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指挥官在古代种田》姬婼

73、073

　　车里的两人迅速坐回位置上，直奔织造坊去，三少爷摸出顺来的账册，心与的肩上甚至还挂着半块撕碎的料子。织造坊啊，那可是老二的地盘，段掌柜心里忌惮，眼中闪烁着不定的光，最后咬牙，还是跟了过去。

　　心与跳下马车，风风火火往坊里冲，那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气势，把江小泉都给惊动了，从染坊挽着袖子出来，想她得了便宜还敢来我这儿撒泼，正打算刁难两句：“哟，什么风把我们……”

　　然而，心与根本没容她说完，夫妻俩一左一右直奔库房去，把出货的记录翻出来，又冲了出来，正好在门前堵着紧随其后的段掌柜。

　　段掌柜看见他们手里扬着的册子，和嘴角似是而非的笑，顿时头皮发麻：“三，三少夫人，借一步说话。”
　　江小泉一脸莫名其妙，指着心与骂骂咧咧，倒是闻讯而来的邱管事，本打算一会开打，奋不顾身拉住江小泉的，撞见这一幕却忍不住皱起眉头。

　　三人去到僻静的角落对质。

　　“段掌柜，你不妨好好说说，这布是怎么回事！”心与扬手，把东西劈头盖脸摔了过去，那胖子捂着额角，往后退了两步，被指挥官堵住。
　　指挥官毕竟是军人出身，不笑时嘴角总习惯性向下沉，浑身上下透着杀伐气，震得段掌柜不敢动弹。过了片刻，他在挣扎中回过神，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耷拉着脑袋一五一十道明了原委。

　　若只是梁心与一个人，俩月任期，段掌柜是不信她能撼动自己的地位，他十五岁就开始在祝府做工，能做到如今的地位，早年也是凭本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老夫人在此，也难说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偏巧今次撞破的人里有个三少爷。

　　三少爷从前游离在家族生意之外，没人和他打过交道，但今次回来半年不到，不仅身子骨好了，他夫人更是一会管家，一会又接生意，很难说是不是这人在背后操控，若是他真的有心争权，万一有朝一日当真得势，自己难保不会被清算。

　　做人总是要留条后路，他甘心坦白，也是想换他们一个人情。他渐渐回过味儿来，他夫妻二人没有当着织造坊众人的面直接指责，说明心里总还有几分意思。
　　果然，心与立刻表示：“这件事只要你把窟窿填上，我可以压下来，不给老夫人说。不过刚才这一出惊动了二嫂，事后她必然会追问，你知道她的性子，惯常穷追猛打，要是被她牵出你来，我这势单力薄，可不一定保得住。”

　　“三夫人的意思是……”

　　心与微微一笑，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名字。
　　段掌柜复杂地看了一眼跟前的女人，谨慎地点了个头，俨然已从先前的轻视，变得凝重，最后拱手离开织造坊。

　　等比邻过来报告，说亲眼看人彻底走得不见影子，心与这才靠着白墙大口喘息。指挥官走了过去，把手搭在她的胳膊上搀着：“你让他把祝珉供出来？”
　　心与点头。
　　比邻大为不解：“为什么不闹出来？”

　　“这个姓段的是个老油子，谁都不靠，栽跟头是因为他自个儿贪。我想了一个晚上，这些掌柜的还是得区别对待，死忠老大的，自然要闹，能拉拢的，当然要拉拢，我们几个草台班子，再怎么样也盘不动祝府这个庞然大物，至少现在，我们没有这个本事。”

　　比邻低下头，但却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所以，放他们狗咬狗，总比我们冲在前头强，要知道人求生本能，威力无限呢！”她下意识抱住指挥官的胳膊，抬头冲他烂漫地笑，“三少爷，你说，是不是？”
　　指挥官忍俊不禁：“我以为你当真正义凛然呢。”

　　“祝府这么大的家业，不可能个个清白如水，真要那样，老大也就不会因为娶了大嫂而恼怒，也不会说自己在外找靠山。身处这个位置，只能做这个位置的事情，何况我没说不收拾，我说的是以后慢慢收拾，看情况收拾，要是不伤筋动骨，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动了根基，自然要严打！”

　　“哟，有点本事。”
　　心与伸出拇指，在鼻尖上一刮：“不过，我另有打算。”

　　——

　　祝云海受了气，不愿回家，近日都宿在闻柳庄上。
　　庄子是他偷偷置办的，房契地契倒了几道手，没以自个儿挂名。此地位置极偏，东门角落里，四周里坊都不繁华，因此庄子也不华贵，就普普通通一进小院。

　　此时，院里的葡萄藤架下，衣着光鲜的男女正黏糊在一块。

　　“还是你可人儿，哪里像家里那黄脸婆，我要遭了事儿，哪回不是阴阳怪气的数落！”
　　“哎哟，人家是正经官家小姐，我们这等下贱身份，怎么能比？”舒霜在手心搓了点安神的香油，走到他身后，替他按揉太阳穴。

　　祝云海蔑笑道：“也就读了些书，呵，能考功名吗，还不是烂在肚子里！也就只有她，拿来和我论斤两，在我这儿，女子出嫁，就得从夫，我堂堂祝府的大公子，天天蹬鼻子上脸教训的，有一个娘就够了！”

　　舒霜直到他从小受了他娘冷落，作为长子又接受了最严苛的教育，自然烦女人管着他，立刻奉承道：“是是是，你看我，我就不管你，就是有的人呀没良心，许久不曾来看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
　　祝云海一听，心都要化了，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指着别的地方，“这里再给我按一按。”

　　舒霜红着脸，痒痒挠似的打了他一拳。

　　对方嘿嘿调笑，换了个姿势，等着她按右肩的同时继续说：“说是官家小姐，不过也是个没落户罢了，还不是想我祝家的钱，帮他家起势。起势也没什么，有本事把正牌小姐嫁过来，嫁个妾生又不受宠的庶出女儿，算什么！别以为大家都是瞎子，看不出她家打得什么好算盘，救她家那几个酒囊饭袋，等我替他们买官鬻爵，再瞅准机会，把嫡女嫁给高官大户，当我傻子呢，踩着我上位，我成什么了，冤大头！”

　　“你是没见过她娘家那嘴脸，威风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儿个就要荣登大宝！”
　　“还有她，人前清高，还看不起老二媳妇儿，她自己呢，还不是财迷心窍，藏着掖着，就抠抠搜搜攒的那些银两，也不知道最后都用到了哪儿去……”

　　舒霜也不开口，低头按肩，由他骂着撒气，等他说够了，再哄两句。
　　跟了祝云海以后，两条底线她是不碰的：

　　一则不说大少夫人宜玟的坏话，两人毕竟夫妻多年，谁能保证没有半点感情，若要和离，早离了去，要不是这次闹开了，这男人还差两分胆气忤逆老母。二呢，则是不掺和祝府的家业，免得叫他觉得自己别有用心，大少爷也不是傻瓜蛋子，出口的话信一半就好，她不肖想别的，给钱就行。

　　往昔说到这儿，祝云海该觉得扫兴，然后拉着她回屋办正事，但今次却怪，嘴巴跟开了阀门一样，没完没了，说完了大夫人，又扯到了生意上。
　　以前不是没有过，但多是浅尝辄止，有试探的意味，不过眼下，他已经断断续续骂了半盏茶的功夫。

　　“好啊，我倒是有眼无珠，低看了那丫头，竟然把我的人也给挖走了……”

　　舒霜只觉得心惊肉跳，除了宜玟，还有谁这么本事，能给祝云海气受，便是斗了这么多年的祝云池，也没这个本事，平日里多说的是他那个二愣子弟弟的乐子，也没气成这样！
　　难道是那个奇迹康复的老三？
　　听说是旧疾痊愈，但也不可能变成女人吧，怎么着也不是个丫头。

　　舒霜耐不住好奇，佯装听岔了话，嗔道：“哟，还有女人给你气受，你这是上哪儿另寻新欢，某不是不要奴家了。”
　　“不是那档子事儿……”祝云海烦了她一眼。

　　舒霜冷笑：“还有女人你拿不下？”
　　“我倒是想……”光是说说，祝云海便觉得有些心痒痒。那女人当初一身嫁衣，炸得灰头土脸倒在草里，便一眼叫人惊艳，如今回家里养着，水嫩肤白，和着那织布手艺和如今能叫他吃瘪的生意本事，说没点旖旎心思全无可能，当然更多的是嫉妒与恼怒，想那老三命好，白白便宜了去。

　　“哼。”
　　舒霜娇哼一声。

　　祝云海回过神来，马上温言细语哄道：“乖乖，我的意思是说，即便是想，也没那可能，那可是我三弟妹！我就是恨，一准是老三在背后使手段，一个丫头片子，能有多厉害。”他又装弱卖惨，“哎哟，我这要真失了势，变成穷光蛋，你可不能不要我。”

　　听他这么说，舒霜敛起笑容，微微失身，有些不走心地答：“大少爷您怎么会失势，自古以来，家业哪有不给儿子给媳妇儿的，”她随后又陷入沉思，半晌才道，“不过，若真如你所说，背后有人做法，可得小心着点，依奴家拙见，不若反其道而行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