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台]女仆的颠覆之路》休芸芸

18、纪尧姆葛朗台

　　杜乐丽宫那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璀璨的水晶吊灯洒下如梦幻般的光芒，将地面上精美的大理石映照得熠熠生辉。大厅两侧站立着身姿挺拔的卫兵，他们身着笔挺的制服，手中的长枪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峻的光芒，仿佛是守护这权力中心的钢铁壁垒。

　　呢绒商纪尧姆葛朗台此刻正站在大厅侧方，他身材微胖，两鬓已经有些斑白，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沉稳，但实际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原因无他，因为大厅中央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而喧嚣的军演，帝国的军官在皇帝纵容的目光下，在沙盘上纵横整个欧洲。

　　纪尧姆远远看到了高台上袖着手旁观的皇帝，这位法兰西皇帝拿破仑，就算是踩在高台之上，也不过堪勘和军官的身高持平，但他拥有这些军官不曾拥有的威严与刚毅，以及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和他之前见过的一样，纪尧姆见过好几次皇帝，刚开始是作为法兰西冉冉升起的新星出现在报纸上…然后就是雾月政变，攫取了法兰西权力的皇帝在马上迎接了巴黎市民的欢呼…再后来就是称帝的时刻，这是巴黎人民能见到的时刻。

　　而纪尧姆本人见过皇帝是因为宫廷原来的主人——约瑟芬皇后性喜奢华，会定期采购大量呢绒来制作华美的服装、窗帘、壁毯等物品，以彰显皇室和贵族的尊贵身份，呢绒本来就是制作高档服饰和室内装饰的优质材料，可以满足宫廷活动、贵族社交等场合的需求。

　　才短短几年，纪尧姆发现这个宫廷就换了模样，奥地利的新皇后来了之后，他再没被叫入宫廷——直到今天。

　　被内政大臣蒙塔利韦拍了拍肩膀，纪尧姆才微微一震，跟着他走了过去。

　　“陛下，”就听蒙塔利韦道：“呢绒商纪尧姆葛朗台到了。”

　　高台上的皇帝并没有看他们，他的眼睛落在欧洲地图上，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呢绒商…对，我需要一批呢绒。”

　　“这位葛朗台大人，以前为皇室服务过，”蒙塔利韦道：“宫里现在的窗帘布，都来自他的供应。”

　　“我想约瑟芬一定是提起过你，但是我忘了，”谁知皇帝毫不避讳地提起了前皇后：“她喜欢厚重的呢绒做窗帘，这样方便她在一夜的舞会之后能不受阳光的侵扰，一觉又睡到晚上。”

　　皇帝似乎笑了一下，但纪尧姆不敢看他，因为皇帝的任命已经下来——像上次一样，为皇宫采购一批上等呢绒。

　　但在听到数额的时候，纪尧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惊愕。

　　怎么会需要这么多？

　　皇帝需要呢绒的数量，几乎可以将皇宫每间房间都填满了。

　　“大人，陛下所需要的这批呢绒，是用来装饰皇宫的吗？”

　　走出大厅之后，纪尧姆小心翼翼地问道。

　　然而出乎意料，内政大臣蒙塔利韦道：“既然陛下说了和上一次一样，那你最好就当做这是装饰皇宫用的——大不了把全皇宫的每一张窗帘再换一次。”

　　再换一次也不需要这么多呢料啊。

　　纪尧姆只好道：“大人，不知陛下对呢绒的品质和颜色有何具体要求？”

　　“品质必须是最好的，颜色要符合宫廷的尊贵格调。你务必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采购，否则，哼……”蒙塔利韦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威胁的语气已经不言而喻。

　　纪尧姆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深知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不仅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足够数量的上等呢绒，还要确保品质和颜色符合宫廷的要求。这意味着他要四处奔波，与供应商讨价还价，还要承担可能无法按时完成任务的风险。

　　“是，大人，我一定竭尽全力完成陛下的命令，在最短的时间内采购到符合要求的呢绒，绝不让您失望。”

　　蒙塔利韦面带微笑，投来鼓励的目光，似乎在认可他的勇气和担当：“……很好，这是你对国家应尽的责任，也是你展现忠诚与能力的时刻。”

　　一声开门的声音打断了纪尧姆的回忆，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大踏步走进了房间，湛蓝色的眼睛里洋溢着兴奋和想要叙说的欲望。

　　“爸爸！”

　　纪尧姆葛朗台唯一的儿子夏尔葛朗台站在了他面前，他有着迷人的眼睛，优雅的举止，穿着时尚且精致的衣服，展现出贵族子弟才有的翩翩风度，连最挑剔的鉴赏家也不能提出一点儿批评的意见。

　　纪尧姆很难不为他感到骄傲，为这个孩子天性单纯、无忧无虑，谈论的话题不是巴黎剧院热映的《安德洛玛刻》，就是斯塔尔夫人的文学沙龙，不是经常穿梭于巴黎的上流社会，就是与朋友们一起骑马、打猎、参加舞会——他出手阔绰，毫不吝啬地为自己和他人购买昂贵的礼物，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和羡慕，仿佛生来如此，仿佛在蜜罐里长大。

　　“爸爸，为什么您的眉眼间，堆积着这么多的忧虑？！”

　　夏尔望着父亲：“您总是要挣很多的钱，而没有空闲享受生活，巴黎是多么的热闹、美好啊！可是您偏偏看不到，您眼中只有财富和地位！”

　　纪尧姆试图跟他解释，钱才是享受这一切的基础，可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睛，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就是为了儿子能享受这一切吗？

　　谁知夏尔并不理解父亲的做法，也不认可父亲每天为钱钻营的样子：“钱还不好挣吗爸爸？就拿您来说，你只需要从原产地供应商那里采买呢绒，再从呢绒需求者这里获得资金，一来一回，就可以获得丰厚的利润了！”

　　没错，是这样，拿下采购订单的呢绒商会获得丰厚的利润，同时也提升自身的商业地位和声誉。

　　只不过，夏尔只看到了他获得的利润，却看不到他承担的风险——他需要承担按时、按质、按量提供货物的责任和压力，如果不能满足顾客要求，可能会面临资金断裂甚至破产的局面，但一切的后果都比不上这次，这次他的顾客不是别人，而是法兰西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如果他这次不能按时完成任务，会有比身败名裂还严重的惩罚等着他。

　　而恰恰纪尧姆在这次，遇到了风险——意大利的呢绒产地出尔反尔，以往建立的良好合作竟然轻易放弃了，这样他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找不到供货商的问题。

　　一想到这里，纪尧姆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也许，他必须要亲自去一趟米兰：“来人，准备马车！”

　　……

　　橄榄铺。

　　拿侬笑容满面地送走客人，然后踩着梯子拨拉起自己的储物柜，发现她大概是面临了一个严峻问题。

　　原料供应不足。

　　这个原料不是指从庄园拉过来的装着苹果、板栗和橄榄的陶罐，而是用于腌制这些东西的香料。

　　拿侬的橄榄——不论是盐渍还是五香，都需要大量的香料，这一点原本葛朗台的橱柜和仓库里就有，拿侬曾经听葛朗台满腹得意地提起过，法国商船从安的列斯群岛运来肉桂，从摩鹿加群岛带回丁香，这些商船会用香料跟葛朗台换取葡萄酒，因为船员一日都离不开葡萄酒的原因，葛朗台甚至会得到比原定数额多一些的香料，这就是为什么葛朗台的仓库里有很多香料的原因。

　　拿侬当初没有考虑到香料用罄需要补货的问题，事实上腌制这些果干所费的香料超出拿侬的预计，也就几个月下来，老葛朗台的香料库已经空了一半，要不了多久，这些库存就会用完。

　　拿侬必须要尽早补货，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找到稳定的货源，但事情出乎她的预料，香料一夕之间上涨数倍。

　　但这还不是让拿侬最头痛的地方，实际上她根本找不到货源。

　　大陆封锁了，巴黎像个跟外界隔绝的城市。

　　店铺门开了，小亨利像个胜利者一样冲了进来，邀功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灰褐色的粉末：“这是集市上发现的，据说从马赛走私来的胡椒，老板你快看看，那家伙让我下次还来找他！”

　　拿侬捏起一撮，凑近鼻子嗅了嗅，无奈地笑了：“这可不是胡椒，这是掺了木屑和炭灰的假货！哪个倒霉蛋买了这种东西，岂不是要中毒而亡！”

　　小亨利懊恼坏了：“嘿！那个混蛋竟敢骗我！他还跟我说他冒了杀头的风险走私来的香料，让我千万不要声张，还卖我贵两倍的价格！”

　　走私犯的风险确实很大，搞不好就要被吊在河滩广场的刑架上暴晒示众，拿侬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叫亨利的男人，就是这样被惩处的，但后面这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逃脱了，还换了个面貌，从走私犯一跃而成为了御用衣帽匠罗丝夫人的座上宾。

　　“老板，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一个叫亨利的男人。”

　　小亨利一愣：“老板我就在你眼前呐。”

　　拿侬被逗笑了：“不是你，虽然你俩名字一样。”

　　拿侬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圣兰德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不得不抄起帽子飞奔出去，就算每天她能匀出三个小时的时间打理店铺，但剩下的时间还得接受葛朗台的‘剥削’，大概最近拿侬的神出鬼没已经让他有些生疑了，葛朗台总是皱着眉头骂她一到下午就看不到人影了——总之拿侬还得按时间赶回去做样子。

　　不过等到拿侬赶回庄园就发现，她必须要真的做做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