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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085 ...

  •   “关外风沙大,别被飓风卷走了,听说那些沙丘都是有‘脚’能走动的,下头全是流沙,陷进去就出不来了,还有咬人一口就会毙命的蝎子和虫蚁,你要小心。”
      “噢,对了,听说有的西域小国会吃人,你可别被他们……”

      说到这儿,心与忽然失笑:“我傻了,神明大人,你即便是凡人,办法也我多才是……”
      指挥官耐心地听着,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

      祝府一家子都在后面等着,祝云池坐在马车里,实在有些不耐烦:“他俩怎么还在说话,这都多久了,有一炷香么?三弟又不是不回来了,跟要生离死别一样。”
      江小泉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个臭嘴,快呸呸呸!”

      “呸呸呸!”祝云池又换了个姿势,嘟囔着,“我还约了人斗蛐蛐。”
      “斗什么蛐蛐,回去给老娘读书,明年进士科,你给我好好考,考不上扒你皮!”江小泉拧着他的耳朵。

      宜玟则看着窗外,露出羡慕的神情,要不是孩子,她对这个家也没什么念想。

      银杏站在车外拉着比邻叽叽喳喳说话:“夫人的嗓子竟然奇迹般恢复了,这日子看来是要越过越好的!”
      比邻没有应话,只觉得奇怪,从前三少爷走到哪里就会把他带到哪里,但这次去长安,却不叫任何人跟随,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大户子弟的出行安排。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指挥官替她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捋到耳后。
      心与反倒沉默下来。

      指挥官又替她理了理衣襟,心与一把抓住他的手,那句“舍不得,我舍不得你走”就在嘴边,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她知道,人这一生,并不是只有长厢厮守这一件事。

      如果神明大人不去拯救未来,那么她现在努力的一切,祖祖辈辈努力的一切,全都没有意义。
      她想自私一点,但她的善良却不允许。

      心与急急喘了口气,说:“还,还有一件事。”
      指挥官抬眼,期盼又忐忑。

      “帮我看看未来吧。”心与轻声说。
      指挥官眼底的失落渐渐盖过他心里的如释重负,最后强颜欢笑道:“好。”说完,他伸出手,紧紧拥抱眼前人,将怀揣着的那条包含眼泪的项链挂在了心与的脖子上。

      ——

      府中的日子和从前没有区别。

      祝云池依然玩物丧志,每天都能听见江小泉的河东狮吼。
      随着月份长,宜玟的肚子一天天显怀,院门也不爱出,不是亲自动手做些小孩子的衣服,就是困倦在花园里晒太阳,心与唯一一次看到她,还是她强打起精神,过来借些颜料画具,想要画画,打发时间。

      心与看到她憔悴的脸,心中生起一股撕裂感,想到自己刚来祝府的时候,她是多么的神气,虽然高傲地不食人间烟火,但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只适合高高放在那里远观,即便无用,但美丽就够了,总好过现在行尸走肉,了无生趣。

      是因为在娘家不受重视,无处可去么?
      还是因为祝云海……

      舒霜的事情过后,祝云海觉得在女人身上摔跤没脸,性子变得越来越极端,他确实不再找女人,但也不再回家,他觉得这个家已经被老三把控,里外不再需要他,于是成天借着谈生意,在外面拉皮条,喝烂酒鬼混,去寻找他所谓的靠山。

      江小泉为了家里那个不成器的,整日在织造坊操劳操心,虽然被迫扔下心爱的武功,但刀枪还在,有时候还能偷偷摸摸耍练上两手,可宜玟呢,一口气全吊在男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娘家也嫌她捞不得好处帮衬。

      “……所以啊,女人不要为了男人,放弃一切。”

      这话是同银杏说的,彼时心与正在裁衣,银杏却反过来调侃她:“那你呢,夫人你不也是想少爷想得魂不守舍?快了快了,少爷快回来了!”
      心与剪子忽然剪歪了。

      她想说不一样,三少爷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但她不能说,更不能现在说。

      于是,心与一边把眼泪往回憋,一边说:“我才没有,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下个月心神布庄要开第三间分铺了,这间专做锦绣,都是给长安洛阳的贵人的,可不能出岔子,我得看着点。等咱生意做大,我们就去过自己的日子,你也别做丫头了,想跟着我就学点手艺,像邱管事一样,不想学,就给你找户好人家,平平淡淡过日子……”

      “等以后,以后空闲了,我要去苏州,看看那里的苏绣,去蜀地,看看那里的罗纱,去夔州研究那里的苎麻,去琼州,听说那儿黎锦十分有名……”
      “我要去很多地方。”
      “这个世界上,不是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的。”

      一直没说话的银杏瞪大眼睛,喃喃着:“夫人,你,你哭了。”
      “我,我只是眼睛痛,昨晚熬夜改进织机,做了噩梦。”心与仓皇掩饰,“我现在去睡一觉。”说罢扔下剪子。

      银杏只能以给她熬一碗祛风寒的汤为由离开。
      躺在榻上,心与毫无睡意,懊丧地敲了敲脑袋,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笨,到时候万一穿帮了怎么办!让人起疑了又怎么办!

      浑浑噩噩,躺了不知多久,外面突然起了喧哗。
      心与惊醒,汗如雨下,扬声去唤银杏。门外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她赶紧跳下榻,推门出来,银杏好端端的站在门外,但脸色青白透骨,一看见她,下意识惊慌躲闪。心与走过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她手腕捉住。

      银杏张了张嘴,已是泪流满面:“夫人,三,三少爷他,他……”

      当心与躺在床上,彻夜无眠时,她就在思考,那一日到来之际,是要假装惊讶,还要先嚎啕大哭,是发疯摔东西,还是大吼大叫,但现在听到银杏嘴里的消息时,什么力气都没有,好像有一把刀,将两人之间的联系彻底斩断,不需要任何伪装,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脖子上的紫宝石泪状项链飞出来,因为下坠,高高弹起,打在她的下巴上。
      血珠顺着裂隙,和宝石中的眼泪融为一体。

      ——

      “打仗了,打仗了!”

      心与正在布庄里忙碌,试图用繁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她刚安排人把新织的斜纹绫布装车,再由江小泉娘家的镖头,向长安发运。
      布庄的杂役方才套好马,就听见石板路上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打仗了!北燕人的铁骑马上就要兵临长安!”

      一听长安二字,心与的心口一刺,手头的纱布落地,刹那间扑到门前张望。
      附近医馆也支出不少不明情况的脑袋。

      银杏捡起布,往柜台上一放,跟过来,正要询问,就见心与脱下防污的襜衣,解下束袖,转头往商市跑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里消息多!

      整个南商市的酒馆都沸腾了,半数的人懵懂地询问为何会打仗,半数的人则高谈阔论这仗怎么打。

      “听说国库空虚,官家还非要办寿宴,本来今年河内就遭灾严重,那些为了进献寿礼的地方官,把老百姓的血汗钱都榨干了!”“是啊,中原旱灾,淮南飓风,这不,起了民乱了,等朝廷调兵平乱,可不给了北燕狗可趁之机!”

      “听说长安的达官贵人已经连夜出逃,怕是连皇帝都南下巴蜀避难,恐不久矣!”
      “如今的西齐,也只有大将军仍领着战士死守,寸土不让了吧!你们说,大将军能守得住吗?”

      银杏追过去,振声将她叫住:“夫人,老夫人派人来了,召集大家回去,说是有要事要商量!”
      心与身子一抖,仅剩的理智令她摇摇晃晃走出了酒肆。
      四面闹哄哄的,她站在人流中,只听见心里的声音不停地问:“神明大人离开长安了吗?成功出关了吗?他……还在人间吗?”

      银杏督促马夫驾车,两人回到祝府,发现所有人都已齐聚前厅,包括平常就寻不到人的祝云海。

      屋里摆了几十口大箱子,还有下人在忙忙碌碌往外搬,心与已然镇定下来,倒是银杏以为要准备逃难了,紧紧攀着心与的胳膊。

      这些富商大户做生意,人脉广,消息灵通,遇到这种事,举家搬迁也很是寻常,毕竟迟一刻,万一滞留下来出事了事,再想跑就跑不了。

      “夫人,那咱们心神布庄是不是也要收拾一下,后面的生意都不要接了……”
      银杏气声问。

      连轴转的疲惫和人祸兵灾的冲击,叫心与几乎被推着走,大脑的反应显然跟不上身体的反应,整个眉骨到后脑勺一时剧痛不已,稍带着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终于扛不住,冲到树下猛地干呕起来。
      银杏将心与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又缓缓拍打她的背,她才终于清醒过来。

      “长安,长安真的被包围了,那出关,出关不就会撞上军队?”发声的那一瞬间,心与脸上血色全无,浑身上下剧烈颤抖,“夫君他,他……”
      银杏继续替她顺气,却急得吼了出来:“夫人,你太累了!你忘了,少爷已经,已经没了!这些天了,您还是不愿接受事实么!”

      她摇了摇头,推开银杏。
      这时,祝老夫人走了出来,目光依次掠过众人,最后落在心与身上,侧身给贴身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走上前,正好拦住心与的去路:“三少夫人,您脸色不好,老妪给您叫个大夫吧。”

      心与冷静下来,闷声说:“不,不用了。”她微微抬起手臂,银杏察言观色,立刻搀了过去。

      祝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婆子回来,就见贴身的嬷嬷从回廊快步抄了过来:“老夫人,还是没找到大少爷。”

      “别管他!”
      精神矍铄,威仪不减的老人露出恨色,狠狠地骂了一句,抬腿走到前方,将手中拐杖一拄,朗声道:“想必你们或多或少已听到风声,今日叫大家来,不为别的,只因边关告急,当初因水淹之法退却的北燕军队再度卷土重来,长安岌岌可危!”

      祝云池两眼乌青,心虚地搓手:“娘,我们这是要离开洛阳么?那织造坊……”
      江小泉急急忙忙转身:“我,我现在派人去收拾,织娘有不少本地人,是就地遣散还是让她们一……”

      “站住!谁说我们要南下!”头戴白花的老人,示意众人听她继续说:“我们祝府,现在接了最后一单生意,即便要走,也要把这单做完!”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点钱。”祝云池怕得要死,一听不走,心顿时悬了起来,而抛出的理由仅仅是为了一单生意,不住抱怨。

      “这单……可能没有钱。”
      “没有钱还做?娘,你老糊……”

      祝老夫人一眼将他祝云池到嘴边的话瞪了回去:“宗室有没有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塞外苦寒,马上要入冬了,大将军领边军既然选择死守,我们就要帮他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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