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在大业》达奚狗蛋

4、第 4 章

　　沈立言下了马，将缰绳交给随行的人，而后抬头看向眼前府门上方高高悬挂的“信义侯府”几个大字，眸光闪了闪。

　　五年了。

　　“大少爷！您总算是回来了！可比预计的日子晚了好几天呢！”门房大爷这些时日每天都在门口等着，此时见到正主，连忙笑道：“老夫人从收到信就一直在念叨，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张伯。”沈立言笑着喊了一声，抬步进了敞开的大门。

　　传讯的小厮，飞一般地往内院走去，边走边喊：“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看着小厮在前面飞奔的背影，沈立言无声地笑了笑。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正堂和二堂，往内院的园子里走去。

　　行至垂花门前时，恰好与沈安打了个照面。

　　“二叔。”沈立言立在原地，恭敬地喊了一声，嘴角挂着疏离的淡笑。

　　这声二叔让沈安面色骤然变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看到面前的人语气虽恭敬，却一副淡漠的模样，心里更是一堵，但他抓不出错处，也不好发作，于是虚笑着应道：“昂......回来了？”

　　沈立言淡淡点头，“二叔若是没事，侄儿就先去给祖母请安了。”

　　“去吧！”沈安摆摆手，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追问了一句，“你妹妹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沈立言眸色骤冷，冷声道：“小妹的事，就不劳二叔费心了。”言毕，抬步就走。

　　沈安胸口就是一闷，正欲张嘴训斥，就见人已经穿过垂花门，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哼！”沈安气得一甩袖子，面色难看的回了自己院子。

　　沈立言一路快步进了内院的园子，沿途的奴婢见了他纷纷矮身行礼。沈立言只微微颔首示意，匆匆走过游廊，到了一间屋子前。

　　见到他，立在门前的丫鬟面上就是一喜，连忙屈膝行礼后，赶紧掀开帘子，朝着里边脆声道：“老太太，大少爷过来了！”

　　话音才落，沈立言就快步跨进了屋子，对着堂中正位上的老妇人就双膝跪了下去，哽咽道：“祖母！不孝孙儿回来了！”

　　沈老夫人早已激动地起身，朝他的方向疾行几步，连忙将人扶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好孩子，快起来！”说话的瞬间，她已是湿了眼眶，一双眼也止不住地看着这个离家五年的孙儿。

　　“晒黑了，长高了，人也壮实了.......好，好......”

　　沈老夫人念叨着，周围的丫鬟婆子脸上也都带了笑。

　　沈立言缓缓站起身，眼神也含笑地看着沈老夫人，由着她打量自己，心中一片温热。

　　“青丫头呢？是先回自己院子里收拾吗？怎的还没过来？”拉着沈立言言语半晌后，沈老夫人开口问道。

　　沈立言面色犹疑了一下，才开口解释道：“青儿......去无名谷了。”

　　“无名谷？”沈老夫人讶然，“可是那个......”随即，话语就瞬时顿住。

　　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无名谷吗？

　　沈立言点点头。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沈老夫人急问道。

　　“我们在路上遇见了无名谷的天水前辈，他说与青儿有缘，请她去无名谷作客。前辈诚心相邀，青儿不好推辞，所以就打算与前辈一起同行。”沈立言长话短说，怕老人家担心，故而隐去了妹妹身受重伤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能够遇见天水老人，也算是青丫头的造化。”沈老夫人放下心来，又继续道：“只不过你婚期也近了，成亲时她怕是赶不回来了。再说她也16了，我还准备给她相看人家，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我得替她安排好......”

　　“祖母！”沈立言温声打断她，“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身旁的老嬷嬷也笑着接过话头，“老夫人，咱们大少爷还指望您抱重孙呢！所以啊，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老嬷嬷姓吴，跟着沈老夫人一辈子了。两个人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在一块，一路陪着沈老夫人从娘家到夫家，一直到现在都有几十年了。她的话，沈老夫人自然会听上几分。

　　闻言，沈老夫人果然开怀了不少，连声道：“好好好！”

　　这时，沈立言又含笑继续解释道：“青儿本欲打算等我成亲后再去无名谷，但我看天水前辈似乎有意收青儿为弟子，不想让她错失这个机会，是我劝她跟着前辈一道走了。”说着，他话锋就是一转，“祖母，您也知道，无名谷外人也找不到，还不如让她跟着前辈一起过去，这样我也放心些。再说，京中局势复杂，还不如让青儿暂且远离这是非之地。”

　　沈老夫人了然地点点头，“你说的是。”

　　祖孙俩又闲话家常了许久，沈立言陪着沈老夫人用过晚膳后，才回了自己院子。

　　听风院早就打扫干净，静等主人归来。

　　一见到沈立言过来，一位容貌清秀的跛腿姑娘，赶紧过来行礼，“少爷！”

　　只一声少爷，她就红了眼眶。

　　沈立言虚扶了她一把，笑道：“听说你前年成亲了，还没跟你说声恭喜。”

　　春晓擦了擦眼角，拉过旁边一个20多岁的庄稼汉，介绍道：“这就是我家那位。”说着，又赶紧朝对方道：“这是我家少爷。”

　　男子是个不善言语的，听到媳妇的吩咐，赶紧朝沈立言行礼，“二强见过少爷。”

　　沈立言微微颔首，朝春晓问道：“这几年，大家都还好吗？”

　　“您放心，都好着呢！”春晓连连点头，笑中带泪道：“有老夫人照应，我们都很好。成亲后，我就和夫君一起帮老夫人守着城南的庄子。春香去年也嫁人了，夫家是老夫人先前铺子上赵管事的孙子，只不过她如今怀着身孕，所以没能过来给少爷请安。前些日子我们就听说您要回来，所以我这几日得空就来府里，就盼着能见您一面。今日总算是见着您了！得空您一定去家里坐坐！”

　　沈立言笑着点点头，“好。”

　　因为主人的归来，沉寂了几年的听风院，又恢复了生气。

　　此时，沈安一家四口也正在用晚膳。

　　“听说，咱们沈府的大少爷回来了。”柳氏替夫君盛好汤，将汤碗搁到他面前时，顺势察看了下他的神色。

　　沈安眉头微蹙，淡淡“嗯”了一声，回道：“未时到的。”

　　“这孩子，几年都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该来拜见侯爷。虽说被过继给他大伯了，但毕竟也是侯爷的亲骨肉。”柳氏满眼的不赞同，一副替夫君不值的样子，叹息道：“妾身知晓大少爷一向看不上自己，但侯爷好歹也养了他这么多年，如今竟跟您如此生分？”

　　“他眼里哪有我这个爹！”沈安冷哼一声，面上也带了薄怒，“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若不是老夫人执意护着这个逆子，他真想一顿打死算了！

　　没想到，这逆子去了军营，不仅得了护国公父子的赏识，如今更是傍上了荣国公府这么好的岳家，更是不会把他这个生父放在眼里了。

　　一旁的沈立恒与沈珍珍对视一眼，姐弟俩一时谁都没有出声，由着自家娘亲发挥。

　　见沈安神情带了不悦，柳氏忙安慰道：“侯爷不必为些不值当的人生气，身子是自己的，您可得好好保重，我们娘几个可都指望着侯爷呢！”

　　“是啊爹，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提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沈立恒也顺势说道。

　　沈俏俏也温声道：“爹，这是您爱吃的，娘特意叮嘱厨房做的，您快尝尝。”

　　“好在恒儿懂事孝顺，珍儿也乖巧贴心。”柳氏舒心一笑，又嘱咐一双儿女，“你们可得懂事些。”

　　“知道了，娘。”

　　沈安也面色稍霁，朝柳氏温和一笑，“都是夫人你教的好，我才有这么懂事的一双儿女。”

　　柳氏笑意温柔地回道：“侯爷，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次日。

　　沈立言给沈老夫人请完安，将带回的礼物派发下去，又陪着老人家用完早膳后，才出了门，带上礼品前往了荣国公府。

　　大业自立国以来，对于爵位分配一向不怎么大方，能够获得公爵的，到如今也就只有三位。

　　荣国公府能够成为一等的勋贵人家，不仅是因为当年的老国公刘承庭对太.祖的相携之义，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刘家的老夫人与先太后是闺中密友。再加上刘家兄弟三人皆是进士及第，且颇有才干，深得皇帝重用。

　　如今担任国公位子的是老国公的长子刘坚，同时也在枢密院担任枢密使一职，次子刘仁如今在地方为官，三子刘和如今在御史台担任言官。

　　沈立言一进府中，就先一步去拜访了刘老夫人。

　　对于这个未来的孙女婿，刘老夫人还是第一见。

　　想着是儿子亲自挑的女婿，又是孙女自己看中的，想着应是不会差的。如今见这年轻人长相俊逸，谈吐得宜，举手投足爽朗大方却并不失礼，又知他有一身好功夫，心下更是满意了。

　　与刘老夫人闲聊稍许，沈立言便退了出来，去往前院拜访荣国公。

　　由于刘仁如今远在陇西，作为地方父母官，必须驻守一方，所以就将女儿的婚礼事宜托给了自家大哥大嫂筹备。

　　沈立言此次返京，于情于理都得拜访一下对方。

　　两人说了下婚礼事宜后，刘坚则问道：“青丫头受伤的事情，陛下已经与我说过了。”

　　沈立言心中讶异，随即又了然，于是道：“那日多亏了陈大人，我们才能脱险，小妹如今也已转危为安。”

　　“明日朝会，你三叔会向陛下请旨，将信义侯的爵位还与你承袭。”刘坚一脸泰然，好似说的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沈立言讶然，随即苦笑一声，“只怕我那二叔不会应承。”

　　同时，对于荣国公说的“你三叔”这个称呼，心中动容，这是已经把他当自家人了。

　　“应承与否，不在于他，只在陛下。”刘坚嘴角微挑，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总归是陛下那几个好儿子惹出来的事，他总该给你们些补偿。”

　　沈立言起身，深鞠一礼，“多谢刘世伯。”

　　刘坚忙将人扶起，笑道：“往后都是一家人，不必跟我们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