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盈时》苏坡椰汁

3、陨落

　　回到学校时，刚好能赶上下午的课，人格心理学，大二的辅修课。

　　开始选课的时候，简莹莹还在上课，下课点开手机才发现所剩的选修课不多了，凭着文科生的素养，她选了一个看着稍稍顺眼的课，对，人格心理学。

　　简莹莹坐在最后一排，抬着一双杏眼倪着黑板上的电子屏，无疑，她的脑海里全是几个小时前经历的种种。

　　模糊的、清晰的，晦暗的、阴湿的，慢慢连接成一段一段，游荡在眼前。

　　不一会儿，熟悉的眩晕感瞬间袭来，简莹莹感到眼前逐渐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

　　“曾良学！”简莹莹惊坐起来，一声呼喊，前面的人纷纷转过头看过来，简莹莹无暇顾及立刻冲出教室。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停地在心里念叨。

　　简莹莹赶到时，马路对面正围着许多人，她穿过马路走进人群，慢慢挤到前面。在她来的路上，尽管已经在梦中看到结局，她仍在祈求，可在真正看到的那一瞬间，冷汗瞬间将她凝固住，那些穿着白色大褂的人把他抬到架子上，用白布盖住，他还穿着那件红黑格子衫。
　　是曾良学，他死了。

　　现场围着太多人，压抑的坏境，刺耳的噪音，马路上的鸣笛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简莹莹已经听不清大概，只知道人死了。

　　“从那跳下来的呀。”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明明是夹杂在吵闹人群中极细小的声音，简莹莹却听到了。

　　人们看向那扇窗户，刺刀般的手指指着，吵吵嚷嚷。

　　简莹莹抬起头，在人群里望向那扇窗户，刹那间，一记重锤落下，世界仿佛消音了般，是那扇窗户吗？她心想。

　　后来警车来了，一对夫妇也赶过来，哭倒在地。

　　简莹莹看着警车上走下来的人，他戴着墨镜，一身警服，身材匀称个子很高。他走过那对夫妇，跟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人，进了医院。

　　她藏在人群中，用力凝视这里发生的一切，整理好思绪时，人群已经渐渐散开，那对夫妇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果然，他们很快就查到她身上。

　　简莹莹再次看见了那个人，他是来审问的。

　　“简莹莹，D大文学系大二的学生，跟曾良学认识吗？”跟他一起来的男人问我。
　　“不认识。”
　　“今天为什么来医院？”
　　“看病。”
　　“什么病？”
　　“相思病。”
　　“……”
　　　…………

　　小警官显然有被这个回答雷到，他轻咳了几声，看向旁边的人，找回几丝肃穆。

　　显然这是一个暗恋且苦恋的故事。

　　小警官接着问，
　　“曾良学跟你走的时候，你们在一楼大厅短暂停留了一会，你们在说什么。”

　　“他......他问我喜欢他什么，我说......”简莹莹犹豫了一会又开始不紧不慢的编故事。

　　“停停停，这个就不用说了。”小警官觉得好笑，拿着记录板的手隐隐颤动，看向一旁静默的男人，等他开口。

　　“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一道声音从小警官身后传来，很低沉却难以忽视，像是泛着迷香的松木，近时浓郁的呛人，远时让你闻不到半点，却反而念起来。
　　那个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一。”简莹莹微微偏头，看过去。

　　那个人他的眼眸很淡却又很深，沉蕴在点点荧光下，眉眼俊利而严肃，叫人不敢一直看着他，简莹莹想到希腊的神话，他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神，庄严肃穆。
　　仿佛你的一切谎言在他面前都不成立，都十分轻易被戳破。

　　就这几秒，仿佛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时间在煎熬中度过，终于她熬不下去了，看向一边。简莹莹知道，她努力克制的紧张与慌乱他一定发现了。
　　但是这又怎么样，她不是凶手，他们没有证据。

　　…………
　　后来他们问了一些简单必要的问题，简莹莹都顺利答过去。

　　　“好，简同学，谢谢你的配合。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小警官开口道，准备站起来。

　　“等等，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他停下来说。

　　“曾良学为什么又回到医院？是有人让他赶回来吗？是谁？”简莹莹看着他。

　　“简莹莹同学，这是三个问题吧。还有，原谅我们不能告诉你，这些问题我们也需要调查。”小警官打笑道。

　　“天已经黑了，简同学需要我们送一程吗？”
　　“不用麻烦了。”结束了。

　　走出警局后……

　　“现在的大学生心理素质真高，审问过程，不慌不燥，哎......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忙碌了一下午，小警官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拿着茶杯靠在大理石桌的江屿，微笑调侃。

　　“……”

　　她的心理素质确实很好，江屿知道女孩在撒谎，但是他没有拆穿，因为她不是凶手。

　　曾良学死亡的地点在医院，他是从四楼坠落，从监控画面中看，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何况那时她并不在现场，而且他们之间并不相识。是的，她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曾良，什么暗恋都是胡扯，她没有作案动机，这些足够排除她的嫌疑。至于她为什么撒谎，为什么在案发几小时前来到医院带走曾良学，他不得而知。

　　突发的一场意外，让整个警所连夜忙碌起来。

　　第二天。

　　今天是周六，休息日，简莹莹还在床上睡觉。昨天发生的一切缠绕在她心头，想了一夜，好不容易在凌晨进入梦乡。

　　“还在睡呢？”舍友梦然探头指了指简莹莹的床，小声询问。

　　“可不嘛，昨晚回来这么晚，估计是在图书馆熬夜了。哎，咱们莹莹的劳碌命啊。”小希嚼着薯片，轻声回答。

　　“哎，咱们莹莹的劳碌命啊。”另一个舍友林暖也摇头唏嘘道。

　　“哎，咱们莹莹的劳碌命啊。”梦然接龙，话题到此结束。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黄昏的日光透着微微暗色，像是浸泡在琉璃罐子的橘子水。简莹莹坐在床上，抬手揉着头，她身体内的疲惫还未消散。舍友不知什么时候都出去了，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

　　不多时，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简莹莹伸手到枕头底下拿手机，屏幕上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会儿，选择接通电话。

　　半小时后……

　　她又来到了警局，还是那个小警官，这次简莹莹知道他的名字了，她看见了他的徽牌，他叫薛正。

　　薛正坐在对面，严肃的目光凝视着她，神色没有昨天的温和，眼睛里也有了很多红血丝。

　　“我们调查了曾良学的手机，这是他在手机上写的一篇日记，我们打印了下来。”他把一张纸页递过来。

　　她低头看……上面是一篇日记，密密麻麻的文字诉说的是那天她去见曾良学，他都写下来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不知道曾良学有写日记的习惯，关于现在要怎么解释，她有些头疼。

　　简莹莹扣了扣纸页的边角，一间房间本就不大，两个人相对而坐，还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那个人高挺的身姿几乎遮住了她面前本就不多的光线，逼仄的地方，压抑的氛围，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距离她三米不到，江屿双手抱胸靠在近窗的地方，黑色的皮靴撑着地，他的眼睛并没有抬起，懒懒地停在一处，使人觉得他此时十分慵懒随意，不过，只是在注意到她的动作后，眉下的目色渐渐深了许多。

　　“简同学，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薛正开口问。

　　她不知道怎么说，心里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们，说出真相他们会觉得荒谬吗？可这就是真相啊……她很苦闷。

　　薛正看她沉默，便转开眸子，抬头看向在一旁的江屿。

　　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薛正走了，现在坐在简莹莹面前的换成了江屿，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房间的里有很重的酒精味道，是从江屿桌上的医用杀菌酒精里散发出来的，这对本就沉闷的空间十分不友好。

　　“为什么说“他会死”这种话？”他开口，冷淡的语调下覆盖着不可疑虑的严肃，深色的瞳孔注视着她，无法躲闪。

　　“我……我说我做了个梦，梦里他死了，就在那个医院里，你们信吗？”简莹莹也看着他，微弱的亮光横竖在两人之间。

　　“我想救他的，我以为帮他离开医院就不会有事了，可是......他还是死了。”她坐在铁质的座椅上，满腹悲愤，说到最后眼泪就快要冲破防线。

　　江屿目光依旧很淡，他低下眸子看了眼日记，时针在墙上悄悄转动，等简莹莹平复好之后，他继续开口问。

　　“梦里，你还看到了什么？”他突然这么问。

　　简莹莹开始回忆最初的那个画面，“他的房间里有个人，准确来说，我只看到了一双皮鞋和半截西装裤，房间很暗，我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那时候曾良学在哪？”他接着问。

　　“在窗边。”简莹莹看到最后的画面，这个画面冲击着她，他是自杀吗？不可能，他不可能自杀，他明明也想要知道真相的，他不可能自杀。

　　陷入回忆之中，她的头很痛，昏沉间，曾良学最后站在窗前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很近很近。

　　“你还好吗？”脚步声靠近，江屿走到她跟前，俯下身。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简莹莹闻到身周有一道清新的木质香水味，意识慢慢被拉回笼，眼前的视线也逐渐清晰明了，简莹莹缓过神抬头。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离的很近，她看着他的眼睛，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加上他刚毅的外表，少了几分桃花眼的多情，却多了几分严肃，看起来好不亲切。

　　简莹莹眨了眨眼，看得有些入迷，对于他的靠近有些来不及反应。

　　只是主观意识控制她想继续看他的眼睛，太好看了，可他下一秒就起身走开了，他坐回了对面的椅子，回到了三米之外的距离，简莹莹只好作罢。

　　他的神情不变，除了退身前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两下，当然，这点细微的失意，也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其它之处没有任何变化，他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开始喝茶。

　　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开口问下一个问题，简莹莹禁不住冷空气的持续蔓延，盯着他看了几秒，想了想开口说，“你们调查他的手机，有其他发现吗？”

　　“有。”他说，“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案发前一个小时，他的辅导员说他的父母在医院，需要他过来办理手续。”其实他不应该跟简莹莹说这些的，可潜意识里他总觉得简莹莹一定知道些什么，比如她的梦，所以至少她能够提供一些信息，可以帮助这个案子。

　　“什么？！”她察觉到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瞬间捏住桌角。

　　他看着简莹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来到医院时，校长还在他的房间里，他跟曾良学说的是明天安排他们见面。”

　　“还有呢？”他问。

　　“他说希望学校调查两周前发生的爆炸案，可是……校长说那只是一场意外。”

　　简莹莹看着他，他的嘴唇很薄，眉头轻轻皱起，审讯室的灯光很暗，微斜着罩住他的头顶，使他生出几分不可忽视的的肃穆。

　　突然他抬眼看向简莹莹，接触到目光，不可察觉的愣怔一下，接着问，“最近还有在做梦吗？”薄薄的嘴唇启动。

　　“没有。”她摇头。

　　冷空气持续蔓延，他在案上快速写下一串数字，撕下走过来放在她的桌案上，“这是我的电话，如果再梦到什么或者有别的发现，可以联系我。”他说。

　　简莹莹看着纸片上的一串数字，这一刻她知道，他愿意相信她说的，相信她的梦，长时间以来的歇缓使简莹莹松了口气。

　　走出警局，简莹莹站在警局门口，下面是台阶。他停在这，这时的阳光已经不再浓烈，简莹莹转身看他，向下去看他的徽牌——江屿。

　　他也垂眸看着她，目光如同初次相见那般，很淡也很冷。

　　她突然好奇他笑起来的样子。简莹莹冲他微微一笑，看着他颔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江屿凝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他深觉曾良学的死因可能没这么简单，而这个女孩身上也一定藏着秘密。

　　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