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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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间，宁君初的耳边只剩下鼎沸的人声，还有那道一向是沉着冷静的嗓音变得焦躁不安。
他很想睁开眼睛，用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想要去摸摸他的脸，可他却怎么都使不上劲，举到半空的手缓缓落下。
手心中落下沾满鲜血的佛珠，狠狠地砸在夏嘉泽的心坎上，顿感呼吸一窒。
抱着他的人浑身一僵，不断地呼喊着，甚至还有几滴热泪落在他的脸颊上，他却不能伸手去擦掉。
笑死我了，夏嘉泽哭了。
宁君初在最后一刻，心里面不禁嘲笑着夏嘉泽，丝毫没想过自己的处境变得有多危险。
正直周末，东临市市中心难得人多。
拨打救护车的电话都是过了好几分钟才赶到，夏嘉泽立马把人抱上担架，垂眸一看发现深色的卫衣上颜色变得很深。
鼻息间到处弥漫着是腥臭味，惹得夏嘉泽干呕不止，却始终无法抑制住眼中的生理性泪水。
宁玉晓立马过来，“孩子，没事吧？”说话时满是担心，脸上的眼泪更加是止不住。
夏嘉泽扶着她立马往前跑去，并未察觉到眼尾处落下的泪，“妈妈，我们快走，快去医院。”
他的声音已然变得沙哑，唇瓣不自觉地颤抖着，整个人的情绪甚至比宁玉晓还要失控。
他这是怎么了？
“孩子，没事的，初一他命大，我们快跟上去。”
宁玉晓自然是焦躁不安，头脑几度都快要觉得昏厥过去，令她意外的莫过于是夏嘉泽的反应。
没料到他竟会哭出来，要是宁君初看到他这副模样，应该都会笑醒吧？
直到坐在救护车上，夏嘉泽紧紧地握着宁玉晓的手，不断地呢喃着：“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医生，我儿子现在怎样了？”
此时，宁玉晓看着病床上唇色发白，不断地流血的宁君初，更加是坐不住，原本强装出来的镇定此刻全然消失。
医生看了眼宁君初，眉头紧蹙。
“病人现在急需要输血，你知道病人的血型吗？”医生语气冰冷，机械般的吐露出几个字。
宁玉晓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小泽，你有没有小雨的电话，立马让他从西菱市过来，就说……就说初一要输血，快。”
她说话时，声音断断续续的，甚至还有些呼吸不过来。
夏嘉泽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立马又想到苏家人血型特殊，必须是直系亲属才能输血，体内的血型更是霸道。
儿子随父、兄弟一脉，女儿随母、姐妹一脉，若想要造假都难。
当年的苏时寒，也是因为……
打电话时，夏嘉泽被自己突然蹦出来的这些吓了一跳，现在不是苏时寒受伤，而是宁君初。
电话那头很快就被接通，传出一道随性的声音：“喂！小泽，是小初一出事了吗，打电话给我？”
那头的人似乎挺闲的，刚拨打过去就接通。
夏嘉泽还未开口，手机就被宁玉晓抢过去，她声音哽咽，手都是颤抖的，“小雨，小雨，你快来东临市啊，快来救救初一。”
“什么？”
五分钟后，救护车直达医院，苏时雨的私人飞机降落在医院顶层。
一帮人火急火燎的，夏嘉泽瘫坐在急救室的外面，身上的卫衣还能滴下猩红的血，根本不敢靠近宁玉晓。
他害怕宁玉晓见了更加心慌，苦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妈妈，别担心，我也没事，你别靠近我，我身上……”
宁玉晓却全然不顾，坐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没事，初一一定没事，他醒来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也不知想起了宁君初的哪些话，整个人也变得冷静下来，不自觉地挂上了抹痛楚。
宁玉晓擦了擦眼尾，声音略有些沙哑道：“这孩子真是，总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夏嘉泽！”
尾音刚落，夏嘉泽就猛然被苏时雨扯起了衣领。他被迫抬起头，眼里满是颓然。
苏时雨眼里满是怒意，衬衫的袖子还挽在手腕上，那一片还有些青紫的痕迹，一看就是抽了不少血。
“夏嘉泽，别以为你大哥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要是小初一出事我让你死不了兜着走。”
苏时雨沉声道，见到宁玉晓还在这，他压低了些声音，可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客气。
“我明白，时哥。”夏嘉泽不知如何作答，好半晌垂着眸沉声应着，却没有勇气对上苏时雨的视线。
他已经害死一个人了，现在还要害死一个吗？
当年他跟苏时寒出去游玩，回来的途中遭遇车祸。苏时寒也跟宁君初一样，都是把他护在身后，承受了一切伤痛。
脑海中的记忆让他觉得全身都浸透在猩红的鲜血中，鼻息间充斥着铁锈味，惹得他一阵犯呕。
“略——”
他猛地跑进医院的厕所，开始不断地干呕起来。
厕所里面不断传来他干呕的声音，外面的人听了只觉得心悸，却没有要进去的举动。
苏时雨坐在宁玉晓的身边，一时间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身侧的人是他阔别多年的亲生母亲，若不是苏家人当年不给他们离开，也不至于这辈子就活在苏家，像宁君初一样多好。
在宁玉晓的庇佑下长大。
他递给宁玉晓一瓶苏打水，帮她打开后，勉强扯了扯唇，“妈……妈，喝点会好受些。”
闻言，宁玉晓想要接过那瓶水，哆嗦的手却怎么都不镇定。刚想放弃时，苏时雨却轻笑出声。
“妈妈，当年小寒也是保护小泽离开，你说这次……”
“不会的，你要相信初一比谁都要福大命大。”
宁玉晓立马抬眸，眼眶中带上了层薄雾，眼泪不停地从眼尾处落下。
苏时雨心下一通，指尖帮她擦拭眼里额，轻声诱哄着：“那妈妈不要那么伤心，我们一起等小初一出来，好不好？”
这时，宁玉晓才肯点头，有些无力地靠在苏时雨的肩膀上。原本承受住许多风霜的女人，此时却变得脆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枯萎那般。
良久，医院静谧的走廊外，想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小雨，能不能跟妈妈讲讲小寒的事，你们都是妈妈的心头肉，是妈妈对不起你们。”
泪水浸湿了苏时雨的衬衫，可他们没有心思顾及。苏时雨闻言笑了笑，仔细地回想起当年的种种，静静地说给身侧的人听。
哗啦哗啦——
厕所内，水龙头的水不断地冲刷一遍又一遍，夏嘉泽不断地揉戳着手掌心，脸上变得愈发不耐烦，始终都没有停下。
直到最后，颇为泄气般地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地发出一阵冷笑。
“夏嘉泽，你可真无能。”
脑海中回荡着一道声音，似是自己在轻声呢喃，又像是身侧有人说辞那般，他突然就显得有些迷茫。
“夏嘉泽，苏时寒被你害死，你还想让他最小的弟弟也因为你离开吗？”
脑中那道声音愈发变大，让他不由得一愣。
他下一秒便捂着头，想要让脑海中的那道声音离开，却发现挥之不去。
很快，厕所里面的水声停止。
夏嘉泽伸手整理身上的衣服，属于宁君初的气息被铁锈味所掩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很快消失。
刚走出去，便撞见急忙赶过来的苏家人和夏家人，他下意识皱眉。转身之际，还未反应过就被一个人冲上来，对准他的脸颊就是一拳，狠狠地压制在白色的墙壁上。
洁白无瑕的墙壁，染上了曾鲜红，血腥味充斥他全身，身形不由得一僵。
“你大爷的夏嘉泽，你答应过我什么？给我解释一下，宁哥为什么会在里面？”
陆归楚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向教养极好的他忍不住爆粗口。若不是知道这里是医院，他根本不会压低声音。
而且，刚刚那一拳还真是打轻了。他瞥了眼夏嘉泽身后的墙壁，心下一抽痛。
陆归楚放开夏嘉泽，不自觉地嘲讽：“我就说嘛，宁哥就不应该答应那什么联姻，遇上你们苏家人后，没啥好事。”
他转眸看向满是尴尬站在不远处的一帮人，说话时语气未曾客气半分，反而是咄咄逼人。
“等到宁哥好了，我不会让他跟你回去。”
陆归楚带着楚铭渊走去宁玉晓那里，还未走半步，刚刚还依靠在墙壁上的人抬眸，眼里带有一丝清冽。
“初一你们带不走，他生是夏家的人，死是夏家的鬼。”
楚铭渊颇为无奈，回过头蹙眉，“嘉哥，你少说点。”
“夏嘉泽，别以为你是他的合法丈夫我没办法对你怎样，可你别忘了，你的第一任结婚对象并不是他。”
下一秒，夏嘉泽感觉到寒意遍布全身，眼里满是惊恐，立在原地微微颤动着唇瓣，终归是哑口无声。
陆归楚是怎么知道的？
夏嘉泽从口袋中拿出那颗佛珠，攥紧在手心中，指尖关节处的泛白足以看出他的用力，可他不知疼那般，要把佛珠镶进掌心处。
经过抢救，宁君初救过来了。
可他气息微弱，始终被医生判定为命悬一线。失血过多的他面色苍白，唇色泛紫。
夏嘉泽站在玻璃窗外，视线死死地所在宁君初的身上，一刻都未曾离开过。
夕阳余晖落在他的身上，洋洋洒洒地染红整个病房，连带着他那苍白的面容，此时都因阳光恢复了丝血色。
兴许是暖阳的缘故，看着里面的人他也不自觉地笑了，唇边那抹淡淡的笑足矣说明他此时的心情。
夏嘉泽轻声地呢喃着，“怎么那么傻呢，我不值得你保护，寒哥也是为了保护我，你……你们怎么都一个样。”
语气里虽带有些责怪，却也暗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侧过头去见到是熟悉的，接过递来的那瓶水，打开轻轻抿了一口。
两人坐在长椅上，相视一笑。
好半晌，医院的走廊外面都是保持着静默。看了眼周围，无处不贴有“禁止抽烟”、“禁止喧哗”等字眼，格外地引人注目。
可偏偏夏嘉泽就是这么个叛逆的人，惯性地往口袋里摸了摸，发现没有烟，只有一颗大白兔奶糖。
忍不住自嘲出声，这还是里面那个小没良心的放在他口袋里。
“有烟吗？”
他伸手去拍了拍身侧的人。
楚铭渊失笑摇头，“阿楚讨厌烟味，我早就戒了。”
戒烟？
夏嘉泽猛然想起记忆中的一幕，微微一怔。
“夏嘉泽，在家里不要抽烟，特别是在客厅里面，气味里面藏有细小的分子会渗透到我的实验室，会有影响。”
当时的宁君初说话时，轻蹙眉却依旧好声好气。
他当时也是敷衍应了一声，走去阳台处把门个关上。外面与室内顿时被隔绝，分割成两个世界。
那时候的他还扫见里面的宁君初，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本以为是他看错，回想起来却觉得有点心酸。
“他好像也想让我戒烟，但没有说出来，也没有阻止我。”
夏嘉泽失笑摇头，眼里满是无奈。
回想起曾经对宁君初，觉得自己还真是很混蛋。
直到深夜，宁君初的情况好转，被捅伤的腹部所幸及时救治，要不然真是一命呜呼。
守了宁君初一夜，醒来时发现他还是保持着昨夜那副模样，一动不动。
宁玉晓从外面进来，递给夏嘉泽一个袋子，“孩子，去洗个澡，也不嫌弃身上的味道。”
夏嘉泽一怔，木讷地接过纸袋，临走前看了眼宁君初，转身就走进病房里面的洗漱间。
东临十月，空气中依旧夹杂着一层暑热，扑面而来的燥热让人觉得烦躁不堪。
枝丫处带有蝉鸣声，不曾停歇。市内的绿化带似乎不曾遇到过秋老虎那般，未曾变化过。
如同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宁君初，一动不动。
夏嘉泽毫不犹豫打开冷水，想要冲刷掉身上的腥臭味，可怎么都忘不掉。
他的指尖不断地抓着身上，泛起一道道红痕，眼里满是责备。
当他收拾好准备出去时，朝着镜中的自己冷笑道：“夏嘉泽，是你自己没保护好他，不要怪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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