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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云钦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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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的斗争,势必都是你死我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云钦在五岁的时候,第一次明白了这个道理。
时值皇帝的生辰,百官朝贺,妃嫔献媚,云钦和几位兄弟姐妹一起,各自献上自己的贺礼。
大皇子最先献出自己的礼物,那是他自己亲手抄写的《金刚经》一部。二皇子也献上自己为父皇潜心学习的一段剑舞,赢得了龙颜大悦。
接下来就该轮到云钦,他的礼物,是为父皇绘的一副丹青,这是他苦练一个月,画的最好的一幅。他自小便对丹青喜欢过甚,四岁便跟随着名师学习,虽然短短一年,但大有长进。
他诚意满满地献上了自己的画作,期盼获得父皇几句夸赞,可惜的是,他的父皇在看见那幅画之后不但没笑,反而斥责他不学无术,画些东西不伦不类,招人厌恶。那是云钦第一次感受到父皇对他的不喜,那幅画也被父皇撕碎,他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回到母后身边后大哭一场。
等他哭够了,他的母后才把他拉到面前,她猩红的指甲划过他的脸,眸子里的情绪格外复杂,复杂得他看不懂,她对他说:“钦儿,你也是个蠢的,你送上去之前,都不打开看看吗,你可知你那幅画,被人给改了,你父皇的脸上被点了许多麻子,丑极了,他肯定生气吧,他斥责你都是轻的,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
云钦大眼睛里眼泪直流,他哽咽开口:“母后如何知道画被改了?如果母后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他的母后笑了起来,眉眼上挑,略带嘲讽:“母后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母后就是想给你个教训,这宫里的人,都是人面兽心的,表面上看着笑脸相迎,实际背后猪狗不如。你那幅画是大皇子改的,那日你在上书房画好之后让人拿去装裱,他趁机就给改了。”
“钦儿,你要听母后的话,在这宫里,谁都不可以相信,谁都可以是你的敌人,包括你的父皇。”他的母后说着把他搂在怀里。
“那母后呢?母后也不可以相信吗?”云钦抬头看着自己容貌温柔的母后问。
“不可以,”他的母后对他说,“你谁都不能够相信,母后也不可以。”
从那一刻起,云钦觉得他的母后格外陌生,陌生得他仿佛一点都不认识。
之后的几年,云钦一次又一次经历他的各位哥哥的陷害,这才明白母狗说的那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九岁那年,他出宫跟随母后去寺庙礼佛,殊不知他的母后并没有去城外的寺庙,反而让马车行驶到一处郊外,然后一手把他推下了马车。
临行前,母后告诉他:“钦儿,今夜会有人来暗杀你和母后,我们分开走,你自己逃离,努力活下去,而母后也会为了你活下去。若我们母子能够度过这一劫,母后必定全力助你登上那个位置,你听懂了吗?”
云钦点头,他看着母后:“钦儿一定会活下去的,一定。”
他的母后欣慰地笑了,随即留给了他一队士兵,驾着马车走了。
到了夜间,果然有黑衣人来暗杀他,那些士兵护着云钦不停地逃离,一个又一个死去,那是云钦第一次见证生命的易逝,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血腥。他并不害怕,也不恶心,他只恨自己太小,武艺不精,不能够手刃那些咬人的疯狗。
在保护他的最后一个士兵倒下之后,云钦松了口气,他坐在了那些尸体旁,看着鲜血流淌,静静地思考着救自己的长箭是谁放的,他想了很多人,父皇,母后,又或者是其他的人,他想了太多太多,思考了整整一夜,然后,他遇见了陶姜。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陶姜,她一身白色长裙旖旎拖地,长发披散,脸庞柔美动人,她看着他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丝毫的算计,他看着她的眼眸,从此就陷了进去,再也没能离开。
回宫以后,他质问了自己的母后,是不是她故意设计的,毫无悬念,她回答了一个字,是。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儿子吗?你杀了我,对我有什么好处?”他近乎崩溃地看着自己的母后。
“我没有想杀了你,”他的母后慈悲地看着他,“我一直派人在跟着你,保护你,否则那群人要杀了你时,又怎么会有长箭保护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看着眼前的母后,只觉得她冷漠得让人感到可怕。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恐惧,又怎么会懂得站在巅峰的快意。”他的母后轻笑,“钦儿,母后是在帮你,你只有经历过这些,才会有强烈的求生意志,才会有努力斗争的勇气,你和你的那些兄弟,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你若没有强烈坚持的骨气,又如何能够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一步一步走上那个位置?!钦儿,母后是在帮你,你懂吗?”
他懂了,可是他很痛苦。
回到自己的宫殿里,他画了很多陶姜的画像,然后让人去找,他想看见陶姜,想看见她澄澈干净的样子,她和这宫里一点都不一样,这宫里,实在是太脏太脏了!
可惜的是,他没有找到陶姜,陶姜是个神出鬼没的妖精,他只见过她一次,她又怎么可能为他停留。
云钦再次见到陶姜,是在围场秋狝,他骑着马,远远就看见了树上那蓝色的衣裙,以及树下的阿昭,他心中疑惑,骑着马过去,然后,他再次看见了陶姜。
她来了,见到了他,和他说了话,留给了他一块镜子,然后又消失了。
她来的轻松,去的也快,却不知他为此黯然神伤了许久,他拿着她给的镜子,反复地看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什么玄机,他在镜子里看见的,只有自己那充满了哀伤的眼眸。
那之后,大皇子很快被封为太子,他在这场储君之位的斗争之中,暂且地败下阵来。新任的太子殿下意气风发,看着他这个手下败将也是格外高傲不屑,他一再打他,母后也劝他隐忍,云钦一忍再忍,就这么忍到了十六岁。
陶姜第三次来看他,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与爱慕,对陶姜表明了心意,可能是他太过于急切,太过于强求,陶姜被他气到了,竟然选择了再次离去。
那之后,他懊悔不已,暗自垂泪多次,却不知道陶姜会不会原谅他。
年满十八岁那年,他遇见了谢将军之女谢幽怜,她对他一见钟情,吵着闹着要嫁给他,云钦满心厌恶,自然不喜,他一心一意只爱陶姜,又怎么可能愿意娶别的女人,可笑的是,他的母后还是不顾他的强烈反对,给他定下了这门亲事。
他愤怒,他厌恶,他质问母后,为何要如此强迫他,他的母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谢将军在朝中位高权重,娶他之女,势必会为他坐上太子之位添砖加瓦,若他想坐那个位置,他就必须娶,若他要为了他书房里那满屋子画像上的女人守身如玉,那么就只有死。
云钦无奈,只得妥协。
一道圣旨下来,他和谢幽怜的婚事,板上钉钉。
定亲之后,谢将军果然对他大力支持,朝中重臣也开始往他这边倾斜,他又一连帮父皇处理了几件大事,深得圣宠,反观太子那边却连连失利,他拉着二皇子结党营私不算,竟然还贪污赋税,最终被废了太子。
大皇子被废以后,流放边境西北,皇帝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要留他一命,可是却不想大皇子在出发去西北的第二天,就死在了客驿。
大皇子死后的一个月,云钦年满二十,弱冠之礼,同时也是他被封为太子的时刻,皇帝为他赐字,“敬之”,愿他对父皇母后,对兄弟姐妹,都能够敬爱有加,即便以后为这天下之主,也要对黎民百姓敬之爱之惜之。
真是可笑,这便是认准了大皇子是他杀的了吧?就算是他杀的又怎么样?他不该杀他吗?要知道放虎归山,乃是大忌,他不后悔,也对这表字深恶痛绝。
坐上太子之位后,很快,就迎来了他和谢幼怜的大婚。
那天晚上,他故意喝了许多酒,想着喝多了,就可以借着酒意睡过去,也就不用碰谢幽怜了。
可是当他推开那扇门,看着谢幽怜穿着一身白裙,长发披散地站在他面前事,醉意朦胧的他不由得笑了,谢幽怜看见他笑了,也笑了起来,她伸手抓着他坐在床边,端了一杯酒给他:“殿下,喝合巹酒吧。”
云钦并没有喝那杯酒,他只是扯落了谢幽怜的衣服,然后把她压在了床上,他做那事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痛苦,没有一点快乐,谢幽怜搂着他的脖子,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罪大恶极,如坠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