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心魔劫·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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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尊上同木府府主打了个招呼转身下山之际，刘大风想伸出手去拽尊上的袖子，却一把捞了个空，他的手直接从尊上的袖子上穿了过去。
“尊上，不能走！他带了金线蛟！”
刘大风着急地喊道。可尊上哪里能听见，仍是自顾自地同木府府主擦肩而过下山去了。
刘大风看着木府府主停下脚步，转身朝尊上的背影看了一眼，眼底流露出一股疯狂。
走远的尊上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却只见木府府主上山的背影，是他想多了吗？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而且从出关起，他总觉得有人在暗处注视着他。
甩开脑袋里纷乱的思绪，尊上拿着剑朝山下走去，他有种预感，只有他下了山，水府才能有一线生机。
到达山脚以后他让守在山门前的弟子都躲进暗处，自己一个人，一把剑，站在山门前等候着即将到来的三门。
刘大风见尊上还是按着轨迹一个人下了山，一咬牙随着木府府主走去，一路在身后跟着又往山上走去。
“府主，您不能这么做……”
可惜木府府主听不见他的话，纵使听见了，又能如何？
一路跟着府主去了议事堂，看着他笑着和水府众人往来寒暄，看着他用最得体的笑去回应水府众人最真挚的善意，刘大风只觉得虚伪。
随后跟着人去了旁边换衣服，看着他一边露出厌恶的神色，一边迫不及待地换上水府给他准备的上好的锦衣华服。刘大风沉着脸想道，当年就是靠着这般精湛的表演才让人觉得他可怜，弱小，且无辜的吧。
就在刘大风都开始动摇，会不会金线蛟之事只是个意外时，就见府主他穿好衣服后从窗户翻了出去，顺带拿走了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
刘大风跟上去就见他趁着人不注意，一把将衣服塞进了水府给弟子们做饭的灶孔里。一股白烟从灶孔里冒出来，府主往火堆里丢了颗什么东西，烟就消失了。
刘大风知道，那是个障眼法，要是没看错，那珠子还是有一年木府府主生辰，水府送来的礼品的其中之一。
当年他年纪小还偷偷趁他师傅不注意偷来把玩过。
木府的人向来如此，那年因为水府府主有一些私事没有出面，只是送来了礼，哪怕礼品丰厚，木府内也是一边收礼一边唾弃送礼的人。
上行下效。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刘大风想，他不用再为木府找什么借口了，他们不配。
木府府主走到厨房附近的一口水井，将玉瓶里的大半液体倒进了水里。
就在刚刚，他还将这些赤金的东西倒进了水府弟子和各位长老的饭菜里。金线蛟繁殖力极强，遇水而生，往井水里一倒，不过片刻，它将会长满整个水府的地下水。
而水府是水系宗门，日常修炼更是离不开水，水井里的水不光是饮用，还有修炼他们也会用到，刘大风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些液体穿过他的掌心流进了水井里。
看着木府府主收好瓶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议事堂，一边向水府倾吐自己的无辜无助，一边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好意。却在饭菜上桌之前借口心力交瘁晕倒，然后躲在暗处看着他们吃下了加了料的东西，眼神似一条阴冷的毒蛇。
刘大风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坍塌，这就是他仰慕的长辈，这就是他视为信仰的宗门，这就是他们耳提面命的与人为善……
他们这么多年不觉得可笑吗？
看着桌上的人纷纷放下了筷子，眼睛里长出一条金色的线，在眼珠子里打着圈，看着他们拿着武器站了起来，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人攻击。
行为毫无章法，只有满室的血腥开始漫延。有弟子发现了不对劲闯了进来，被眼前惊悚安静的修罗场吓得肝胆俱裂。
“鱼长老，长老，你们怎么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停下来，别打了……”
该听见的人没听见，刘大风倒是听见了，也试图阻止，但是他只能看着那些人那些兵器直直地穿过他的身体打在另一个人身上。
赶来劝和的弟子和出手阻止的弟子都死在了几位长老和府主的手下，他们哪里是这些成名多年的人的对手。
金线蛟对身体的掌控力在战斗中逐渐攀升，甚至操控着人使出了自身的刀法和剑法。
刘大风站在人堆里，四周是表情越发狰狞的水府长者，脚下是水府弟子满身血污的尸体，他颤抖着抬手想抓一把斗笠上的稻草，抬手才发现他根本没戴斗笠。
而且他的斗笠已经被换过了。
等到屋里的人死了一半之后，剩下的几个人才停了手。
放下手里的兵器，目光呆滞地朝外走去。
刘大风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出去，这才发现外面的场地里站满了人，一场乱斗居然就这样发生在了他眼皮子底下，除了刀剑碰击，再无一丝多余的声音。
快，太快了，不管是金线蛟的传播还是打起来的速度，都太快了，刘大风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久久无言，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刘大风穿梭在人群里，入眼皆是呆滞的双眼和咧到耳后根的嘴角，他们已经疯了，他们失去了人性，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刘大风感到麻木，甚至那些清醒的弟子脸上的惊恐和绝望都已经无法让他产生一丝波动，他感觉他的心已经浸在了污血中，苍白的房屋和大殿在他眼里是如此的刺眼。
猩红悄悄爬上了眼眶，逐渐包裹他整个眼珠。
“你们在干什么！”
一阵清冷仿佛带着寒汽的声音炸响在耳边，眼神突然清明过来。刘大风像身边其他水府弟子一样转过头去，看见尊上拾阶而上，他手里的剑还在淌着血，身上的白衣也开出了朵朵红梅。
……他这一路是怎么上来的……
刘大风突然就哭了，他对着尊上说了句:
“对不起……”
原来在山下阻击三门的尊上感受到了山上传来的血腥味，感觉到不对劲，直接在山门处布下了一个大阵拦住了人便独自往山上返回。可他还是来晚了。
清醒的几个弟子跌跌撞撞跑到他身后，声泪俱下地向他阐述着这里发生的事情。尊上在人群里扫了一眼，问了一句:
“木府府主呢？”
金线蛟，他是认识的。
没人回答他，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而刘大风此时也才想起来，那个人不见了，造成这一场混乱之后他就不见了，他怎么能不见了！？
刘大风咬着后槽牙，一股血气从身上流露出去，尊上似有所感往这边看了一眼，那一眼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刘大风顿时清醒过来。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再气愤悲恸又能如何？
他改变不了，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看着，旁观人一样地看着，看着这一场悲剧的发生和落幕，看着尊上握着剑的手颤抖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心魔，亦是……回溯。他是局外人。
“你们几个，半山腰处还有几个幸存的人，再找一下还有没有躲起来的，找到以后从后山的小路下去，等本尊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本尊自会来找你们。”
“那尊上你呢？”
弟子忧心忡忡地看着尊上，他们尚且无法对这些个入了魔的同门下手，尊上难道就能？
“不用担心，他们还不是本尊的对手。”
话说到这里，刘大风从尊上的话里听出来浓重的血气，几个弟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朝着尊上抬手一拜，转身之际跪在地上冲着大殿前聚集的同门磕了三个头，他们知道，这一去，便是永别。
整个宗门大半的人都疯了，水府……完了……
擦干眼泪，几个弟子转身朝着尊上来的地方跑了下去，任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不敢回头。
大殿前的人眼睁睁看着几个弟子跑下去，没有一个人敢动，就在尊上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一股强大的威压已经死死锁定了他们，稍微动一下就是粉身碎骨。
抬头看了眼大殿前伫立着的鱼符，老渔夫，和青衫剑客，尊上笑了一下，但是刘大风却看见了尊上面具下晶莹的眸。
“我来晚了，对不住了……”尊上说道。
浑身在颤抖，刘大风抬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看到尊上举起了剑，剑落时一个人头落地。他行剑很慢，也很快。
一剑一人没有一丝多余，但是他在落剑时都会朝着弟子的脸深深地看一眼，仿佛是要将他们的容貌牢牢地记住一样。
血液顺着剑，顺着衣摆，顺着面具和发丝滴下，在地上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仿佛迎接战神的一条红毯。
杀到后面，已经数不清人数了，满地都是人头尸身，满地都是狰狞的笑。
尊上湛蓝的眸子逐渐变得猩红，但是他没有被杀戮影响，他仍旧是慢慢地，慢慢地一个个收割着人头，他仍旧是慢慢地，慢慢地，试图去记住那一张张脸。
任凭血液已经彻底染红了衣衫，他没有停下手来，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仿佛他不是在手起剑落诛杀整个宗门的弟子，而是在同他们探讨接下来的修炼。
等走到大殿前，朝霞已经照亮了天边。刘大风看着尊上一身“红衣”和三位长老对峙，不住地摇头。
“尊上……停手吧……别再继续了……”
刘大风哀求着，可是他伸出的手依旧抓了个空，刘大风跪在了地上，一拳又一拳地往地上砸，为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既然什么也做不了又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一切？
刘大风又伸手去抓尊上的剑，抓住了！
刘大风愣了一下，只见他的手真的握在了剑身上！刘大风喜极而泣，他伸出双手去拽尊上手里的剑，没拉动，尊上看着只是虚握着剑，实际却是握得死紧。
刘大风感觉他心里更难受了，他伸出手去掰尊上的手，却是直接穿了过去。等到尊上朝着三位长老举剑时，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反抗。
他的剑本就有灵，练剑的材料又是几位长老一同替他寻来的，感受到阻力尊上也只是眸子闪动了一下，并没有停下手来。刘大风死死抓着剑身不撒手，透过面具只看到尊上脸上早已泪痕遍布。
刘大风顾着阻拦尊上，却没注意到一旁的老渔夫悄悄举起了手，等到发现时老渔夫已经一刀劈了下来，刘大风直接闪身挡在了尊上面前，却只见刀身穿过了他的身体，有血液溅到他面前的老渔夫身上。
下一刻剑光闪过，面前三个人眼里的金色圆圈消失了，下一刻，一股血液从三个人的脖子里飙出来，穿过刘大风的身体溅在了他身后的人身上。
三个人倒地以后刘大风才愣愣地回过头去，入目便是一道狰狞的伤口，贯穿了整个胸膛。
刘大风哭了，“尊上您为什么不躲呀……”
刘大风明明知道的，尊上怎么会躲？那是他日日相伴的同门，是他一手扶持的宗门长老……
尊上跪了下去，刘大风也跟着跪在了他的对面，伸出手去想擦净尊上脸上的血污，一伸手却碰掉了尊上的面具，露出了底下面无表情的一张麻木的脸。“叮！”的一声，尊上手里的剑断了。
尊上看了一眼手里的断剑，站起来转过身向后走去。
还有。
他感到了宗门里还有金线蛟的气息。
刘大风擦干了眼泪追了上去，什么宗门规定，什么仁义道德，什么与人为善……都是假的！他统统不要了！
他背弃了他原本的信仰，抛弃了他的软弱，踩着尸山血海，拖着一身血污，奔向他的神明，义无反顾。
他看着尊上杀光了宗门里所有被金线蛟上身的弟子，他看着尊上跪在后山将几位长老和弟子掩埋，他看着尊上在尸堆里替一位受伤的水府女弟子接生，他看着尊上寻回了染血的残破的面具重新戴上，他看着尊上一把火烧光了整座白山……
他看着尊上换上一身黑衣黑斗篷，在火光里将断剑重塑，他看着尊上在天枢君赶到时终于吐血倒了下去……
刘大风也在尊上倒下的同时失去了意识，但是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尊上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说了句:
“还有未来不是吗……”
对啊，还有未来，尊上从未放弃过，不然……他怎么会遇到他呢？
刘大风最后的念头在想，尊上穿白衣，真的像一位神明啊。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心魔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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