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演员妄想症》绎光羽

1、营养工厂1

　　“推开门，你会看见真实的世界。”
　　——楚门计划

　　左手比划一个剪刀的造型放在眼前，中指和食指碰触三次，伸出右手触摸镜面。

　　什么时候得上的妄想症？

　　他只知道自己被选中拯救世界，然而周围人都认为他需要约个心理咨询聊一聊。

　　一切都要从那一天说起。

　　罗迷拿起剧本，两天前路过人才交流中心，一个看起来很正经的导演一把拉住他，把这玩意儿塞到他的手里，口口声声说他就是那个万里挑一的人才。

　　A4打印，白纸黑字，和普通的剧本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问题，导演只给他留三天的时间读剧本，三天之后演还是不演将决定他这个月吃什么饭。

　　盒饭也是饭，总比没得吃强。

　　虽然他是个人才。
　　但这也没得挑啊。

　　终于下定决心，罗迷翻开剧本的第一页：

　　“你是一个暗访记者，年龄三十一岁……X年X月，X市出现不明身份人士大量失踪事件，根据线索，他们几乎都消失在营养工厂附近半径十公里之内。由于没有明确证据证明营养工厂与失踪事件有关，接受社会委托，你们需要伪装成新员工身份进入工厂调查……”

　　很好，悬疑片。立志成为顶流演员的罗迷对于这种题材情有独钟。

　　“导演，后面的剧本什么时候发？”
　　奇怪的是，当他翻完手里的剧本发现只给了人物设定和背景简介，具体的场次、台词等等完全空白，除了几页角色介绍这么多张纸上一个字也没写。

　　“如果你考虑好了，我们面谈。”那边似乎完全不觉得他会拒绝，一副爱来不来的口气，“包吃包住，服化道一条龙，报酬按照你的热度等级每月定时发放，表现好有额外奖励。”

　　第三天早上，罗迷把全部家当塞到双肩包和行李箱里，攥着倾家荡产买下的车票，一路兜兜转转找到了摄影棚。

　　他才不会承认是包吃包住这一条打动了自己。

　　给的地址位于一处热闹的集市，跟着之前塞剧本的导演往里走，挤出熙熙攘攘讨价还价的菜市场，掩鼻路过海鲜禽肉的小摊，罗迷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摄制团队。

　　提前说了是小成本制作可以理解，不过这房间里加起来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不会被骗过来噶腰子的吧……
　　他挪到窗户旁，斜着一瞥，幸好是二楼，跳下去还有机会。

　　“把衣服脱了。”助理看到罗迷一会红一会白脸色大变，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微笑着说，“换上这个，准备一下我们开始拍摄。”

　　助理送来一套按照他的尺寸量身定做的服装，一件普通的衬衣，一套多口袋的工装外套和裤子，还有一张工作证和一只装着微型摄像机的挎包。

　　合同还没签呢，衣服竟然完全适合他的身材。

　　难道早就被他们盯上了？

　　躲在仓库里抱着衣服不知所措的罗迷冷汗直流，颤抖着双手摸出手机给认识的人群发了条信息，如果晚上十二点前没回家，请帮他报警。

　　不知道化妆师使用了什么魔法，镜子里的他看起来十分贴合剧本描述的形象。

　　“请进。”

　　助理将他带到空房间中央的背景布前站着，迎面摆放几架摄影机、闪光灯以及一面一人高的立镜。整个房间除了器械和人，其他的东西全是白色，连天花板都没有一条接缝。

　　“拍摄之前，有一些注意事项要提醒你。”
　　“第一条，拍摄没有剧本。”
　　“第二条，符合角色人设。”
　　“第三条，一切皆有可能。”

　　“导演放心，我都懂，只不过……”面对镜子摆出又别扭又中二的姿势，罗迷扭头看向摄像机后面的众人，小声问，“就这样开始么？”

　　“出去吧你。”
　　导演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给了一巴掌，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手指触碰到镜面的一瞬，传来的触觉让他感到奇异。光滑的玻璃应该是冰凉的、平整的、坚硬的，可是他却感受到和自己同样的温度——下一秒，镜子里的手穿透了他的身体，罗迷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随即整个人都向着立镜扑过去……

　　他真的跌进了镜子的另一面。

　　“这家伙真的靠谱？”
　　“也许吧，不行就再去找，反正试验品多得是。”

　　“导演”揭下遮掩真实面容的伪装，重新戴上通讯设备。他的脸上没有五官，甚至在灯具的照射下也没有清晰的明暗光影。

　　就像一团勉强有个人形的棉花布娃娃，只是碰巧意识投射在这具身体里。

　　就在罗迷进入镜子后，整个拍摄场地微微一震，除了说话的两个影子，其他人立刻静止不动了。“导演”将他们一个一个收进纸箱，僵硬的躯体被随意扭曲成方便搬运的反人类姿势，统统塞进仓库里。

　　它关上门按下按钮，狭小的仓库连同摄影棚所在的二层小楼，缓缓沉入地面之下。

　　“现在的人类进化的很聪明，用些手段才能让他们彻底相信。”
　　“你还真觉得他聪明？前面那些数不清的报废品你也是这么说的”

　　反驳“导演”的是另一个影子，它们此刻正围坐在无数光幕组成的空间里，对每一格画面里的主角评头论足。

　　“我很期待他的表现。”
　　影子点开了罗迷所在的画面，并且将他的预告信息在最低等级的剧目推荐列表置顶。

　　盘山公路，一辆大巴车满载着前来工厂找活计维生的打工者，榨菜和卤蛋的气味混杂着新鲜的汗味，呼噜声和唠家常时高时低此起彼伏，终于搞醒了靠在座位上睡着的罗迷。

　　猛然睁开眼，左手比划一个二放在眼前，右手抽打到前面的前面的座位靠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看到周围的一切，罗迷还没来得收手，愣住了。我在哪里？我是谁？

　　“干啥呀，梦见金子了动静这么大？”前面的人白了他一眼，没好声没好气。转过身看见他这副故意耍帅不太聪明的样子，就当他是犯病了才没继续找麻烦，回头玩手机去了。

　　坐在罗迷隔壁的是一个脸还没长开的小年轻，头发可能是自来卷也可能是烫过，手腕上有一道纹身痕迹，没完全洗干净，隐约能看得出好像是个名字。

　　“哈哈哈大哥，你这是要做法？”他拍了拍罗迷的肩膀，递过来一支提神醒脑的东西。

　　“不了。”罗迷摇摇头拒绝，他没这个习惯，而且现在一切都是未知，得回回神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大巴车核载四十五人，但前后门和过道上蹲着的加在一起怎么也超过了六十个。
　　怪不得感觉腿伸不开，左右都是人，稍微一活动就会手碰手脚碰脚。

　　收回妄想症控制的左手，低头一看，自己的工作证上明晃晃写着三十一岁，这个年纪犯病好丢人。

　　镜头在哪里？摄制组在哪里？对手戏的演员又在哪里？

　　他张了张嘴，瞬时诞生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发出声音。现在的他是一个伪装成新员工的记者，为了调查失踪事件混进位于郊区的营养工厂。如果工厂真的和这件事有关，他不仅要调查到失踪者的下落，还要带着证据离开这里。
　　——如果是剧本，应该要这么演吧。

　　罗迷开始回忆剧本里的信息，越想越不对。他就是去演个戏，不至于摔进一面镜子就换了个世界观吧。一定是脑震荡晕过去了，现在很可能不省人事被劫财劫色劫器官……希望被发现的时候自己还没凉。

　　总感觉自己不是在演戏，这背景设定更像密室逃脱之类的。

　　难道是沉浸式真人秀综艺？

　　他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上午十点半。

　　接近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车窗玻璃上映着外面的高速飘过的树木倒影。罗迷实在找不到更多的信息，只好翻起随身携带的挎包。

　　“当前剧情：你正在一辆驶向工厂的大巴上，请尽快向观众介绍一位乘客的身份或背景。”

　　完了，彻底治不好了，这都出现幻觉了。

　　快醒来啊！

　　罗迷内心无声的呐喊没人听得到，只是眼前的字幕还在不停滚动等他确认。

　　莫不是人类科技进步没告诉我？

　　他深吸一口气，仔细看完了凭空出现的光幕上所有的文字，突然一惊，该不会其他人都看不到吧？还是他们也是被导演找来的极其专业的演员……

　　不行，第二条原则，符合角色人设。

　　三十一岁的打工者罗迷拧开被太阳晒得温乎的矿泉水，喝下大半瓶后，又从包里摸出一包饼干嚼了嚼，嘎嘣脆。

　　大巴车穿过隧道，终于在一处被铁丝网围起来的空地前停下。

　　车门打开，带着工作证的车间主任先是一脸严肃四下看了看，紧接着开始分发保证书让每个人签字，并且站在车头训话：
　　“你们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干，工厂不会亏待你们的。一年加薪，两年升职，三年就可以……”

　　画大饼谁都会，罗迷只在乎这段话里有什么用得上的信息，他记得自己是来暗中取证的。

　　怎么也想不出营养工厂和失踪的人有什么关系，总不能……不行，太重口味，连食品安全检测都通过不了。

　　他写下了这个角色身份证上的名字，暗自庆幸要是真被拐了，签过的字和自己没关系不用负责。

　　一辆小小的大巴车竟然塞下了七十多个人，这比预想的要恐怖的多。他们按照年龄和高矮胖瘦排成长长的队伍，进入厂区范围，身后的自动栅栏门一秒也不多就严严实实关上。

　　从厂房前的空地到工厂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只有被车轮压出的土路，没有专门为人修建的设施。这让罗迷想到以前观摩过的公路片那种几十里荒无人烟的场景，比如无边无际的沙漠里，只生长着一颗倔强的仙人掌。

　　他悄悄地打开挎包，确认微型摄像机安全完好，把包往前挪了挪，开启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