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云端吻我》云沄芸

1、第 1 章

　　1
　　他们都叫过我夏夏……
　　呜，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至于这么多年后又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我还是有点惊讶。
　　那是一个梦，一个让我头晕目眩的梦。我好像在云端，又好像在雾里。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我看不清脸的男人，他那时就在我的身边，轻轻唤了我一声“夏夏”，我转过头去，一个软软的嘴唇便吻在我的额头上。
　　也是想看看究竟是谁会这样对我，而那个男人却离开我，我们是面对着的，但我完全看不见他的脸。我越是想要靠近，他便越来越远，直至梦醒。
　　2
　　在我的脑海中，那个男孩深深占据了我的心。
　　借着今早那个梦，我来到墓园，一路上我都是小跑着的，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总感觉心中有声音在催促我，是我，亦或是他。
　　“死没良心的，我来看你了。”
　　“嗯。”
　　换做之前，他一定也是这样答复我的……
　　我的手触碰着这冰冷的墓碑，手指上却感到一丝他的热忱。不慌不慢的我换墓前的贡品，换了新的。
　　“哎，都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苹果吗？还放了这么多，真是浪费！”
　　我又继续说：“死没良心的，你在那里想我了没？这么多年以来，我可一点儿都不想你，你什么样的我都快记不清了……”
　　有点说不下去了呢，看着林黑白的照片，眼泪也不知怎得流了出来，好像曾经也是有过这般模样，那这一次干脆就带走我的所有遗憾，以及时间的痛。
　　今天的风格外地撩人，揉着我的发丝，轻吻我的脸庞，在我的耳边说着我们还没有讲完的情话。
　　3
　　我擦了擦眼泪，说了一句“真没出息！”
　　然后我便又盯着林的照片，“唉……”
　　命运是如此多舛，在带有恶意的时间里，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终究是无法一起走过，也想要去改变，我们也无可奈何。
　　4
　　在公园里，我与林一起坐在长椅上，长椅后有一棵树，林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抬起头看了看林，夕阳的光透过了树叶的缝隙，林好像在发光，但是这也没有办法掩盖他眼里的忧虑。毕竟我的手里拿着的是庆山的《八月未央》。
　　他也会说道：“夏夏，我觉得你以后应该少看点这种书。”而我也只会莞尔一笑。
　　4
　　林是我的高中初恋，他说过他会一直陪着我，然后看着我成为大作家的。
　　但这个承诺最后也成了一个谎言。
　　5
　　林有留学资格，他表明过为了我可以放弃，虽然我嘴上是拒绝的，然而心里还是希望能像他自己说的一样。
　　不久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要去留学了，而我是最后一个人知道的，他离开学校的那一天我没有去送他，我要求自己不准再看到他，想要控制自己情绪稳定，可在下午的数学测验，原本就不擅长理科的我，考得更是一塌糊涂。
　　我知道我不应该插手林的人生，但是，但是……
　　回到家后，我冲进房间里，删掉了林的所有联系方式，扔掉了今天他让同学转交给我的礼物。
　　这个礼物，不过是一个木制风铃，一点用都没有，真的……
　　6
　　大概是一年之后，我高二了，林至今也没有回来看过我，倒是给我寄了点东西，这种念想，我不敢长久看，那就放在黑暗里，任由时间去消磨。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是谁说的呢？我又算不算不忘，他是否又算得上回响？
　　7
　　我家之前的邻居搬了出去，现在新的邻居搬了进来，可惜那时候天黑，在雪中的灯光微乎其微，看不清这个新邻居的脸。
　　但是隐隐约约中，还是能看到新邻居的轮廓。
　　我在阳台上，雪也是一片一片落在我的头上，有的已经融化了，而有的却还来不及融化，大概是我一个人的温度还不够。
　　我下楼时，新邻居好像已经处理完了一切，也就没有办法看到他这个人，即使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但有些人可能见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路灯给我它自己仅有的光亮和温暖。这个公园确实是同一个公园，树也是同一棵树，然而，如今看到的人亦或是曾经的人？
　　往昔看见的，感受到的，所经历的，如今还剩了些什么？
　　我在雪中看到的就是这个公园，这棵树，却不是这个人……
　　8
　　今天要带着妈妈做的饺子去拜访新邻居，不过是我一个人，说是要锻炼我的外交能力……
　　我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我又敲了几下，也没有回应，我正当想用脚踢两下时，门突然就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年龄看着与我相仿。
　　他先是一脸疑惑，也对，毕竟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敲自己的门，谁都会觉得奇怪。
　　我解释了我的来意，他也允许了我进到他的屋子里。他让我叫他秋哥，哼，明明差不多大，休想，我偏要叫他名字。
　　他的阳台上有一把吉他。
　　“你是艺体生，还是这个是你的爱好？”我指着那把吉他说。
　　“我是律师。”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严肃的表情。
　　他看我一脸的不信任，于是又说道：“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律师证。”
　　好吧，这下可能是真的了，我应该叫他哥。
　　嗯，给新邻居取个外号吧，就叫“摇滚律师”我心里想。眼睛却看到了桌上的巧克力，那个牌子林好像也很喜欢……
　　林，一个我想要忘记，但是会经常出现在我身旁，让我不禁回忆起他的人。想要忘却，可无法完全忘却，在这段感情里我注定是输家，因为林可能已经有其他人了。
　　秋发现我的视线，他询问我是否想吃那巧克力，我否定了，然后便一句告别便走了，我的眼里有一层泪，回到家时，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真是狼狈！
　　9
　　说实话，最近越来越不想上语文老师的课了，无趣，加之上的大多数课程又不考。
　　那我的脑海里必定会想写一篇什么样的小说。
　　我无意识地转过头去，有个空位……
　　结束还是长久地继续中，我也是不知道的，那天开始我没再和林有过任何联系，因为我害怕，我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
　　在面对感情，尤其是林，我尤为被动。
　　他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吧……
　　10
　　李，我的同班同学，一个性格沉稳的人，我的好朋友温很喜欢他，但是他从林离开那天开始就对我十分热情。每日的嘘寒问暖，各种各样的情书……
　　我无法接受。
　　事实不允许，感情不允许。
　　时间在斑驳的流年里慢慢走过，有些该记住，有些该遗忘，有一些又该追忆。
　　11
　　阴天，学校，教室里，温又在与我八卦各种事情，虽然一般她都是主导地位，我很难插上话，可是我依然还是很喜欢听她说，温真的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李朝我走了过来，向我问我需不需要这本物理资料。
　　我看了一眼那本资料，又看了看温脸上不自在的表情，我说：“谢谢你了，但是这本我已经有了，要不你去问问其他人需不需要？”说完后，我的手肘赶紧推了推温。
　　但是温的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这家伙为什么到现在都是单恋的原因我大概都知道了。
　　12
　　今天我和温吵架了，原因是李，即使我解释过，但是温依旧不相信，说我是欲擒故纵。
　　这个事情真的很让人心烦，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我现在已经不想恋爱，我不过只是想好好学习，度过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罢了。
　　13
　　温今天找我道歉了，她终于清醒了。
　　我也只是一句“我都忘记了”来接受她的道歉。
　　我们一直会是好朋友，大概吧……
　　14
　　林回来了。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并不高兴，但也绝非气愤。
　　我选择尊重他的想法，毕竟他想去，我也是拦不住的。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感情是否已经开始降温，又或者已经冰冷到了极点，我无从得知。
　　然而他的回来却是一种噩耗，不仅是他，也是我。
　　15
　　放学之后，李单独把我叫住我，说有事和我谈谈。我俩能有什么事啊？难不成是温？哎呀，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林回来了。”
　　“你说……什么？这个时间他不应该还在留学吗，怎么会回来？”听到这句话，我的心悸动了一下，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他现在在医院里。”
　　“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没想到啊没想到，林出国留学竟是为了治疗，可惜无果，只好回国。到头来是我错了……
　　“你还记得那些情书吗？”
　　“你现在提这种事干嘛？”听到这个问题后，我不耐烦地问。
　　“那些其实是林让我转交给你的。”
　　原来是这样……
　　16
　　我赶紧让李带我去了林所在的医院，我的内心十分焦急，害怕着会错过什么，这一次，我并不想错过，而且我不想我们之间成为那个遗憾。
　　我看到了林，他躺在病床上，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我冲到他的病床前，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林也惊醒了，他好像感受到了我的抽泣，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说：“好了，我没事的，你别哭了啊，我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傻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到现在仍旧关心安慰我。
　　那晚我回家的过程里，路灯发出的光接近死白，没有了平时的温和，飞蛾依旧不停向那光源处撞击，直到死亡，但是今天死去的飞蛾也是格外的多。
　　我回到家后，妈妈坐在沙发上等我，看她的嘴型应该是想说什么，看到我的样子后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女儿，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
　　大概是冲击有点大，我没差点哭出来……
　　17
　　早晨，我告诉了妈妈昨天的事，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安静地倾听着，当我讲到林是我男朋友时，她也没什么惊讶，仿佛早就预测到了什么。最后我讲完时，妈妈她说，要我把今天刚熬的鸡汤为林带一点过去。
　　“妈，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要如何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你这几天把心情调整一下吧”
　　18
　　迟了，一切都迟了，我们还没有募捐完，林就先行离开了我们。
　　我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我的注定，得到了实属我幸，而如今又算得上什么？在这最爱他的一两年里，林给了我永不可磨灭的记忆。
　　今生不得，无法重聚，我们怎样才能再次相遇，我愿这一切只是梦境，结果只是现实狠狠地将我抽醒。
　　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抬头一望，碎阳是如此刺眼，现在这般模样又怎么是昔日能想，我尽量安慰着自己，心理作用却不允许。
　　假如我与林是在双向奔跑，那么这一次一定是他跑过头了，也忘记回头，是吧？
　　19
　　我在卧室的阳台上，看着一轮弯弯的明月。
　　耳边传来吉他声，是秋在那弹奏。
　　“小朋友年纪轻轻不要有那么多忧愁，会长皱纹的。”
　　“你……怎么知道？”
　　“从刚开始你就唉声叹气，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我可以说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第一个把自己的心情表达在语气……”
　　“我男朋友死了。”我用一种接近冷静的语气说。
　　“你说什么？开玩笑的吧，我懂，小情侣之间……”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一个玩笑。”
　　“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随后，秋便弹着吉他为我唱了一首能让我稍微释怀的歌，即使我没有怎么听歌词，因为秋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坚毅。
　　“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不想告诉家里人，可以和我说，我会保密的这样你心里应该也会好一点。”
　　“嗯，好。”
　　我的眼角里好像有泪光闪烁。
　　20
　　今天，温一脸高兴地告诉我说，她做梦梦到了她和李在雾里接吻，浪漫至极，真好。
　　大概是我不够幸运，我注定也不能拥有吧，毕竟至今我也没有与林在梦中相遇。
　　21
　　高三了，时间流逝得飞快。
　　我时常会去秋的家里，听他唱歌，看看他新买的专辑，以及共述烦恼。
　　接触一段时间后，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在我最低谷的时期给了我最大的帮助。
　　22
　　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秋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喜欢这种感情，大概是想要去依赖他。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和林带给我的感觉有点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当我察觉到这段感情时，发现我已经深陷其中。
　　23
　　在午休的时候，秋来到我的学校门口，只是给我他为我写的小说谱的主题曲罢了。
　　这种小事……
　　温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还那我打趣说，呦，这是爱情信物还是爱情誓约呢？
　　我没有多余的争辩。
　　24
　　今天莫名收到一封邮件，署名是……林的。
　　我又害怕又惊喜，又觉得会不会这是谁的恶作剧。
　　最后我还是点开看了。

　　亲爱的夏夏：
　　当你看到这封邮件时，我可能早已化作白骨一具，你会不会想我？我是不会想你的，我要化作一缕清风，吻过你的脸颊。还有就是一定要多看看天空，如果你抬头不见月，那一定是我遮住唯一会挡住我的光亮。
　　其实我死之后就想一了了之的，可是突然想起你说过我的文章没有文采，这下有了吧？
　　我知道我们大概不会并肩同行，那只好就假装恰好路过。
　　你不要太想我，我终究会是你生活中的可有可无的黑灰，向前看去，我相信，你能找到更好的人。
　　再见了，我的夏夏。
　　永远停留在17岁的林
　　XX年XX月XX日

　　不知道这个混蛋是不是特意想让我哭的。
　　我简简单单回了一句话。

　　亲爱的17岁小屁孩
　　你知道吗？风刚刚从公园的树林吹到我家里来，我想你了……
　　正在努力长大的夏夏
　　XX年XX月XX日
　　25
　　秋向我表白了……
　　我没有答应秋也没有拒绝他。
　　一是因为我最近的学业，马上面临着高考，二是我要弄清楚我的感情，是否是喜欢，而不是依赖。我对感情的事一窍不通，尤其是喜欢。
　　26
　　秋大概不是喜欢我的吧。
　　我看见他从一个很贵的小轿车上下来，与车中的女主人十分亲热。及时是透过车窗，也能感觉到那个女主人的美丽与气质。
　　我没有多想什么，果断删除了秋的所有联系方式，专心搞学业。
　　秋发来了一封邮件。

　　夏夏
　　之所以这么称呼你，是不知道该有什么称呼。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疏离我，当然现在也不重要了。还有告诉你一个喜讯，我和大学同学们的乐队马上就可以签约了。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看这封邮件，但我还是想要分享一下。
　　人与人之间就如同浮萍，有聚有散，如果你我的缘散是一种命运，那大抵是我们的缘还不够，
　　往后要走过的路我们也会很难同归。你说对吧？
　　愿你幸福。
　　秋
　　XX年XX月XX日

　　27
　　我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大学，那个冬夜里， 我看着秋上了电视节目。
　　主持人问他最开始有没有支持或者反对秋搞乐队这件事。
　　他说，有的，尤其是他的姐姐，虽然一开始很反对，而且还停掉了他所有的卡，但是最后还是帮助了秋一把。
　　随后便出现秋姐姐的照片，我看着那张照片尤为眼熟，后来心头一震，原来几年前的那个女人竟然是秋的姐姐。
　　原来之前我的想象全部都是虚伪的幻影，一切都是我在欺骗我自己。
　　28
　　过去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离开了林的墓前，在回家的路上与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的人撞到了一起，那张脸的轮廓很熟悉。我说了一句抱歉后，就继续向前。
　　29
　　走了两步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促使我回头看，那个和我相撞的人也在看着我，我们的目光交汇，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我不清楚。
　　30
　　那个人在与我的眼睛对视几秒后便快速转身离开了。
　　没有长亭古道，也没有夕阳西下，只是有些人留在了昨天，是我，是秋，亦或是林。
　　在云端吻我的人现在是谁？对我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今天出门的时候，我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