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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068 ...

  •   写字非一日之寒,还是以看得懂为先。

      心与用手轻轻触碰蓝光,方块迅速翻转合成,指挥官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这是‘绸’,绸缎的绸。”他选的字,都是工坊或生意中常用了,还有部分则是日常所需,虽不能保证她学完就成为大文豪,但至少能应付自己离开后她所遇到的一切。

      一天学几十个字,对思维活跃的小孩子不存在困难,但对从未接触过文字的成人却很艰深,心与随手扎了个手札,学习管家的同时有空就翻,仍觉得吃力。繁复的字总是让她记不住,就好比那一根指头就能代表的“一”,为何要写作那么多笔画的“壹”。

      指挥官为了鼓励她,自己也拿起笔来写,两个人一起比赛,选一个从没学过的字体,比谁写得好看。

      锦华苑的卧房每日都会熬灯至三更,渐渐地心与发现,神明大人并没有因此放水,他是真的在认真练字!

      一个字写上很多遍,放在诗里,放在词赋中。
      心与停笔歇息时,不自觉便陷在他眉眼的认真中,仿佛隔着时空,看见那个沉着冷静,认真领战的将军,那明明是另一个模样,另一具身体,但灵魂却在此刻具像。

      其实对014号指挥官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字了,海洋星所有的数据实现智能化,不需要人来完成,全数依托智脑记载,储存在量子存储器中,用不湮灭,除非整个鲸鱼座毁灭。

      心与怕他的临帖被发现,每晚睡觉前,都会偷偷收起来,拿去烧掉。她其实真的很舍不得,但一旦事发,那些白纸黑字就是实打实的证据——一个人的画风会变,但写了几十年的字,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尤其是一些点横竖撇上的习惯。撕掉那些纸,就像在她身上撕下皮肉。

      有一天晚上,她睡不着,悄悄披衣起身,抱着那一沓纸走入夜月下,点燃火星如萤,抱着双膝发呆。
      没想到这一幕被起夜的银杏发现,凑过去“哇”了一声,问:“夫人,你怎么在烧纸?今天是什么日子?”

      心与受惊,下意识想熄火,但仍被眼尖的银杏察觉端倪:“这不是练字的纸么?为什么烧了?”
      心与忙捂着她的嘴巴:“我,我这是为了痛下决心,逼自己一把,所以才把写得不好的字都烧了!”

      银杏顺手拿起一张,积极帮她添火:“那这张也烧了吧。”她看不懂,但感觉不够工整,像鬼画符。
      心与却顶着她疑惑的目光,一把抢过来,贴身藏在怀里:“不,这张不能烧。”

      银杏好奇,缠着她问:“这写的什么?”也就三个字,看起来也不像三少爷写个夫人的情书。
      “一十四。”
      “嗯?十四?真的假的?我怎么看起来不像字?”

      心与支支吾吾遮掩:“真的,是一种草书,在洛阳城的书生间都比较少见。”心里激荡如狂澜,她又推了那丫头一把,面带酡红,嗔道:“干你什么事!”

      回到房间后,那张纸片从脱下的外衣里飘落,她轻轻拈起,折了两折却无处藏,蹑手蹑脚回到榻上,压在枕头下。
      仿佛枕着他的名字,便能永远纠缠。

      ——

      晨起后,指挥官没有着急起床,而是睁着眼望着雕花床,听着窗外鸟鸣,感受着身边温度的渐渐消失。
      他将手向枕头下摸索,却又在须臾间放弃,缩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起身。

      今晨,心与要跟着管家参与府内物资采买,早已用膳离开,等回屋后,像死狗一样瘫在床上,不想吃饭也不想动。
      银杏请了几趟,还端了她最爱的乳鸽汤,依然没能唤醒她的味觉,只能递给指挥官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意思是:你夫人,你看着办。

      指挥官把汤接下来,放在桌上,自己掐了根台阶下的狗尾巴草,走到榻边蹲着,朝她鼻子下搔了搔。
      “啊嚏——”
      心与一个喷嚏坐直了背,一看是他,以为要催自己练字,干脆又躺回去装死。

      指挥官慢悠悠说:“我今天白日走路没注意,跌了一跤扭了手,本来想跟某些人请个假,行行好今晚放过我不写字……”
      心与立刻回魂:“好说好说,我准了。”

      “……”
      “……我,”心与讪笑,赶紧后知后觉关心一嘴,“你,你的手怎么样?”

      “已经包扎好了,但很严重。”
      “啊!”
      “我要喝水,但我提不起茶壶!”

      看他一脸严肃不像作假,心与赶紧爬起来:“提不起别提,我给你倒。”她将小杯翻过来,斟满一碗,推到他面前,低头一瞧,乳鸽汤已经揭开了盖子,声称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人正好整以暇把勺子递过来。

      心与恍然,腆着脸,只能接过来囫囵喝着,含糊地说:“要是有那种吃了便能过目不忘的果子就好。”
      “……”指挥官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心与立刻捕捉到,惊喜地说:“真的有?”
      “那倒不是。”

      心与耷拉着脑袋,继续喝汤,却又听他开口:“未来是可以办到的,但不是靠吃果子。对于知识的理解仍然依靠大脑,但记忆却可以由智脑直接拷贝。不过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装在脑子里,基因对天赋的控制,理解和创造有分化性差异,加上国家高度集中化管理,知识被决策团针对性赋予,像医学和书法,在我的记忆存储里几乎为零。”

      “照你这么说,还是得依靠外界的力量,即便是‘记住’的东西,要用的时候不也得靠那个什么‘智脑’去找,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开发一下我的脑袋,让我的脑袋变成你们说的什么……计算机?”心与一口气把汤喝完,朝他扑眨着大眼睛。

      “啪嗒——”
      指挥官手里的杯子掉在桌上,茶水淌了出来,整个人瞪眼瞧着对面的丫头:“别骗我了,其实你也是外星人吧?”

      “那是因为我聪明!”心与不满又掺这点小骄傲地拍打桌子。
      指挥官唔了一声。

      这时,心与已经揭过帕子,将桌上的茶水擦干,端着空汤盅往小厨房去,留给他一个利落的背影:“哼哼,等着瞧吧,我全背下来了,那账目不管怎么考,我可绝不会输!”

      ——

      学着管了小半月的账和家,竟真四平八稳地管下来了,本以为高枕无忧的宜玟坐不住了,逢人便说伤已好,连疤都没留一道,隐隐有些威逼老夫人兑现承诺。
      老夫人口头上夸了几句,转手还是把管家的活又还了回去。

      银杏不忿地跳了两天的脚——
      “凭什么!夫人你也不差!”

      “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还不是只能听话,真想不仰人鼻息过活,还是得有自己做主的本事。
      心与如是想着,心里琢磨起事。

      不过老夫人也没把事情做得太绝,虽然收回了权利,却没放话让心与走,可手头上的事情都被宜玟接了过去,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可做,她只能没事找事,实在找不到,就耐心地站在宜玟身边看。

      宜玟好面子,有个现成的“笨蛋”能彰显自己的聪明和厉害,还不赶紧把浑身解数使出来,无处不散发着优越感,根本没想过要赶着。
      就这么“混”了几日,老夫人忽然把她叫了过去。

      “讲讲,这几日过得如何?”

      彼时银杏正在身边服侍,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发红,别院的丫鬟听了一耳朵,都忍不住偷笑,那张脸当即由红转青,气得恨不能把桌上垫着的软布抄下来狠狠拧两圈。
      心与倒是沉得住气,如实答道:“一切安好,比先前倒是闲一些,所以随手记了些东西。”

      她将那册子奉上,老夫人以眼色示意身边的嬷嬷接来,刚翻了一页,便眼前一亮:“字是你写的?”
      “嗯。”
      老夫人没搭话,但却把册子亲手拿过来,翻了半本,都是处事之中心与和宜玟的差别,好的可以仿效的地方被她用朱笔圈了出来,做了标记。

      “能博采众长,不错。”

      老夫人满意地点头,身旁的嬷嬷看直了眼,都知道偌大的祝府,这位当家主母十分严格,便是亲子,也很少赞许,更何况是外人,能得青眼的那是寥寥无几。

      这事儿吧,藏不住,没小半日便飞到朝华苑里。

      没有把心与放在眼里的宜玟警铃大作,顿时心与整日跟着自己无所事事定性为赖着不走,偷师学艺,别有用心,随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毕竟从小在大家族里长大,耳濡目染,本事又够,很快便把老夫人又哄得服服帖帖,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心与识趣,事已至此,又看东西学得差不多,赶在她盯上自己前,主动认怂回了织造坊。

      江小泉早等着她,一见人回来,堵在门口奚落:“送上门的肥肉也能飞了,不是蠢是什么,白白浪费好机会!呵,前些日子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
      心与装作没听见,换了衣服,继续该干嘛干嘛。

      约莫是觉得没趣,江小泉闭着嘴巴,转头把几大匹布扔给她:“城北的,要得急,送货的老李他们刚才跑王庄去了,只能劳烦你跑一趟。”

      这人就这性子,对付不了宜玟,心里窝火找人撒气,心与想明白这一点,也懒得和她分辩,说送货便去送货。

      事实上,管祝府账目那几日回想起来,一些行为太露锋芒,容易引人事后嫉恨,尤其是宜玟在后续事务中发现她的思路,一定会发生冲突,她必得弄些挡箭牌来保护自己,眼下就是送上门的机会。
      打压得事若是传到宜玟耳朵里,看江小泉动手,她自视甚高,自然也就懒得再正眼瞧看。

      至于江小泉,兢兢业业和宜玟斗了这么多年都没讨到好,过两日心情便能平复下来。

      心与出了门,才发现江小泉也是够狠,连辆车都没给她备,看来着急不过是逼她的借口。
      不过她来洛阳之后,还从来没有逛过这繁华物美的城池,平日不是在祝府,就是在织造坊,即便走在路上也都是窝在马车里,今儿个正好趁此机会观一观洛阳。

      心与戴着幕离,走走看看,但她低估了洛阳城之大。商市在南,占地之广,光是走到门亭处,就花了一个多时辰,再沿着长街北上,方才走到十字街中,双腿便发软打摆子,有些走不动了。

      眼看日头近午,倒不如去酒肆吃点东西。
      明日便是上元灯会,几条主街已经挂起了花灯,洛阳城中酒楼几乎座无虚席,一眼望去无处下脚,只能和别人拼桌,才有位置。她毕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食客鱼龙混杂,心里有些发怵,想着还是赶紧吃完赶紧离开,莫惹事端。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瞟见附近停着一辆带有祝府钤记的马车,车体并不奢华,普通的榉木箱面,她以为只是铺子掌柜或者府邸管事出行,便想着去打个招呼,借他们的车捎带自己一程,她还没有蠢到有车不坐,真的走个通贯全城。

      这念头刚一起,还没开口,就见一女子从楼上雅座下来。
      幕离在侧身时被风掀起,只见那女子穿着花俏,打扮得更是花枝招展,一步一响,恨不能浑身上下挂满金钏宝玉。她越过心与,径自上了那辆祝府的马车,心与眯着眼盯着车马缓缓驶离,却不是往祝府的方向去。

      能随意驱使祝府的人,但自己却从没见过,身边没有跑腿的掌柜,也不像祝家的主顾,再仔细想想那女人的打扮……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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