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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望尘莫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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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体验被干预大脑,周沥青骂了声,“我靠,这熟悉的通宵加班后的头疼,”他夸张地停下,“不行了,得卧床休息几天。”
骆飞霜扶了扶额,这滋味的确不好受,“其他人听了我们的话应该会发现不对劲吧?”
周沥青:“应该,不过同样是小镇,为什么昨天在里安小镇就不会头疼呢?”
或者说为什么里安小镇对他们的干预很弱?
程之奕显然也想到这点了,目光顺着街景望向远处,花蕊小镇也看不见千岁局外圈的花海,“昨天导游带我们直线穿过了好几个不同阶级的小镇,但是除了我本就情绪起伏大、好干预以外,其他人并没有被干预到。”
骆飞霜从导游说过的话理解字面意思,“导游说昨天是带我们熟悉千岁居,初次了解,一般来说带有敌意的一方是不会先亮出獠牙的。”他想了想,“今天再走一走那条路,确认一下每个小镇的干预能力是不是相同。”
达成一致,三人打算在下午出发。
从进游戏开始,头疼就一直伴随着程之奕,像个炸弹一样蠢蠢欲动,他都习惯了,此时也只是更晕了点,比起周沥青一脸痛苦的表情,他面色如常:“我们要怎么赚10000枚金币?”
周沥青靠着路灯,按摩着太阳穴,忍不住道:“你是真的6,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所有的人都是导游的眼线,更别提当这些眼线一脸疑惑地看着与小镇格格不入的三人,那种奇异的眼神透露着种毛骨悚然。
骆飞霜看了一圈商铺,迟疑着说:“先看看能不能打工?”
为了防止出事,三人没有分头行动,走在一起,同伴有异常才能立刻发现。
几十分钟后,三人找到了这条街上薪资最高的店铺打日工。
一个富豪买下了花蕊小镇中心地段的一块地,用来建别墅,别墅的外院墙已经建好了,大车运输的砖头只能在别墅门卸下,由临时工搬进别墅。
这活是一路走下来报酬最高的,别墅主人是个富得流油的主儿,开价很大方,按天结算,一天600枚金币。
工头看见他们三个衣着不凡、气度翩翩,得知来意后很是奇怪,却没多问。
花蕊小镇是千岁居的中央,来往的人都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少爷,再不济也是高管白领,所以临时工不好找,开的价也比中段小镇的高。
毕竟花蕊小镇的居民不屑于干这活,想干的却隔着好几个小镇。
周沥青脸色复杂:“这人看我们的眼神怎么那么像在看傻逼呢?”
程之奕脸色很臭,实在是不想搬砖,但又迫于任务无能为力,整个人都是一副“勿扰,别烦”的状态,他哼笑了声,“可不是嘛,没冷眼都是尊重了。”
三人各各驮着几十斤的砖头,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路人看见这幕毫无违和感的画面都纷纷侧目,还有人猜测这是不是有钱人来体验生活了。
工头见他们效率不错,嘱咐道:“还有五车,干完就能拿钱走人了,继续努力。”
等车的空隙,三人靠着墙,衣服被汗浸湿了一片,手臂上都是汗水,累得半死不活的。
周沥青哀叫:“妈的,累死了,我跑项目都没这个累。”
骆飞霜也挺感慨的:“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要做这种工作。”
周沥青揪着衣服前后扇风,有感而发:“其实当打工仔挺好的,至少拿着够温饱的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样提心吊胆的游戏,什么时候是个头?”他脸一垮,可怜兮兮地说,“我好想念那个秃头上司和亲爱的办公室。完了,疯掉了。”
骆飞霜少有地表露出情绪,目光里透着思念,“也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样了。”
画风突变,或许是天花乱坠的游戏再怎么危险,却无法让人联系到太多的现实。而工地搬砖却是他们从未接触过、却的的确确存在的一个行业。
落差太大,积压已久的委屈感便慢慢浮现,有很多想抱怨、控诉的事,那些经历过的恐慌、害怕,都想一股脑地倾诉出去,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险象环生的游戏还在继续,连悄悄放松一会的时间也没有。
气氛沉默下来,多种情绪上来了,却如鲠在喉,无法倾诉。
百米开外出现运储砖头的大车,缓缓地驶向他们,昭示着仅有的几分钟休息时间即将告罄。
骆飞霜抱着试一试地心态问:“要通关多少局游戏才能回现实世界呢……或者说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周沥青沮丧地摇摇头,声音一凡往常的沮丧:“我不知道,但,”他再次抬头看向前路,大车更近了,“希望有。”
至少有个念想,否则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
大车停下,工头招呼他们继续去干活。周沥青精神一振,胳膊肘一撑,信步走过去,朗声道:“咱们段位太低,谈这些还太早,搬砖了,打工人!”
程之奕本来对现实世界没多少怀念,但兴许是刚才的气氛太盛,他短暂地对那个世界感到不舍,此时听见周沥青的话,忍俊不禁起来,连眉宇间的厉色都少了许多。
一直搬到了中午,还剩下一车砖头就要完工了,工头拿着三盒快餐走过来,对这三个看着就养尊处优的年轻人愈发赏心悦目起来,“先把饭吃了,不着急那一会。”
三人走到树荫底下,狼吞虎咽起来,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形象什么的当不了饭吃。
工头托着餐盒,在旁边站定,好奇地问:“看你们三个着实不像搬砖的,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老板朋友勒。怎么是最近遇上事儿了吗?”
周沥青笑嘻嘻地把一截豆角送到嘴里,“我们三个看起来很有钱吗?”
工头还当真细细打量了下,比了个拇指,“一看就是有钱人。”
工头的普通话说的很蹩脚,却没有恭维的意思,是真觉得他们气质不凡。
骆飞霜笑起来,偏过头对一言不发的程之奕说:“你觉不觉得这工头挺友善的?”
事实上不止工头,别的工人也很善良,经过时见他们累的厉害,还会帮着扶一扶,告诉他们怎样搬才能减少对腰的拉伤。
程之奕的腮帮子鼓鼓的的,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身子懒懒地挨着墙壁,洗过的手还挂着水滴。肩膀酸疼、双腿累得无处安放,却没有椅子能坐。
他边吃边思索,“嗯,上午去过的那几家店的老板都有种’我有钱,不屑于跟穷人说话‘的轻蔑的态度,而且很没有灵气,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npc,但这里的工人不一样,他们多了些生气,不像那些老板那样冷漠。”
骆飞霜也有同感,但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多想了。
三人为了腾多点时间去找线索、赚金币,很快就吃完饭了,迅速利落地把剩下的一车搬完,已经下午两点了。
工头把帐结了,听这三个年轻人说明天还要来,爽快道:“我们老板特有钱,这别墅很大,一时半会完不了工,老板让我们加快进度,愿意多花点钱,你们想来没问题,明天的活多,钱也比今天多。”
周沥青是个很自来熟的人,三两下就跟工头打好了关系。
离开别墅的路上,骆飞霜啧了声,“小周啊,我是真没想到你的性格这么热情,刚见面的时候我还觉得你是个冷漠的笑面虎呢。”
听说程之奕跟他结盟了时还忧心过一会儿。
三人的情谊虽基于结盟,但现在俨然一见如故,关系好了不少,倒是作为“中间人”的程之奕不怎么合群。
周沥青立马皱眉反驳,脸上却丝毫没有愠色,“别乱叫啊,没准我还是你哥呢。”他看向沉默看路的程之奕,主动道:“对了,小程——”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的死亡凝视逼得改口,他讪笑了下,“程哥,程哥,行了吧?”
三人中年龄最小的程哥表示满意了。
笑闹后,周沥青正色道:“我们是不是应该研究一下线索了?”
的确,那个关键线索三人看着都似懂非懂,如果不是确定它是关键线索,大概会直接忽略。
脑海里闪过里安小镇的样子,程之奕:“抽空去里安小镇附近看看,没准能问出些什么。”
三人顺着昨天走过的路又走了一次,只走了一半,他们的金币还没赚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如他们所料,昨天果真只是个“熟悉”的开始。
千岁居中环的小镇,虽比起中心区域差距很大,但同样雍容华贵。只不过落差体现在很多方面,总结下来还是中心区更容易让人眼前一亮。
一路上,三人也顺道找了一些按日结的工作,接触下来发现中环的老板们大多好说话、没那一套看人下菜碟的性子。
还有一个发现是,从千岁居的中心地带往外走,被干预的感觉就越来越轻。
程之奕结合之前和骆飞霜比喻过的——千岁居就像一个王朝,凝眉思索。他思考的时候总有把玩手边东西的小习惯,此时手里捏着的是一片树叶,他垂下眼,让人只能看见他微微颤动、似单纯无害的睫毛,和一缕翘起的棕发。
骆飞霜看出他要说什么,一边等,一边盯着他头顶翘起的呆毛看。
他道:“目前来看,千岁居的中心受干预最强,依次往外递减,华丽昂贵程度也是,这两个应该是有关联的。”
虽然周围没什么生人靠近,但周沥青还是压低声音,“这里的人比中心区的人更有生活气。”
中环的人大多是小本生意,中心区的人却是非富即贵。
程之奕玩味一笑,兴味盎然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千岁居里所有的npc原本是和我们一样进入游戏的玩家,按照这个游戏温水煮青蛙的杀人方法,被干预得越严重、自我消失就越严重,反之则反,所以中段地区的人会更亲切一点。”
至于为什么被干预严重的人会这么有钱,尚且不知。
这话一说出来,站在晴朗的阳光下的人顿感寒意直达头顶,令人毛骨悚然。
程之奕舔了舔唇,似笑非笑:“我记得导游说过,千岁居有三万左右的人,我们的身份卡编号,也是三万。”
周沥青哽了一下,“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饶是知道他想法偏激,骆飞霜也被惊了一下,但细细一想,这个猜测又的确能照单全收、可能性很大。
程之奕见他俩位盟友都一脸惊惧交加,微哂,一脸无所谓:“现在的线索都指向这一个可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周沥青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结合程之奕的推测,这些毫无关联的事都明显了起来,不知何时他在程之奕面前已经不再端着了,“这个可能性的确大,不愧是我程哥。”
骆飞霜扯了扯嘴角,“你真聪明。”
换做是别人,他可能还会觉得这人思维缜密。但一般人结合这些线索可能还不不会这么快联想到这么多,因为在非不得已情况下,人还是会选择往好了想。
而程之奕最初给他的印象却是阳光乐观的,这么一比较,任谁都会有点膈应。
程之奕盯着骆飞霜的表情,自然注意到了那凝重之色,他敛了敛笑,表情随即恢复冷淡。
临时的工作还真不好找,三人最后找到了一个送快递的活,送一个快递能赚30枚金币,这已是他们能找到的最高收入的工作了。
三人一直忙到了傍晚七点,骑个破单车跑了好几个小镇,每人差不多都送了20份快递,一人赚了600枚金币。
当了一天的打工人,余额已经有2200了,距离11000却还望尘莫及。
劳累了一天,回酒店后便早早地去休息了。
睡觉前,程之奕见骆飞霜脸色不太好,凑近认真地看了看,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骆飞霜坐在床上,低着头假寐,程之奕一靠过来,酒店沐浴露的花香就随着那人的动作飘进他的鼻子,顿时心旷神怡,
骆飞霜睁开眼,“没事。”
程之奕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此时身上半分戾气都没有,反倒有些乖巧的错觉。
骆飞霜叹了口气,卧室里的灯映照在他的瞳孔中,明亮得像黑暗里的一颗星,“上个游戏还只是危险,这个游戏就是危险与疲惫并存,身心俱损。”而且还不知道这样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先不说能不能回到现实,就是能,他们也是将死之人。若是不能的话,这样活着就是一直游戏,干嘛这么折磨自己呢。
程之奕噗嗤笑了声,“骆哥哥,你现在的样子也太颓废了。”
见他开始调情,骆飞霜挑了挑眉,“怎样才是不颓废?”
程之奕还真想了想,“三个月前你就挺帅气的,现在没什么活力。”
骆飞霜无语:“……就你还说我没活力。”
程之奕嘻嘻一笑,啪地把灯关了,“别思考人生了,赶紧睡吧。”
几分钟后,黑暗里。
骆飞霜伸出一只按耐已久的手,摸了摸程之奕头顶上软软地垂着的头发,过了过手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