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知书者尤好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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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曦下午到公司的时候，感觉气氛有些紧张，待走进董事长办公室，难得地看到龚僖正在数落齐霄。
“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能不能消停一会？”龚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我就应该给你把账号没收！啊不对，应该连手机都没收！”
笃笃笃。
虞曦在虚掩的门上轻敲了三声。
龚僖一边叨叨着一边走过来开门，见到门外站着虞曦立马收了声，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把人迎进来。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虞曦也不计较，一手将打包的咖啡递给龚僖，一手端着自己的冰焦玛，“不知道你们爱喝什么，随缘吧。”
龚僖有些意外，这是成了自己人，待遇直线上升？
拿出一杯冰拿铁递给齐霄，剩下的冰美式正适合自己有苦说不出的心境，龚僖看到齐霄这个罪魁祸首，刚熄灭一半的火又升了起来，正要继续开口唠叨，只见虞曦悠闲自得地坐到沙发上，右手食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扶手。
“说说吧，什么事？”常年断网选手虞曦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有人骂我粉丝！”齐霄委屈巴巴地抢先开口，心里琢磨着要不把老板椅让给她坐？
虞曦挑了挑眉，看向龚僖。
“你还强词夺理！”龚僖的火力值又上升了，“你一个公众人物，去骂素人你还好意思说？”
“那不是素人，而且他骂我粉丝！”齐霄继续委屈，两手端着咖啡莫名乖巧。
“你不找我这个经纪人商量，不让宣发去处理，都被顶上热搜了我们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龚僖火力值加满，恨不得拔了这货家里的网线。
“营销号带节奏，一起骂我粉丝！”齐霄满脸的我没错，继续面向虞曦分辨。
虞曦摆摆手让龚僖坐下，眼神里带上一丝玩味，示意齐霄继续说。
“日常黑我、骂我，我都忍了，也尽量不往心里去，给我发diss我也觉得很正常，但是这次骂我粉丝特别是网暴她们个人就是不行！我回怼的哪一条不是有理有据，这不是讲道理吗，我就好好讲讲道理！”
齐霄为自己的粉丝心疼，总觉得一直以来因为粉他受了很多委屈，而很多人年龄也还小，简直就是遭受无妄之灾。
虞曦神情莫测，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少年意气。”
“你看吧，还是小孩子心性！你又不是个地下Rapper了，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盯着你，何况你自己还开了公司……”龚僖得了虞曦这么一句，又准备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却被意外打断了。
“不错！”虞曦笑了起来，还轻轻击了两下掌。
“哎？”
“哎？”
龚僖和齐霄两脸懵逼，又开始一起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她说的意思是我们听到的那个意思吗？
“好了，来龙去脉好好讲清楚，他发的内容也给我看看。”虞曦接过龚僖打开的微博页面看了起来，一边听着两个人七嘴八舌地讲具体的经过。
原本是一个女孩在微博po了自己的日常，结果被一波营销号哗众取宠给恶意解读，她的朋友在粉丝群里说了这件事情求助，这女孩确实是齐霄的粉丝，营销号和黑粉又因为这个点上升到齐霄的粉丝群体和齐霄，总之一来二去把事情就放大了，昨晚齐霄看到就直接下场发微博开怼，接着就冲上了热搜，当然是被齐心协力黑上去的。
粉丝群里也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埋怨被网暴的女孩和她朋友不应该把麻烦带给齐霄，互相之间又吵了起来，齐霄空降粉丝群规劝大家，又冒出一波脱粉回踩的。
“还有什么想说的没说完？”虞曦迅速地浏览完笑得越发莫测，指了指齐霄的手机，透出一丝对小朋友的宠溺，“对外想说的，对粉丝想说的？”
“嗯，对外的我都说完了，对粉丝的话，我想开个直播好好给他们讲讲，可龚僖一直在念我。”齐霄莫名觉得又硬气了，这是在给自己撑腰？
“去吧。”虞曦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颌对齐霄道。
“哎？唉！”齐霄端着咖啡拿起手机如释重负地出去了。
“不是？就这样由着他来？”
龚僖无语，原以为来了个治他的，结果是来给他撑腰的？
“我倒是觉得他这样与粉丝的相处挺好的，有时候回一回消息，经常开开直播，真实地去分享自己的点滴，没什么距离感。诚无不动者，修身则身正，治事则事理。”
虞曦很是认可，
“他这一路摸爬滚打，还能保守本心，着实可贵。”
或许有人觉得这样的人蠢，总有更圆滑的方式可以解决问题，就像有些人擅长操纵人心，有些人却偏要捧出一颗真心来，人们习惯了模糊对错，也习惯了忽视原本各不相干的人之间建立的微妙联系，而这没有被世故消磨的少年意气却入了虞曦的眼，那护上一护也无妨。
“你去联系一下刚开始被网暴的那个粉丝和替她不平的朋友，做一些安抚，如果情感创伤较大，替她们安排专业的心理辅导，务必定期回访，跟进后续恢复。”
虞曦给龚僖安排了任务，
“齐霄不喜欢粉丝控评这些就算了，公司也不必插手，他的粉丝由着他吧。”
龚僖答应着就拿回手机匆匆出去联系，等安排好回来，看到虞曦也刚挂了电话。
面对龚僖求知的小眼神，虞曦含糊带过：“联系几个生意场上的熟人。”
哈？这说了等于没说。龚僖也不便多问。
虞曦领着龚僖走到会议室，站在白板之前，递给他一支马克笔：“来吧，开始理一理你们的组织架构，也给我说一下目前的人员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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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齐霄直播结束外面天色已暗，而一个下午的时间，虞曦已经给龚僖制定完新的组织架构和薪酬体系，先在原来的基础上优化，每个员工面谈一遍做好评估，并且规范了每个岗位的职责，有两个本次被虞曦评为不合格的再给一次机会，一个月后重新考核，还有三个岗位需要招聘，集体开了短会制定好每个人本月的OKR先让大家适应起来，运行一段时间后再作调整。
“什……什么玩意？O什么K？”
齐霄听龚僖说的一脸懵，还要他下载个飞书又是个什么玩意？我一点都不OK！
“都讲完了？”虞曦笑着问道。
齐霄点点头，龚僖连忙去检查微博，发现热搜在降，粉丝群也基本祥和了。
“一起去吃个饭吧？”龚僖感觉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
“吃什么饭？工作还没完。”虞曦不为所动，用眼神摁住齐霄，吩咐龚僖道，“你随便叫个外卖或者去买点什么，你俩吃就行，我不饿，给我带杯咖啡——冰焦玛。”
那什么，工作要这么拼吗？员工都下班了啊，为什么我做老板的不能回家，饭也不给吃，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喂？！
齐霄内心惆怅，脸上还要保持微笑，默念两遍不可造次。
龚僖也不敢反驳，默默下楼去买咖啡和晚饭，只留下齐霄面对工作没完就停不下来的虞曦。
“来吧，少年，说说你的梦想。”
虞曦心情颇佳，还开了个玩笑，
“啊不是，说说你本月计划、季度计划和年度计划，三年小目标和五到十年规划，作为老板的和作为艺人的。”
什……什么玩意？还不如说说我的梦想！
“这是可以说的吗？”齐霄忍不住抖个小机灵，“我意思是，老师你这辅导，是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等龚僖看到热搜已撤喜滋滋拎着咖啡和晚餐回来，齐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站在白板前，像极了上学时候不好好听讲被挂黑板的留堂学生。
虞曦接过递来的冰焦玛嘬了一口，对着齐霄道：“别看我啊，公司又不是我开的，看我我也不能给你写。”
呜呜呜，你还知道公司是我开的啊，为什么别人都是霸道总裁，我要被你按在地上摩擦？
齐霄想要哭唧唧，这严重超纲了啊！
许是可怜的小眼神打动了铁面老师，虞曦总算放了一马：“先吃饭，然后你和龚僖商量着把你本月的OKR给制定了。”
齐霄长舒一口气，坐下来和龚僖一起开吃，虞曦斜倚在会议桌对面的座位上，小口喝着咖啡。
龚僖终于有空关心齐霄下午直播跟粉丝说了些什么，简单总结了一下，也不再有异议。
饭吃到一半，齐霄忍不住问虞曦：“这个事情，你为什么站我这边？”
“嗯……”虞曦沉吟了一会，右手食指习惯性地在桌面敲击了两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很久以前，你就当是清朝后期吧，有一个世家大族。这家的嫡长孙，也是唯一的继承人，自幼敏而好学，时文自不必说，诗词歌赋也无一不精。祖父、父亲与先生都是当世的大儒，对这孩子寄予厚望，将来定是要著书立说、经世济民的。”
“年少时，这孩子喜爱宋词，所有的词人里，私心最喜柳永，《乐章集》偷偷翻得残破了也不敢声张。可若被长辈问起，不说‘大江东去，浪淘尽’，也该是‘却道天凉好个秋’，实在说到婉约词，也只敢提一提‘山抹微云’或‘绿肥红瘦’*【注1】。”
“这孩子即使在最桀骜的少年时，也不敢公然吟一句‘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注2】。”
“为什么呢？”
“因为啊，千百年来便是如此，这才是文化正确。”
”正统因柳永是风流浪子而不齿，说他薄于操行。纵是当年‘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又如何呢？他们好像忘了，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也是士族出身，是创作词调最多的白衣卿相，是宋词革新第一人，更何况为官时写出过《鬻海歌》，也是为政一方深得百姓爱戴的。”
“后人用着他创作的词调，受着他的恩惠，还要指摘他格调不高，词语尘下。”
“南宋戏曲学家王灼评柳永词：浅近卑俗，自成一体，不知书者尤好之。”
“好一个不知书者尤好之！齐霄，觉得熟悉吗？”
“是不是很多人说，不懂Hiphop的才喜欢你？说他们是低龄的脑残粉？”
“那个喜欢柳永的少年至死也未敢说他爱读《乐章集》，可你的粉丝们明知道在网上会被歧视，甚至会被身边人嘲讽，也要明目张胆地去喜欢你，维护你，那样真诚而热烈。”
“如果说你是他们的光，那在我眼里，追逐你的他们也同样在发光。”
“这件事上，我不是站在你这边，而是认可敢于表达自己真实喜好的粉丝，以及愿意去维护他们的你。”
“今天如果你选择置之不理，或者放纵粉丝去攻击，我都只会冷眼旁观，但你没有。”
“你让他们不要生气，也不要去伤害他人，甚至不必心疼你。我看得出你对他们的担心，耐心地规劝他们要理性，当然，也不会所有的粉丝都听你。”
“而你，终将成为一个靶子，去承担所有的攻击。”
“虽知其不可而为之*【注3】，这难道不黑怕*【注4】吗？”
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齐霄与龚僖都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不知书者尤好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