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骨頭愛唱歌

1、第一章

　　绯红色的广袖长裙随着微风舞动起来，妖娆迷惑了慕容山庄里一个灰帽子的扫地小厮。他痴痴凝望着那个绯红色的身影直到不见，眼神还依然追随着那个已经消失的背影。

　　“啧啧，又一个给九姑娘迷住的傻小子。”同样带着灰帽子的小厮从他身边经过，讥笑道。

　　慕容山庄的大管家常叔吹着胡子快步走了过来，狠狠给了那个还在神游的小厮一记拳头，同时恶狠狠瞪着他道：“九姑娘也是你配看的？还不快干活去！”

　　被打的小厮悻悻地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待常管家走远，才悄悄靠近附近另一个扫地的小厮。

　　“喂，一百八十七号，那红衣服的就是慕容九？”

　　一百八十七号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百九十四号，慕容山庄家丁手则第2条：不允许私下议论讨论慕容家的人。括弧包括有名字的家丁以及丫鬟括弧完毕。”

　　一百九十四号讪讪地走开了，“什么破地方，连说说都不行。不过，那九姑娘真的好美碍…”
　　头撑着下巴，一百九十四号花痴地仰头看着天。

　　——九姑娘，慕容家的第九个女儿。嗜穿红衣。

　　慕容九面无表情地疾步走在回廊上，全然不顾身后粉色小丫头愁眉苦脸的模样。

　　“九姑娘，老爷吩咐您今天必须参加今晚的宴席。”小丫头泪汪汪又气喘吁吁地紧跟着慕容九身后亦步亦趋。

　　慕容九径自扬起手臂，甩开被粉色小丫头拽着的衣袖，一个飞身便不见了人影。

　　粉色小丫头对这绯红色身影大喊：“九姑娘！”

　　完了，又没完成老爷的任务……小丫头眼圈一红，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老爷夫人肯定会生宁儿的气。”

　　粉色衣服的小丫头正是慕容九的贴身婢女。不，说是贴身婢女也不对。这慕容九姑娘从来不让除了她意外地第二个人活着进她的房间。
　　她从来都只是站在门口侍候着而已。

　　宁儿越想越委屈，蹲在地上就大哭了起来。她10岁起就跟着九姑娘，这都第四个年头了，什么时候常管家才能调她去侍奉别的公子姑娘？

　　“哟，居然有小美人在这里暗自落泪？”一个轻佻地声音在宁儿耳边响起。

　　宁儿起身，还未来得及擦掉小脸上的眼泪却已然是满脸戒备地看着那人。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慕容山庄？”

　　“刚才还哭得那么梨花带雨，这会子又变勇士了？”男子轻摇纸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儿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珠，对着他一福：“这位公子，如果是拜访山主请去前厅。此处是内院不允许外人进入。还烦请您尽管去前厅好么？”

　　男子合拢纸扇，走前几步，扇尖挑起她的下巴，一脸轻佻地模样，口中啧啧赞叹：“果然是江南第一世家，连山庄里的普通小丫头都长得如此标致……”

　　宁儿退后几步，强撑着笑：“这位公子，还请放尊重。奴婢告辞。”说着，转身快步逃也似地离开。

　　轻佻男子看着粉色身影迅速离开，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

　　远处，传来小厮的喊叫声：“江公子，您在哪呢？江公子？”

　　“慕容九身边的小丫鬟都如此有趣。哈哈，不错不错！ ”说着，轻笑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九儿呢？”慕容正豪端坐在榻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底下低着头的常管家。

　　慕容常低垂着头，道：“老爷，九姑娘还在她的房间里。”

　　“这个不孝女！”慕容正豪脸色猛地变黑，拍案大呼：“慕容常，你去把那个逆女给我叫来！江大侠难得来我慕容山庄做客，她怎可如此怠慢！倘若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我慕容家的脸面！”

　　慕容夫人小声安抚了一脸怒容的丈夫，才又对常管家道：“常管家，一定要把九儿叫来。今日也算是慕容家和江家两家的大事，她不在场可不行。”

　　“是。老奴这就去。”

　　“正豪兄，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那不孝儿也还不知在哪贪玩……”

　　“别鹤兄，此言差矣。令郎如此一表人才，又早已过弱冠之年，怎会如我那不成器的九儿一般。”

　　江别鹤笑着摇摇头，“正豪兄有所不知，我那个不孝儿……”

　　“爹又慕容庄主面前在说孩儿的不是？”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江别鹤口中的不孝儿江渔缓步走了进来，对着慕容正豪便是弯腰拱手一揖。

　　“拜见慕容庄主。”

　　慕容正豪起身，脸上满是笑意地扶起他，“贤侄不必如此多礼。我与你父亲乃是八拜之交，你我两家更是有着指腹为婚之约。贤侄何许如此见外！”

　　“呵，正是。”慕容夫人看着江渔俊秀的相貌和儒雅清润的谈吐，心下为九儿的这桩婚事大喜。面上却依然掩着嘴浅笑着。

　　“那么，容小侄冒犯喊一声慕容伯父。”江渔从善如流地答。

　　慕容正豪笑着点点头，转过去看着江别鹤。

　　“别鹤兄正真是好福气能得子如此！”

　　江别鹤谦虚地摇摇头，“哪里哪里，玉郎哪里比得上正豪兄的几个儿子。那才叫年轻俊才！我这个不孝子，年过弱冠却依然不肯娶妻，整日只知无所事事……哎！”

　　素有“江南大侠”江别鹤老帅哥眉头紧皱，叹息不已。

　　“诶，哪里的话。江兄何须如此多虑！”慕容正豪豪气地一挥手，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江渔贤侄定不是那只会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人，所谓男儿大器晚成，江兄不必过于担心。哎……倒是我那九儿，整日整日沉迷于炼丹练武，完全不像个女儿家！”慕容庄主看着未来的女婿是越看越喜欢，转而想起自己不成器的小女儿，忍不住也唉声叹气起来。

　　“恕小侄直言。”

　　“贤侄但说无妨。”

　　“慕容九姑娘喜欢炼丹和习武，”江渔浅浅笑了一下，“其实也并非坏事。慕容世家百年来文治武功一向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九姑娘若真的能练就一身好武艺，那也是家传的精髓所致。伯父也勿需太过担心了。”

　　“贤侄……”慕容正豪脸色动容，世人都道江南大侠的儿子江渔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定能有所作为。今日一番话，更道出了江公子为人的胸襟。试想世间男子有几人能喜自己的妻子整日沉迷于那些非一般大家闺秀所好之趣呢？

　　慕容正豪敛起表情，深深打量了一眼这个未来女婿。

　　九儿能得此婿，妇复何求！

　　“呵呵，好了老爷。说了那么多，还不请人家江公子入座？”慕容夫人委婉道，笑容真切了几分。想来也和慕容老庄主的想法一致。

　　“是，是！老夫怠慢了。贤侄入座！”

　　“谢过伯父。”江渔优雅地入座。

　　大厅里，众人交谈氛围十分融洽。

　　“拜见爹爹。”

　　一袭白衣的男子从容走进前厅，走到慕容正豪面前，朗声道。

　　“毅儿来的正好！这位是江南大侠江别鹤和他的儿子……”来人正是慕容世家的长子，慕容毅。

　　“江大侠，那次一别之后不想今日会在府上再见。”慕容毅对着江别鹤躬身一揖，“那日真是多谢江大侠出手相助！”

　　江别鹤起身，亲切地扶起他。

　　“贤侄多礼了。”

　　江渔也跟着起身，对着慕容毅扬起笑容，“毅兄！”

　　说着大笑地拍了拍慕容毅的肩膀。见众人投去疑惑地目光，江渔才道：“玉郎和慕容大公子早已是是旧识。”

　　慕容毅也笑，“正是！”

　　江别鹤也笑起来：“那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慕容贤侄会和我那儿子相识。”

　　“哈哈！”慕容正豪大笑起来，“江兄啊江兄，这就是上天注定了你我两家的缘分呐！”

　　“哈哈，慕容兄说的正是！”

　　“缘分？”突然，一个冷冷地女生插进了这一室热络不已的交谈。

　　慕容夫人投去视线，低声道：“九儿？你何时来的？”

　　一袭绯衣长裙面无表情的，正是慕容九！

　　“九儿？为何还不过来？这般站在门口听而不语对贵客太失礼了！”慕容正豪皱着眉，低声呵斥道。

　　慕容九没有做声，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的脸，才缓缓迈步走进。

　　“九妹？快见过江大侠。”慕容毅也收起了笑容，却是一脸的无奈表情。

　　“见过江大侠。”慕容九也不拿乔，径自走到江别鹤面前，微启薄唇应声虫般说道。

　　“九姑娘不必多礼。”江别鹤依然亲切的笑着，眼神止不住打量起这个年方二八的少女。

　　这九姑娘一脸寒霜，嘴唇紧抿，倒真是一个冷淡的模样。不过这冷若冰山的模样并没有影响她的美貌。江别鹤心中暗自赞叹，这九姑娘生得果真是得天独厚，和那画中的仙子出世一般。若非年龄还小，少了几分韵味，不然就算被称作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不过……江别鹤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九姑娘虽然身着一身绯红衣裙，明明是热烈娇艳的颜色却更显得她与世隔绝的模样？当年，一句戏言让还在胎腹中的她于玉郎有了婚约。不过今日看来，玉郎倒是些许配不上这九姑娘了。

　　江别鹤在心中暗自叹息，面上依然是一副谦谦君子不动声色。

　　“九儿！”慕容夫人看见慕容九的脸，不由得小声提醒道。这闺女自从练了那什么经文，见着谁都是一副冷脸。怕只怕那江大侠不喜……

　　“呵呵，慕容兄真是好福气！ 九姑娘果然是天人之姿。”江别鹤转身，对着慕容子正豪一拱手。

　　“哪里哪里！九儿不过稍许肖像内子年轻时候的模样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天人之姿。江兄过奖了。”

　　江渔打趣地看着两个年过天命之年的武林翘首相互谦虚着，挑起的凤眼不由得被那个面无表情如木头般的少女吸引过去。

　　他自认是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女子，无论是坊间张杨艳丽的花魁，京师里的名门闺秀，还是江南水乡的温柔女子，此刻都不及这少女面无表情地站立着。绯红的衣服映衬着她肤色的细白稚嫩。她还只有16岁……若是再过两年，染上些许红尘之色，那将会是何等绝色……而这样的少女，居然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有趣……甚是有趣……

　　若非双方家长在此，江渔真想仰天大笑一番。

　　慕容九眼神带着讥讽瞥了一眼那个似乎是想笑又不想笑的男人，心道：又是一个蠢货。

　　她上前走了几步，声音多了几分不耐烦：“爹，娘。女儿正在炼制丹药，倘若无事的话可否容许女儿先行告退？”

　　“贵客在此，哪里容许你去练什么丹！你给我乖乖坐好！”慕容正豪当着客人的面并没有太过地说道。

　　“老爷，别动怒。九儿她……哎……”慕容夫人在一旁小声的叹息道。

　　“小侄是第一次来到慕容山庄，还不曾领略过这山庄之景，可否请九姑娘带着小侄……”江渔上前道。

　　“贤侄哪里的话。九儿，还不给江公子带路？”

　　慕容九垂下眼帘，几乎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

　　找死。她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