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狂想曲》席羽

2、拷问

　　数学课上，班主任讲完了例题就布置了作业……。
　　肖悦坐在座位上，桌子上放着教材和练习本，笔有时在白纸上轻轻划着什么……。看上去，她正在做题，可是没人知道，此刻她的心早飞走了，正想着班主任上次叫自己谈话时的情景呢。
　　班主任在走道中不停地穿梭，正从后排往前走。听到脚步声的肖悦回过神儿来，眼瞟到纸上，心下一惊，连忙将一张空白的纸拉过来，挡了一下。老师高大的身影正好走过。警报解除，肖悦呼的出了一口长气。刚要提笔做题，突然左臂一痛，心脏突地漏了一拍，转头一看，只见邵渺的手指向了地上；顺着他的方向再次看去，心下一松，嗨，不就是掉了一只笔么，竟又吓了我一跳。猫腰为他捡起笔来，恰巧此时下课铃响了。肖悦深吸了口气，邀着杨晓晴抬脚向厕所走去。
　　第三堂课是生物，听着老师枯燥的讲课，肖悦忍不住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不期然，看到身旁的邵渺正翘着二郎腿，专心地写着什么……。哎，最近他可是活跃得很呢。每堂课上都能见他奋笔疾书，当然数学课除外。不好好学习就干些这个，还真是让肖悦无语了。
　　课讲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生物老师开门出去了，趁这个空当坐在最后排的张其又抻着脖子嚷道：“嗨，邵渺，干嘛呢，又写情书呢吧。”有些人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了。
　　张其总是跟邵渺对着干，可能是邵渺后来者居上，占了他短跑冠军的位置吧。
　　邵渺嘀咕了一句粗话，低头继续写着，可能只有肖悦才看到了他脸上突然绽放的红霞吧，虽然他的皮肤很黑，不是那么明显……
　　他喜欢的女生叫江春晓，是一年级新生，在这次运动会中表现优异，且人长得很漂亮，家世好像也不错。看上去，两人还蛮配的。班上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情事。但人家喜欢不喜欢邵渺，肖悦就不得而知了。应该是喜欢吧，他可是英雄式的人物，是多数女生心目中的偶象，肖悦在心中猜测，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轻啐了自己一口，真是乱管闲事。
　　那天哥哥姐姐们和自己开玩笑，说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也该搞对象了吧。突然听到他们这么揶揄自己的肖悦，脸红红的辩道哪有，净瞎说。哟，没有的话，还不赶紧找一个，现在的学生可都是早熟呢。听了这话，内向的肖悦不知如何作答，便气呼呼的跑掉了。
　　她想，别人春心萌动，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非要把自己牵进来。就算找对象，也得有喜欢的人啊，那些个浮浅的男生怎入得了我的法眼？虽这么想，但从那时开始，她也便开始关注起了身边的男生。看到那些个朝气蓬勃的女生，她很羡慕，她们外向，开朗，有着自己喜欢的人，也有喜欢自己的人，而我呢，喜欢我的在哪？我喜欢的又在哪？一个平凡的我，有资格得到别人的爱怜么？
　　她摇摇头，想极力甩掉这种想法，我是学生，怎能想这样的事？不该啊，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两分钟后老师回来了，肖悦不得不再次聆听着她那乏味的解说……，这简直就是种——折磨。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被班主任所占，说是要给我们好好地上一课。课上，老师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终于要把所讲的说清了，原来他说的就是青春期少男少女对异性的吸引……。听到这个课题，肖悦不禁脸一红，滚烫的面颊烧得像苹果一样。老师说得很对，现在的我们只是对异性充满了好奇，纯属喜欢，不掺杂别的什么东西；喜欢与爱是两码事，爱与结婚又是两码事，所以喜欢不代表爱不代表将来会结婚。身为学生的我们本职只是学习，等到将来有了工作，有了经济基础，再谈恋爱也不晚啊。
　　老师在上面讲着，下面就有人坐不住，偷瞟着那些现在正陷入爱河的学生。肖悦听了老师的话，心情极为松快，想着那些谈恋爱的学生是不是以后会有所收敛呢，叫他们那么嚣张，不知道明目张胆的写情书，会让人嫉妒么。
　　一连之后的几天肖悦的心情都很好，课堂上老师提问，她也会大方地伸出手来答；骑车的时候，走路的时候，她会轻快的哼着歌曲。
　　如果一直都保持这种状态，该有多好碍…，肖悦美美地想着。
　　“喂，该去值日了。”
　　“喂，说你呢。”
　　“肖悦……”
　　身后的好友袁子好心的捅了捅了肖悦，将她拉回了现实，刚一回头，就见到邵渺阴沉的脸。
　　面对着这个时不时就神游太空的组员，邵渺真是败了，不得不又一次提醒道：“今天是你值日，忘了？想偷懒不成？”
　　“哦。”是的，今天是她当值。
　　走在操场上，感受着细雨的爱抚，肖悦很开心，恨不得大笑一场，只是她不敢……。
　　简单的巡视了一下领地，捡了几个小纸条，随手丢进拉圾桶，正准备回教室，忽然听到有人高叫：“肖悦，等等我。”
　　“哦。”原来是李敏呀。
　　李敏快步跑来，和肖悦并辔而行。
　　“今天是你，明天就是我轮值了。”
　　“是啊。”
　　“那个家伙太混蛋了，训练么，有什么了不起，仗着自己是组长、体委就不干活，光欺负我们这些个无权的人。”李敏愤然道。
　　“嗯，说得是。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呢，哪怕是个小组长也可以仗势欺人的。”话闸一开，就再难合上，两人是边走边批，就差没骂出八辈祖宗了。
　　那个被骂的家伙估计正坐在某个角落打着无数个喷嚏呢吧。肖悦暗笑。
　　“对了，你知道么，今天校里来了两个警察。”李敏很八卦的说道。
　　“哦？很稀奇，你亲眼看到的？”
　　“不是。我表妹桃子是一年级新生，那两个警察来时是直奔一年级班主任办公室去的，刚刚就是她和我说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肖悦侧过头看了李敏一眼，只见她的眼中燃烧着两团炙热的火苗……
　　此时，九班班长赵瑞接了班主任诏命，火速赶回班里……
　　“各位，听着，现在马上到操场集合，自由活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回教室。出发。”
　　哦，一群人欢欢喜喜地高叫着跑出了教室。
　　“班委留下。”赵瑞又补了一句。
　　几个班委愁眉苦脸的互相看着，郁闷到了极点。
　　赵瑞走到邵渺面前说了几句悄悄话，只见邵渺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身子僵硬了几秒后，飞速冲向书桌……。
　　肖悦和李敏赶回时正巧一群人出来，知晓了情况后也便没有再回教室，反而愉悦地又跑回了操场。
　　二十分钟后，众学生又回到了教室，虽然有疑问，为何会在早上把大家赶出教室，但班委不说，问了也是白搭。
　　班主任布置了作业后，便叫肖悦出去了。还以为是有什么事要叫她注意呢。忘了说明，她是数学课代表。
　　办公室里，几张拼凑在一起的桌子上杂乱的放着很多书籍和作业本，阳台上的那盆蝴蝶兰优雅地开着，屋子里只有班主任荀莫希和肖悦两人……
　　在沉默了许久后，荀莫希才开口说话，那声音低沉地就像是别人的声音，让进入这个屋子后就一直忐忑不安的肖悦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猜测道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班主任这么生气？记得上次的作业本按时交了，作业也做得很好，课堂上的用具也是早早地就准备好了的。想到这里，肖悦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知道找你来，什么事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犯错，不怕你挑我的毛病，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答道：“不知道。”
　　“看看这个吧。”荀莫希将东西扔到肖悦面前桌子上。
　　肖悦疑惑地拿起了它。那是一张很漂亮的信纸，上面画着几个很卡通的人物，她想了想，还是不明就里。
　　待她将信打开，才知道写的是什么……
　　她震惊地无以复加，打死她也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够看到这种东西——一张情书、一张写给别人的情书，而不是给她肖悦的。如果不是开头就写上了名字，以信的内容和老师的行为来分析，她可能还真会以为这信是写给她的呢。
　　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一不是我写的，二不是写给我的，叫我来是什么意思？但当她又仔细回味了一遍信中的内容和笔迹，就立刻猜出了写信人和收信人。奇怪，即便如此，老师也不该找我啊。
　　肖悦放下情书，一脸无辜的看着荀莫希……
　　“还不明白？”他有些生气了。
　　“不明白。”肖悦是真的不明白，可以说是糊涂得很哪。
　　“你。”荀莫希被惹怒了，好你个肖悦呀，平时看着傻里傻气的，现在倒挺会给我装：　　“好，那我告诉你，这是一封情书，一封从你书桌里搜出来的情书。”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刚把我们都撵出去了，原来是集体大检查呀。
　　肖悦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怕你搜不成？原来那是一封从我书桌里搜出来的情书啊，情书？从我桌里搜出？
　　肖悦彻底蒙了，被这个事实吓到了，她喘着粗气，哽咽道：“这不可能，又不是我的，怎么会在我那呢。”
　　“不可能？你的戏演得真好？”说到这，话锋一转：“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笔迹，实话告诉我，这是谁写的情书，是谁让你交给晓晓？晓晓又是谁？”这一连串的问话像鞭炮一样爆出，让肖悦不知如何作答。
　　说？还是不说？说了的话岂不是太不讲义气了，打小报告可是所有同学眼中的大忌呀，以后自己的处境不就堪忧了，何况自己真不是这种背后捅一刀子的人，天生，她就是个心软的像棉花一样的人啊，熟悉她的人都该知道。可那个人既不是自己的兄弟也和自己不熟，到底要不要供出来？为了他，欺骗班主任甚至因此受到惩罚，到底值不值得？想起班主任的那套秘密武器，她的心中不禁一寒。
　　“到底说不说。”班主任的声音抖得增大，吓得肖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悄悄抬眼看了班主任一眼，突地把心一横，算了，死就死吧。她的良心告诉她这个决定是对的，如果不这样，恐怕这一辈子就别想消停了。十岁那年她将一只掉下巢的麻雀带回了家，后来麻雀死了。真不该带它回家啊，意识到这点的她悔得肠子都青了，这种悔恨可是整整一直折磨她到现在啊。教训啊，这样的事，她是再不想经历的了。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演戏当然是要全套了，为了增加效果，她还瞪大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状似无辜的看着班主任。肖悦，你真不是人，竟然也会睁眼说瞎话，她在心底里不禁深深地鄙视着自己。同时也在不停地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那么，你就真的愿意受罚喽？要知道，我可是从来就没有对女生下过手。你真的想我为了你破这个例？”荀莫希虽然是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些话，但心里却有些怜香惜玉起来，眼前的这个女学生从来都是不张扬的，她是那么安静温和的一个孩子，因为从小就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内心有着些许的自卑，在她口中你从来都不会听到一个不字。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竟在这个紧要关头欺骗他？看着她泪眼婆娑的双眼，他的心微微一痛，或许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吧。他所带的每个孩子都像是自己的弟弟妹妹，真的用刑，又怎么舍得？说实话吧，请不要骗我，荀莫希在心底深深地叫嚣着。这个临时搜查，他只通告了班长，别人是无法得知的，所以这封情书与肖悦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想到这，他又不得不硬下心肠，要是还不说实话，他可就难保不会对她下手了。
　　“老师，我是真的不知道，请你相信我。”肖悦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在班主任那双锐目的扫视下，说什么也不敢再与之对视，不得不心虚地低下了头。
　　“你……”荀莫希一阵气苦，你们这些学生怎么这么不争气，出了这样的事情，并且牵连到这个班就已经够让人烦恼的了，连一惯乖巧的好学生肖悦竟也来气他骗他，这个班主任真是当得失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只是很快便被愤怒所取代，真是不教训不成气。
　　手不自觉得伸向眼前的学生，双指微一用力，便使得她紧皱秀眉，两眼痛苦地闭着，不时挤出两行清泪，上唇紧咬下唇，挣扎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只是再怎么难过，也不肯松口么，没想到，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包着的，却是这样一颗异常固执的心。
　　他哎叹一声，手劲自然一松。
　　肖悦趁机后退一步，急忙用手捂住了伤口。
　　看到那块紫青色的淤痕，荀莫希后悔不喋，该死，自己竟下了这么重的手。
　　终于见识到了班主任的秘密武器了。
　　班主任有着一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可就是这双手给无数学生带来了无数的恶梦。他将拇指尖和食指尖并到一起，用指甲在皮肤上轻轻的一拧，呀，那种又麻又痛的感觉光想想就已经寒毛倒竖了。现在的她才真正理解了以前那些男同学受此待遇时的心情。内心不禁一阵苦笑。
　　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终是被一阵无力所替代，良久，荀莫希才说了句：“你先回去吧。”
　　肖悦大赦一般的刚要转身逃跑，却偏又听到了那恶魔似的声音：“等等，顺便把邵渺叫来吧。”
　　“是。”肖悦一阵心惊，难道他知道了？可为什么还要逼她呢，真是不解。茫茫然地向门口走去，未曾注意那扇关着的白漆大门。
　　“砰”。此时肖悦的手改捂住了脑门，倒霉啊，倒霉，心里一阵哀叹，今天真是伤得不轻呢。
　　荀莫希看着这个呆头的学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果然自己猜的不错，她是知道的，嘴上却固执的不说，现在却因为我的一句话而露了马脚，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单纯的小姑娘。
　　想到这，内心不禁一软，麻利地从抽屉里翻出一管药膏：“这个，给你。”
　　肖悦哀怨地回过头来一眼就注意到了班主任手中的药膏，先是一惊，后是一怒，这算什么？原先班主任那高大伟岸的形象瞬间便在她心里打了折扣。
　　“谢谢。”肖悦有礼貌的回应着班主任，尽量不让自己失礼，只是话语中的那丝颤抖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情绪。
　　后来她夺门而出，在门口深呼了口气，待把那些愤怒、哀怨的情绪都平息后才缓缓而去。
　　只留下一脸吃惊的班主任荀莫希和那扇因尚未关严而吱压作响的白漆门。他的右臂至今还高举着，手中仍然拿着那一管白色的药膏。
　　她拒绝了我，一向懂得礼貌的肖悦竟当面拒绝了我的好意，荀莫希的内心被肖悦的行为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不禁反思道难道真的做错了么？
　　此时荀莫希高大的剪影在墙壁上被拉得长长的，配合着他的一声声轻喃，说不出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