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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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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帝王慵懒地斜靠在龙椅的扶手上,手里拿着一封信件,随意地看着,陶易徳毕恭毕敬地侍候在旁。
屋子里站了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身姿修长,一袭青衫,满身书卷气,长得清清秀秀、白白净净。
要是安嘉宝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说,颇有几分话本子里小白脸的模样。
这个“小白脸”模样的年轻人名唤宋维钦,年二十四,生父母不详,东泽人士,是帝王的心腹之一,如今任户部尚书。
只见他恭敬地站在下面,低着头禀告道:
“微臣在东泽的密探来报,说是安王最近的动作有些大,不止向异族购买了上千匹战马,还分别向大魏和东吴购买了兵器和粮草。”
“而敬王那边,微臣这边的密探暂未发现异常,恐怕要等常晋从闽西回来才知道。”
大魏最近两年蠢蠢欲动,东吴是大周他们自己的附属小国,前两年就已归顺大周,倒是不足为惧,要防的是大魏。
帝王屈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御案,御书房内顿时出现一个暗卫,戴着银质面具,身着黑衣,轻功早已出神入化,身手了得。
除了皇帝,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也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陶易徳和宋维钦却仿佛早已习以为常,两人仍然敬畏地垂首站在那里,没敢抬头乱看一眼。
暗卫把信件递给陶易徳后,又消失在了原地,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
帝王接过陶易徳呈上来的信件随意看了看,没说什么,而是问陶易徳:“前天甘露殿的地暖是谁把手伸进来的?”
前天安嘉宝地暖的事,并不是简单的炭火事件,其实是有人把手伸进了宫里。
妄图通过内务监的手搅乱皇后和皇上的关系,以此来触怒安义敬,想让一直明哲保身的安义敬带头反新皇,搅乱朝堂。
谁料春来瞒着没有告诉安嘉宝,打算先和安义敬禀告后,再做打算。
而皇后娘娘却是根本就没有把皇上往坏处想,一心只相信皇上不说,反而让皇上通过皇后和两个丫鬟的聊天,发现了内务监做的手脚。
所以皇上才让陶易徳杀了内务监那批人,而陶易徳自己也因为监管不力被罚了三十大板。
陶易徳低着头,看着地面,恭敬地把后来查到的事向皇帝交代道:“回陛下的话,是安王。”
“奴才把内务监的人带到慎刑司审问后,发现内务监共二十人,其中有十人是安王的眼线,还有四人是敬王的眼线,另外六人应该是先太子的残余势力所布的眼线。”
“这次甘露殿的地暖事件,主要是安王吩咐办的,其它势力不是袖手旁观就是推波助澜。”
帝王听得“啪啪”直鼓掌,阴阳怪气地说道:“瞧瞧!多有趣啊!”
陶易徳和宋维钦听着皇上在暴怒边缘的话,并不敢接话,而是把腰弯得更向下,把头垂得更低了。
帝王把手里的两封信轻轻一扔,信便落在了火盆里瞬间化为灰烬,邪魅地笑了笑,幽幽出声:“既然云秦(安王)那老匹夫手这么长,就把他的手断了吧!”
皇帝抬脚对着火盆轻轻一踢,饶有兴趣地看着火盆从台阶上翻滚而下,“乒乒乓乓”的声音响彻压抑死寂的御书房。
饶是陶易徳和宋维钦这种跟着皇帝刀山血海里闯过来,心狠手辣杀了不少人的两人,也一直惧怕帝王。
现在更是被帝王的暴怒吓到了,但两人依然不敢乱动,即使怕炭火洒到自己身上,两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未敢挪动分毫。
盆里的炭火自台阶上泼洒而下,火花、炭屑还有信件燃烧的灰烬飞得满屋子都是,有点儿呛人,却没人敢乱咳嗽,发出声响。
帝王再次慵懒地靠在龙椅上,手指敲着龙椅的扶手,眼神阴鹜嗜血:
“你去告诉宁秉则,李少卿不是一直自诩太子太保,忠贞不渝,那就让他下去陪那病秧子(先太子)。”
皇帝抬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太阳穴,似是恍然大悟般说道:“哦!对了!还有唐临那老匹夫,天天在孤面前乱窜,和任旭说,也杀了。”
宋维钦恭敬地在桌案下首应了声:“微臣遵旨。”
心道,看来皇上这次是真恼了!
以前皇上还一直饶有兴趣地逗着他们玩,就像猫捉老鼠一般,让这些人一点点地尝着甜头,把他们吊在手里。
最后再在他们即将成功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残忍地掐灭他们即将成功的希望。
现在皇上却动了真格,太子太保李少卿是先太子的心腹,职位也是先帝亲封的,专门为了先太子而请的太傅,后又投靠了安王,是安王的左膀右臂之一。
唐临是先帝封的右相,在先帝还在世时,就已经和安王站在一条船了,也是安王的左膀右臂之一。
而皇上一旦杀了李少卿和唐临,就等于是去掉安王在晋州的一半以上的势力啊!这不就是等于断了安王的手。
看来晋州这次真的是要变天了,朝堂也要大换血了。
宋维钦等了一会儿,本以为皇上没有什么还要交代的了,这时,却听到皇上对陶总管道:
“陶易徳,你告诉安排在云秦那老匹夫府里的线人,孤要云秦的手,随便哪只都好。”
陶易徳面色如常地应了声“喏”。
本以为陛下说要断了安王的手,只是断了安王的左膀右臂,没想到还真是要断他的手。
“他既然喜欢不让别人用地暖,那就从今天开始,安王府的人都别用地暖了。”
“包括任何可以取暖的东西,你拿朕的旨意,光明正大地去办,朕要让那老匹夫敢怒不敢言!”
陶易徳听见陛下是在传旨,急忙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恭敬而郑重地回道:“奴才遵旨!”
帝王说完这些话后,似是无聊极了,沉默了一会儿,低低说了句:“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有没有乖乖听话,好好待在殿里养伤?”
陶易徳想到皇上现在心情不好,刚好可以去皇后娘娘那里放松一下,于是一边站起来,一边劝道:
“陛下,皇后娘娘不是还交待说,让您早点回去,说是有宝贝要送给您,要不您可以去看一看,万一皇后娘娘已经准备好了,正在苦苦等着您呢!”
帝王听到这,明显微微蹙起的眉头已经平缓了不少,却仍是冷哼道:“哼!她要是能想起孤,不是闯祸就是哪里又受伤了。”
“诶呦诶!陛下,娘娘可是一直心里都有您哪!就拿昨天晚上来说,娘娘沐浴完就巴巴地来甘露殿找您,足足在寒风中等了好几个时辰。”
陶易徳看着自家陛下明显已经缓和不少的情绪,继续说道:“还有今天早晨也是,娘娘宁愿饿着,也要等您一起用早膳,就怕您饿着!”
帝王终于发现,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陶易徳还算有点儿用处,至少会说话!
于是颇为赞许地看了眼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陶易徳,慢条斯理道:“那孤就给你个面子,去看看那小丫头。”
陶易徳心里苦兮兮,您那哪是给我面子啊!怕是给皇后娘娘面子吧!
面上却仍是笑嘻嘻地回道:“呵呵呵……皇后娘娘看到了您,肯定会高兴得乐开了花的。”
帝王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似是想到什么,对着还恭候在一旁的宋维钦问道:“宋爱卿,家里可有小孩?”
宋维钦:???
“回禀陛下,微臣无父无母,所以并无弟妹,至今尚未婚配,所以亦无孩子。”
帝王似是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来了句:“爱卿还是要抓紧啊!有了孩子方知养孩子的乐趣所在啊!”
陶易徳:!!!!
陛下诶!您是养娘子,不是养孩子啊!
况且,您刚才不还在掐着鼻梁骂,说孩子怎么那么难养,还说什么安义敬那老头能把皇后娘娘养这么大,还活着,也是命大。
您是忘记了吗?!
一脸懵逼的宋维钦:???!!!
皇上刚才是在可怜他吗?他是在催他成亲吗?他是在炫耀自己有孩子吗?
诶?!不是,皇上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他明明记得,皇上前天才成的亲啊!
曾经谈笑之间,便轻松灭掉一百多人,脱颖而出,成为皇上手下的得力干将的宋维钦。
如今威风凛凛,连老臣都直呼难搞的户部尚书,难得像个傻子一样,茫然了一瞬……
无语地看着皇上脚步轻快、似是赶着去见某人的背影……
看来民间传言,皇后娘娘不受宠,可能洞房第二天就要横尸宫外的流言蜚语也不尽可信啊!
皇帝和陶易徳来到宸元殿时,宸元殿哪里还有往日的寂寥和空旷,殿里进进出出都是人。
还未到宸元殿门口,仅在宫墙的拐角处,皇帝和陶易徳就已经听见各种搬东西的声音,还有姑娘的打闹声,听声音应该是皇后娘娘和她的两个丫鬟。
帝王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等站在宸元殿门口时还恍惚了一阵,殿内到处摆满了箱子。
小姑娘嬉笑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觉得一切好像都因为她的闯入而变得鲜活了起来,也变得开始有趣了起来。
帝王看着这个从前对于他来说无所谓的寝宫,开始觉得这个地方也不错了起来。
他想,要是时间能过得再慢一点就好了。
安嘉宝从殿内被夏雨追着跑出来时,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出神的云规。
小姑娘踮着脚对着不远处的云规招了招手,开心地唤了声:“夫君——”,然后像只小蝴蝶一样朝他飞奔过去。
云规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小姑娘穿着如火的红裙,站在红色的宫墙下,乌发如墨,步摇轻晃,额头的花钿光华璀璨,身后红色发带随风飘扬。
她似一朵娇嫩的蔷薇花一般,向他欢快地挥着小手,穿过荒芜的庭院,迎着秋日的寒风,裙角飞扬,义无反顾地向他奔来。
以后的余生,每次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时,当他觉得了无生趣时,他脑海里总会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让他触动不已的画面。
然后,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你看,活着也不是多么无趣!
安嘉宝轻巧地地跳过高高的门槛,冲进云规的怀里,小手紧紧地搂着他精壮的腰,白嫩的小脸蹭了蹭他宽阔的胸膛,甜甜地说道:“夫君,温温好想你呀!”
帝王听到小姑娘说出了自己想听的话,十分满意,抱着小姑娘的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她的纤弱的后背。
蹙了蹙眉,心道,还是太瘦了,以后要多喂一点儿,小孩子还是胖一点可爱。
帝王搂着小姑娘的手却越发地自然,哪还有昨天的僵硬和尴尬,俊美的容颜中还隐隐带着几分享受。
安嘉宝想到她从宫外带回来的那些宝贝,想要快点儿拿给他看,推了推还抱着她的郎君,小手牵起他宽厚的大手,兴致勃勃地说道:
“夫君,温温带你去看我的那些宝贝呀!”
她就牵着郎君向前跑去。
帝王难得听话地任由一个小姑娘拉着他绕过满院的箱子,怕她被地上的东西绊倒,眼神一刻不离眼前的小家伙。
小姑娘牵着帝王穿过仍跪在地上的众人,向殿内跑去。
火红的发带和披帛轻轻扫过帝王的脸颊和手臂,小姑娘身上的奶香被风吹淡。
云规只觉得被发带和披帛滑过的地方又麻又痒,如死水一般沉寂的心又开始轻轻跳动。
进入内殿时,云规看着屋里的装饰……难得沉默了一瞬。
一进门就看到火炕旁边的窗沿上摆了几盆五颜六色的小花,不止炕旁边的窗沿,所有的窗台上都摆满了花。
用膳的圆桌上也铺了块淡粉色的桌布,上面摆了个白色小花瓶,里面插了株粉色的小花,还细心地点缀了几片绿叶。
满屋都是花他都不说了,还满屋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
内室的拱门上这挂的什么珠子,也是粉粉嫩嫩的,风一吹,“哗哗哗”地响,吵得他头疼。
但看她这么喜欢,他也就懒得说了。
可是这床是什么鬼,以前的黄色床单和被套也被小姑娘换成了粉色,还在上面摆了两个绣着兔子的枕头。
这满屋的兔子又是个什么鬼?!
炕上的小桌上是跳起来的兔子泥塑,炕上是两个大大的兔子抱枕,上面还挂着两个耳朵。
就连床上的两边都挂了两个兔子吊坠,还有写字的长桌上,连砚台都是兔子形状的。她的梳妆台上,匣子里摆满了各种兔子的首饰……
云规看得头疼,他这是进了兔子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