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桃花意难平（银嫱）》怡绛

13、红袖招（三）

　　直等到日暮西斜，一行人方才上路。因为多了个纪蓝蓝，马车里不免要拥挤许多，于是一行四人就晃晃悠悠地上路了。

　　纪蓝蓝倒是一改之前的羞涩，热切地帮施络莯又是倒茶又是捶背。

　　“小姐，我锤得怎么样？轻重可还适中？”她一边给施络莯捶背一边询问。

　　忘忧给施络莯个“你倒是享受”的表情便不去理会两人的“主仆情深”了。

　　施络莯撇撇嘴，继而挂上笑脸道，”恩，很好，我记得襄阳城中便有一家专门伺候人给人捶背舒缓疲劳的店，我当初去的时候还觉得挺新奇挺舒服的，如今让蓝蓝的巧手一上来就将让我后悔当初掏了冤枉钱在那儿了，蓝蓝你这手艺与她们相比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说不定啊，若是蓝蓝到了那儿，那儿的老板可就要退位让贤了。“

　　温柔的腔调宛转说出的话似乎是有所指，施络莯刻意放柔的语气说出这么个辨不清意思的话，微侧着头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满意的感到她的手停滞了一下。

　　纪蓝蓝呵呵笑了两下，该锤为捏，“小姐说的哪里话，蓝蓝不过是经常给父亲捶背捏肩尽尽孝心罢了，我这手法哪儿能跟人家专门的姑娘比啊，小姐真是太抬举我了。”

　　施络莯颇为享受地闭上了眼，过了半晌幽幽道，“不必谦虚了，手法确实很舒服，我听那老板说，女子的手越是细嫩、修长，按捏起来越舒服，不知蓝蓝的手是不是也很美呢？”

　　她噙了一口茶，又道，“看我，怎么忘了蓝蓝从小就在农村长大怎么可能会不干活呢，应该是你的手法好，对吧？”

　　嘴角不由咧地高了些，忙又拿茶杯来掩饰，眼中却盛满了笑意。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自主地缩了一下，灵动的眼睛不知该看哪里，最后还是低下头，“呵呵，小姐，我再给您锤锤......”

　　施络莯点点头，勾着嘴角，调皮地对忘忧眨眨眼。

　　忘忧抱拳上下小幅度地摇摇手，挑眉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佩服。”

　　纪蓝蓝低眉敛目专注于手上的工作，贝齿紧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眼神飘忽不定，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继而均将目光探向窗外。

　　窗外的天地一片昏黄，太阳的余晖为世间的万物都渡上了一层淡黄色，颇有些梦幻般的意味，给人一种温馨舒服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身心。

　　施络莯被黄昏的特有的气息感染地有些发困，不由自主地打个哈欠，甫一闭上嘴，眼中还有些泪意，忽然注意到旁边的一块石碑上写着“金牛村”，在看“村”字的下面刻着一个“涂”字，字体刚劲凌厉，有的笔画还潇洒地拖长，是被人用利器刻的。

　　撩开帘子对月见吩咐道，声音清亮，“月见，我们今晚就在金牛村找户人家休息吧，你将马车赶进这个村子里吧，一边走我看路旁的记号告诉你停下的地方。”

　　继而又轻轻地飞快地道，“施法让马车自己走，你先去告诉涂抹一声。”

　　“记住了吗？”加大声音问了一遍。

　　“好。”月见点点头。

　　施络莯满意地放下帘子，退回来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继续嘚嘚地走进村子。

　　金牛村因刚清理过泥石，村子中还没有收拾干净，小巷里不免有些碎石子，不过中间的大路上倒是赶紧得很，也蛮宽敞，马车走在路上也没多大阻碍。

　　只是，路上的人，真是不多，马匹缓慢地沿着村中央的大路走了快一刻钟了，总共也只见了三个人。

　　当马车行驶到一个普通的人家门口时，马车微微颤抖一下，几乎，感觉不到，施络莯笑笑，睁开眼睛，这时正好看到窗户正对的一面墙上刻着“涂”字，与之前石碑上刻的一模一样。

　　施络莯敲敲马车壁，“停下吧。”

　　几乎是同时，马的缰绳被拉住，一声“吁”从马车外传来。

　　一切，刚刚好。

　　车帘被掀开，月见已经站在车下，施络莯最后一个下来，对月见点头一笑，月见投她一个肯定的目光。

　　三人站在这户人家门前，忘忧上前去敲门。

　　“来了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一听便是跑着来开门的。

　　果不其然，门被打开，一个小男孩的头伸出来，左右看了看，“络莯姐姐，你来了啊，我哥都等你好久了......”正是涂焰。

　　“诶哟。”话音未落，人已被拽到门后。

　　“再给我乱说我我就把你直接扔回家去。”

　　四人一进院子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涂焰被用绳子吊着吊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绳子捆在他的腰上，像个粽子一样被吊在半空中悠来悠去，小脸憋的通红。

　　而涂秣，则一样悠来悠去地颇为享受地......吃葡萄，不过他是坐着摇椅悠来悠去罢了。

　　“呵呵，小弟弟要不要下来啊？”施络莯好笑地环胸睨着努力让绳子停下来的涂焰，笑容明媚。

　　涂焰收起着急的神色，认真地思考一下，“想啊，想啊，姐姐你跟大哥求求情好不好？”

　　“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大哥会不会同意我的要求啊，要不，你就再‘舒服’一会儿？”作势要走，看他小孩子表情确实开心。

　　涂秣看着两人笑闹也不阻拦，只是饶有趣味地听着看着，修长的手指剥开一粒晶莹的葡萄放入口中，带着轻微的酸味使他皱了皱眉头。

　　涂焰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笑眯眯地开口，“姐姐，你最好了，只要，你喝大哥亲亲，大哥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一句话噎地施络莯瞪大了眼不知说什么反驳这个口无遮拦的孩子。

　　涂焰则将整个葡萄都卡在了喉咙，咳嗽了几下总算是舒坦了，他的眼睛一眯，涂焰这才后知后觉地捂着嘴，不住地摇头，被垂下来的头发遮住的脸却是笑开了花。

　　他袖袍一挥，一根银针射出。

　　施络莯刚想说他不过是个孩子不用这么狠吧。却见绳子一断，涂焰在快落地的那一瞬间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虽然步伐不是很稳，但这样的应变能力及武功在同龄人身上都算是罕有了。

　　涂焰刚刚站稳，就做个鬼脸，“大哥害羞了。”

　　“臭小子。”

　　把玩的葡萄飞快地掷出去，涂焰慌张闪过，葡萄刚好擦过他的头发，落下半根发丝。

　　“大哥你又欺负我，我不跟你玩了，我去吃饭。”说完就一蹦一跳地往屋里去了，还不忘远远绕过涂秣。

　　施络莯失笑，“你们家的孩子该不会就是这么训练的吧？看来，效果倒是不错，值得推广，呵呵。”

　　“我们家就我们两个兄弟，我是天赋异禀自己琢磨的，至于焰儿么，平时不好好练功，躲我的功夫倒是学得不错，我就顺便陪他练练手了。这时针对性的，你若是推广开来不适应别人被人唾弃，我可不管哦。”站起来，单手锤锤腰，刻骨的优雅。

　　施络莯无奈地笑。

　　涂秣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纪蓝蓝，“这是你新收的丫鬟？”

　　“对啊。”

　　“你还真是......”

　　“怎么？”明知他说的意思，还是故意问道。

　　“没什么，我们才认识几天啊，你说光我就看到你见过多少个新见的人了？没想到你的人际关系挺好的，那你从小到大至少该认识成百上千个人了吧？”

　　施络莯不理会他，“蓝蓝，我们进去。”

　　“诶，生气了啊？”

　　回头嫣然一笑，“没有啊，怎么会呢？”她也不是故意招惹这么多人啊，谁愿意整天跟陌生的不知底细的人见面？

　　纪蓝蓝忽然跪下，低着头啜泣不止，“是蓝蓝的错，蓝蓝不是故意缠着小姐的，请两位不要因为蓝蓝......蓝蓝......”

　　你还招了个演技不错的麻烦啊？

　　你以为我愿意？

　　那就慢慢摆平吧。

　　只有如此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流，施络莯半躬着身子把纪蓝蓝扶起来，“蓝蓝不必内疚，我也未怪你，是那涂秣欺人太甚，不必理他。”

　　涂秣抬头望天，啊，快黑了，“是啊是啊，我就这脾气，看我，唉......”

　　“诶哟，涂公子，这便是你说的小姐了吧，来，老头子这儿还有几件空房给你们留着呢，快吃饭吧，虽说是山野里的菜，但也别有风味，不会让大家失望的！”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伯伯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笑的满脸皱纹颤动，乐呵呵地说道，正好化解了院子里的尴尬。

　　“走吧。”

　　“对了，老伯，为什么这个村子里街上的人那么少？”看到村里的居住者出来，施络莯这才想到一路上来时见到的奇怪现象。

　　“唉，只因最近几天李家岗离奇死了几个人，有的说是有妖怪，有的说是闹鬼，你们估计是没从那个村子过，那个村子已经空得差不多了，我们村子的人因为害怕凶险会蔓延过来，也有好多都搬家了，我一把老骨头，没亲没故的，不舍得离开，就留在这儿吧。”抹了一把眼泪，又道，“年轻人啊，你们明天一早也趁早上路吧，免得真遇到什么事了。”

　　“老伯，谢谢您的提醒，我们明早便走，您老也保重。”

　　几人都进了屋子，只有走在末尾的纪蓝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