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小狗》宅一一

4、转校生

　　“妈。”

　　沈予桥进门时，刘玉清也才到家不久，正在玄关拆快递。

　　她边上码着一堆刚拆封的护肤品瓶瓶罐罐，在手背一边试用质地一边随口问：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问到点儿上了，沈予桥想告诉她纪修突然转学回来，而且再次和自己成了同班同学。可脑子里紧跟着又冒出沈启轩变成自己班主任的事，于是倾诉欲未能出口就偃旗息鼓：
　　“……今天放学路上太堵了。”

　　“我都说了，要不就让你爸开车接送你，反正他在家也没事，你偏不听。”

　　刘玉清当年的小美甲店刚好赶上美容行业飞速发展的几年，如今已经做成了规模不小的连锁店。收入逐渐稳定后，孩子爸爸沈军索性辞了职，主持照顾家里事务，俗称家庭煮夫。

　　“开车该堵也堵啊。”
　　沈予桥嘟囔一句，换好鞋正准备回房间，又被刘玉清叫住。

　　“你等会儿，把你的东西拿走。”
　　刘玉清转身塞给她一套花花绿绿的文具，还有只小瓶子。

　　沈予桥眼睛瞬间亮起来，这些文具都是自己开学前就订下的新款，已经盼了好久。
　　不过这个写满日文的瓶子是……
　　“妈，这是什么啊？”

　　“防晒霜，你不是快要去军训了，这款是用水就可以洗干净的，到时候记得每天都要涂，不能偷懒，听见没！”

　　“嗯嗯！”
　　刘玉清的唠叨在身后追，沈予桥匆匆应下，就小跑着缩回了自己房间。

　　听见客厅里的动静，沈军这时才慢半拍地伸出头来。
　　“是桥桥回来了吗？桥桥？马上就可以准备吃饭了啊！”

　　“没在，又回房间了。”
　　刘玉清看着女儿紧闭的房门，手边的快递也不拆了。
　　“你说桥桥她小时候多开朗一小孩啊，怎么现在性格变得这么闷。”

　　菜该出锅了，沈军转身摸个盘子出来，冲着客厅答。
　　“姑娘长大了，有心事了，这个年纪变沉稳一点很正常嘛。”

　　“长大什么啊，她前几天说要用我手机买书，结果我临下单之前多看了一眼，你猜她选的都是什么书？”

　　“什么？”

　　刘玉清也走进厨房，先伸手按掉油烟机，暂停了机器的吵闹，她才一字一句清晰地报出名来：
　　“《国宝动物》、《熊猫的故事》、《鸭类图鉴》。”

　　沈军把菜放上餐桌，实际背过身后却轻轻偷笑了一声。

　　刘玉清没察觉到，还在皱着眉数落。
　　“你说她但凡是看点小说我都理解，最起码还对写作文有点好处吧？我看她就是一点都没长大，脑子里成天稀奇古怪的不知道都装着些什么。”

　　沈军再次试图打圆场，“哎，你看咱闺女这次中考进步这么大呢，她喜欢就当奖励她了嘛。”

　　“我知道，这不还是给她买了，过两天就寄到了。”
　　刘玉清叉腰叹了口气，停歇没两秒，又想起来什么。
　　“而且嫂子说了，中考进步只能说明备考阶段的成果尚可，高中的学习任务只会比之前的更难更重，从开始就得抓紧不能落下，要不然……”

　　沈军突然指着刘玉清腰间带着几条颜色的手臂：
　　“你这个口红色号不错哎，很显白！”

　　“啊？是吗？这是我刚才试的哪只啊？啊不是，你别打岔，我跟你说……”

　　沈军伸手揽过刘玉清，一起走出了厨房。
　　“好了好了，先准备吃饭吧。桥桥，出来吃饭啦，快，阿清你也快去洗手！”

　　晚饭后，沈予桥布置好自己的新文具，端正坐在书桌前，满意地审视一圈，终于准备开始做作业。

　　喝口果汁，拿出练习册，刚在物理大题空白处写下“v=”几笔，食困开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台灯旁小熊钟表的指针将将走过数字8，今夜时间还长，她犹豫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唤醒一下大脑，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出了手机看看，屏幕上未读提醒有许愿发来的消息。

　　许愿：听说你们班新来的转校生是个超绝的冷脸帅哥，是真的吗！
　　许愿：速速回复我，这对我很重要！

　　沈予桥像解题一样从信息中提取关键词出来，超绝、冷脸、帅哥……

　　她回想起纪修好低的笑点和动不动就笑到皱皱巴巴的脸，哪里能和冷脸扯得上半点关系呢？

　　传闻果真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但为了不要打击到吃瓜群众，她决定回复得委婉一点。

　　沈予桥：感觉好像不是特别冷吧？算是有点帅？

　　对面秒回。
　　许愿：怎么就你说得跟别人说得都不一样？
　　许愿：不行，多一分钟我都等不了了，想马上快进到明天，让我亲眼品鉴一下才行。

　　沈予桥：你这个点不应该在晚自习吗，怎么还能发消息呀？

　　许愿：明天不是有英语情景对话吗，老师今晚特批可以分组练习嘿嘿。

　　——糟糕！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她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原本和唐朵茜约好，在放学后要一起准备情景对话的。

　　结果因为出了沈启轩的事，自己下课就不管不顾地逃了出来。

　　沈予桥退出私聊，急着从班级群里找到唐朵茜的头像，在好友验证里输入完自己的名字，又连续打三个“对不起”进去，仍是觉得不够。

　　方才的困意早就跑个精光，沈予桥只祈祷唐朵茜就算生气，也至少还能愿意通过她的好友认证。

　　于是接下来等待的每一秒都变得难熬，她攥着新入手的联名水笔乱转，尾端的挂坠不知悬空被甩了多少圈后，屏幕终于显示有新的回复。

　　赶紧拿起手机，沈予桥恨不得直接拨过去一通语音给唐朵茜道歉，打开聊天界面却见对方发来了一张稿纸照片。

　　点开来看，上面写着已经设计好的英语对话。

　　沈予桥一时头脑短路，还在放大图片理解状况，手中再次传来震感，是一条情绪难辨的陈述句：

　　唐朵茜：没关系，把对话背熟，明天直接用。

　　/

　　第二天，迟到高频生沈予桥开学后首次早早到了教室，扔下书包后就跑到楼梯口等人。

　　“唐朵茜！”

　　唐朵茜上楼时正在听歌，隐约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刚摘掉一只耳机，沈予桥已经从角落里迎了上来。

　　“那个……不知道你有时间吗？我想认真和你道个歉。”

　　唐朵茜立刻明白对方多半还在为昨天的那件事过意不去。

　　不过她是真的没在介意。
　　一是昨天下课，她就注意到沈予桥地匆匆离开，所以也并没有浪费时间在等她身上。
　　二是就她自己而言，其实始终认为分开行动，反而比合作讨论效率更高。

　　她想开口说明，却留意到沈予桥手指捻着校服袖口，正蹙着眉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表情配上小动作，让唐朵茜没来由地把嘴边的台词又咽了回去，“好，那我们去紫藤池苑说吧。”

　　——“昨天咱们新换的班主任，沈启轩，他是我表哥。”

　　初秋的清晨已经逐渐沾染凉意，就着小池塘淅淅沥沥的换水声，沈予桥把脖子往宽大的校服外套里缩了缩。

　　“他是我大伯家的孩子，我妈从小就爱把我俩放一块比，所以我们关系也一直不太好。”
　　“在班会课上看见他进来，我脑子一下就蒙了，下课才会跑得那么快，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连咱们练习对话的事都忘了，真的对不起。”

　　沈予桥向唐朵茜坦白前，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未料真的开口后，倾诉竟异常顺畅起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出来了，心情当即轻松不少。

　　而唐朵茜也没想到一大清早会发生这么真挚的对话，产生了片刻的无以应对。

　　直到她发现，沈予桥似乎误解了自己此刻停顿的寓意，神态越发歉意起来。

　　她选择主动往前迈了一步，终止误会。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此时的沈予桥还不了解，唐朵茜难得说出如此保证的话。
　　“课间咱们抓紧时间合两遍，完全没问题的，相信我。”

　　早读前的班级总是闹哄哄，纪修却不受其扰，独自站在教室窗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一处。

　　“哥们，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这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扑上纪修的后背，自来熟地要跟他一起朝窗外打量。
　　是昨天带头喊“轩哥”喊得最欢的那个男生，班里的文艺委员丁以臣。

　　纪修不动声色地转身挡住视线，“看老张在往咱们班这边来了。”

　　丁以臣听了，瞬间一跃变身急急国王，“我去，别啊，我地理作业的选择题还没写呢，宁承你快把你的借我抄抄！”

　　宁承沉默看着丁以臣轻车熟路跑到自己的课桌上乱翻一通，因太过丢人决定选择无视，“纪修，我俩就是想来问问你，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吧？”

　　“放心吧，都带了。”

　　“那就成。”宁承问完要走，又意外被纪修叫住。

　　“那个，班长。”

　　宁承转头，察觉对方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是纪修红着耳朵，偏偏语气又显得不甚在意，“你知不知道，咱学校有尹成之这么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