筒里扔了橘皮，虽然简单却也有着极其清香的味道。她从外面回来，感觉肺里的空气都是寒凉的，可是一进来吸入这样的气息，整个人便即刻放松了下来。

　　“小姐，你再不去少爷那里，怕是待会又要哄个半日才肯理你了！”她身边的四个丫头平日跟着她作威作福，一个个恨不得比名门的小姐都要来得娇贵几分。其中月拢的性子最为直率，常常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直来直去想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看到她懒洋洋的坐在那里，立刻吐出不让她省心的话语来。

　　她还来不及回答，立在身后的雪音却是冷冷的斜她一眼：“小姐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多嘴！”

　　她的年纪比起其他三个都要大上一些，因此心思更为缜密，做事也沉稳，半点都不用九九担心。

　　月拢被雪音说了一句，顿时恼了，立刻撅起了嘴，一甩帘子就钻出门去。

　　她们站在后面看的，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门帘掀起的缝隙里有她缃色的裙角一闪而过。

　　九九不禁叹息，她这样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性子，还有那样气呼呼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做丫鬟的自觉？

　　“行了，不要管她，她气个半个时辰就会乖乖回来的。”看出雪音有些着急想要追出去，九九不得不出来做个和事佬。看来她平日对她们几个恐怕真的骄纵了些，瞧她们现在养成的性子比她这个小姐还要难伺候一些，现在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耍起性子来了！再度想起了家里那个难缠的小鬼，她不禁有些头大：“风轻，十一现在在哪里？”

　　她出去前是让风轻守着十一的，现在想要找他自然是要问她的。

　　“小姐，你出去没多久少爷就起来了，知道你已经出了门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早早的便去了夫子那里上课。谁知道直到早课都下了，您都没回来，于是少爷就自己回了房，现在都没出来。”风轻的口气也是极其平静的，可是话语里与她身份不相符的控诉语气却是浮在字面上的，她的话里甚至还带着一点浅浅的幸灾乐祸：“少爷说了，除非小姐您回来了，否则他就不出房门了。”

　　十一的心思九九自然是明白的，自个丫鬟的心思她更是明白的，可是想着十一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还是不禁有些焦急。不由自主的来了气，指着几个幸灾乐祸的丫鬟骂道：“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回来之前就不会劝着十一么？他是小孩子，莫非你们也是小孩子？我真是后悔当初要了你们几个，连帮着我照顾十一都不行，那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几个丫鬟被她这样一训，一个个都低下了脑袋，却是半句话都不敢回声，只能由着九九撒气。

　　屋子里的气氛正闹得僵，门外传来一个软绵绵的童音：“阿姐你就不要演戏了，既然找了月拢来找我，就应该知道我会自己乖乖过来的啊！还有还有，花亭你的嘴角都咧到耳朵上了，还当我看不到呢？”

　　门口用来遮蔽寒风的玫瑰紫的棉布帘子被人从外面掀起，接着便探进来一只绣着小金猪的青缎粉底软棉靴，再然后便是葱绿色的圆圆的身子，脖子上挂着金螭缨络，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还有些肉呼呼的，柔软的黑发都束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小的辫子，辫子上还缀着一个玉雕的小猪。

　　他的五官尚未长开，地地地道道的圆鼓鼓的一张包子脸，只是那五官却是生得极好，完全可以看出以后该是如何魅惑人心的主。就像是月拢先前说的，自家的少爷若是包子脸，也是最好看的芙蓉包子。

　　一看到他九九绷着的脸这才算是彻底的放松了，她朝风轻打了个眼色便迎向了那个小小的声影：“是你先不理我的，要是我的丫头们受了罚，就全是你的错！”

　　九九用手指捏一捏他的鼻子，发现他的鼻子有些凉，于是赶紧将他抱到榻上，那个裹着软缎的紫金暖炉塞在他的手里。

　　雪音她们几个确实是看着九九的眼色演戏的，此时看见小少爷没有生气了，一个个都笑开了怀。有人出去换热茶端点心，有人出去让人将地板下的火龙再烧得旺些。

　　“我们家十一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知道阿姐故意教训她们让你不好意思，那你做什么还出来啊？”

　　十一人小鬼大的长叹了口气，以一种很无奈的口气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阿姐你做得那样直白，我不配合些岂不是太不知趣了？你如果是真的要教训她们，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还有，你让月拢直接来找我，连伪装都不用，我要是再不明白岂不是不配做阿姐你梁柒的弟弟了？”

　　“你呀，真是……”九九被他的样子逗得直发笑：“不过你有一件事说错了，没有照顾好你绝不是小事，我要是因为你的事生她们的气自然就是她们不对！”她说到这里，回身指一指几个丫头：“你们几个也听见少爷的建议了吧？月拢啊，你下次去请他过来的时候要做得再委婉一些……还有你花亭，演戏的天赋实在太少，连笑都忍不住，下次你直接去一边待着，省得害我们被十一识破！”

　　几个丫鬟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齐齐的应了声是。

　　因为府里已经过了早膳的时间，九九便与十一在房里随便用了些膳食。十一因为吃到了姐姐专门出门去买的包子，立刻整个早上都是抱着包子不撒手的主。

　　饭后净手的时候，十一跑过来抱住九九的右腿：“姐姐，今天十一已经完成了课业，你便带我出去转转吧！”

　　十一不过六岁的年纪，声音本就生得甜腻温软，此时故意撒娇，直让人感觉被他这样一闹，心便立刻软成了一汪春水，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九九自然也不例外，可是想着最近汴津城里不是很太平，便有些犹豫。

　　“阿姐，我在府里实在是闷，几乎是连太阳都没有见过呢！”小十一继续发功，抱着九九的腿轻轻的晃动着，原本带着笑的甜腻嗓音现在却是沾染着微微的哭腔：“对了阿姐，外面的饭馆是不是都是卖包子的？还有，酒馆里的酒是不是还是不要钱？街上的小贩都是女子吧？冰糖葫芦是不是咸的……”

　　九九仰起头憋住笑，她很想大声的呐喊出来，十一啊，你的演技都是和谁学的？实在是演得太夸张啦！你应该问我饭馆是不是用来睡觉的才更符合你现在傻乎乎的形象啊！可是低下头来看着十一白白嫩嫩皱着的小脸以及脑袋后面不住摇晃的玉猪，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我先声明，你得听话，阿姐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问题，我向来是唯阿姐马首是瞻的！”十一抬起头，满脸的笑意，真让人怀疑刚才微微的哭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因为要出门，必然还得换身衣服，九九再度披上她的大肥袍子，既暖和又安全。十一这一身公子哥打扮自然是不能穿出去的，否则必然是招贼惦记。幸亏雪音脑子灵活，从他的衣柜里给他找了一身墨绿色的棉袍。虽然料子还是上好的蜀州缎，但是墨绿色本就显得有些陈旧，加上花纹又是福寿字的暗纹，乍一看上去倒也像只是寻常人家孩子的穿着。

　　仍旧是从后门出去，月拢想要跟在身边伺候，九九摆手拒绝：“我平日里出门都是带着你，估计我们一起出去被暗杀的可能性还要大些，你就在家里候着好了。我只是带着十一出去转转，有什么事的话自然会去找人帮忙。”

　　十一因为要出门，在她身边不停的蹦跶，半点也不肯安分。

　　九九敲一记他的脑门，忽然想起了对老头的承诺，于是朝着花亭招招手：“花亭，你说你上次去找去年埋的松间雪的时候，找到了我爹爹的梨花白是不是？”

　　花亭有些茫然点点头，不明白小姐的话题怎么忽然转到了这个：“是啊，就在曲院荷风那边的梅树下。”

　　“在那就好，待会乘着那里没人，你去将它挖出来……皱着眉做什么？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么？”九九无视花亭的愁眉苦脸，无视其他几个丫头隔岸观火的眼神，无视十一看好戏的心态：“爹爹估计都忘了自己埋在哪里了，我只是替他为这坛酒做个打算罢了。”

　　花亭明显不相信她，却迫于她的‘淫威’不敢拒绝，只能十分不情愿的应了一声：“是，小姐……”

　　于是，九九满意了。

　　十一的软乎乎的小手被九九捂在掌心，他要叫她只是用大拇指刮刮她的掌心，浅浅的酥痒，像极了十一养的那只仓鼠伏在掌心的时候，九九低下头：“怎么了，十一？”

　　十一抬起小脸，带着邀功似的的口气：“阿姐，我知道爹爹那十八坛桃花蜜藏在哪里的！不过……我要等到下次你带我出去的时候，再告诉你！”

　　呵，这小子还懂得未雨绸缪了，而且还知道借老爹的便宜来讨好这个姐姐，真是有长进。不过她现在不差这些来还人情，因此十一的威胁白白落到了虚处，甚至还早早的亮清了自己的底牌。她也不去揭穿他，却故意想逗逗他：“十一啊，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也是可以的，反正那十八坛桃花蜜还欠些时候，我们家花亭这样能干，迟早会找到那些酒藏在哪里的！”

　　她说的不假，这个花亭做事虽然有些迷糊，但是搞笑的是她的想法总是与自己的爹爹大同小异，她每次去做些什么或者找些什么东西，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她老爹偷偷藏起来的心爱之物。

　　所以风轻总是说，以后若是老爷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她们几个就派出花亭去找，找到后得了赏赐就四个人平分。十一不依，认为见者有份才是上策，闹了两回终于是被她们采纳了。

　　可怜的花亭，白白被她们当做了寻物的小狗，却是连开口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啊，对了，风轻你们几个要是没有事的话，待会去帮花亭望风也是好的！”九九注意着众人的脸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又加上了一句。

　　她这番话一出口，花亭哭丧的脸就更加明显了，但是却因为雪音她们几个陪着又微微带上了一点得意。十一因为自己的打算落了空，一张小脸也跟着皱了起来。

　　看着她们几个表情各异的脸，九九抬起头，看着被高墙大院切割出来的四方的天，笑着叹息道，还真是美好的早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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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在按时更新……请来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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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教训，继续排版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