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归》神赐

1、出村

　　十岁那年，卓明月因根骨尚佳被山上的仙人收为了弟子，蒙受仙恩，上山修炼。将走的时候，卓家村的人们都来为她送行。

　　男女老少站在村口，孩子们吵闹在一团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卓明月听不清，她看向那里，人群中站着一位身量高，偏瘦的老人。

　　那是刘村长，他站在人群里，枯瘦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拄着一根枯木状的拐杖，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时候，像是和枯木拐杖融为一起。

　　另一只手到身前来，手里拿着一个碎步条子包着的包裹，包裹鼓鼓的，里面应该是装满了东西。

　　他慢慢的走到卓明月的身边，将包裹放在卓明月肩上，没说什么。刘村长不爱说话，她一早便知道了。村里的人说过，刘村长早年是读过书的，也去过京城做过官。

　　在几十年前，哪个雪夜，被人打断腿送了回来，送刘村长回来的人也只是说拿钱办事，并没说是谁安排的，村民去问刘村长，他也只是摇头不说。

　　请了人来医治，彻底治疗却也希望渺茫，村里的老人说，知道那个结果后，年轻的刘村长坐在自己的床上，望了一天的窗户，事后那条瘸腿就这样留在了刘村长身上。

　　刘村长不爱说话，瘸了之后就更不爱说话了。但刘村长爱笑，没进京之前，刘村长喜欢在村西边的柳树那里钓鱼，路过的浣溪的妇人，还是打水漂的孩子，和他打招呼，刘村长都会微笑的点头回应。

　　这当然也是他现在的现状，每天清晨的时候，土路上的泥泞还没被阳光晒去的时候，刘村长就已经拎鱼篓，向河边去了。他轻轻晃着蓝衫离去，留下一排轻重不一的脚印。

　　卓明月有时会踩在土路上，和众多孩子们一起辨认刘村长的脚印，一轻一重稍微外开的脚掌就是了。

　　刘村长钓鱼的技术很好，每次卓明月都可以从他满载的鱼篓里拿到一两条鱼。刘村长再次拿起鱼篓，借着晚风离开的时候，卓明月都会自然的忽略他的瘸腿。

　　刘村长为什么姓刘，她其实也不清楚，好像听人说是因为他的夫人。

　　包裹装的饱满，卓明月从窄小的缝隙里看到里面装的鱼干，是那种风干了的，带着微微苦和咸的大鱼干。

　　卓明月记得，这样的鱼干，刘村长就送过两回，一回是哪家小姐结婚，他被邀去做记账先生他带的随礼，第二回就是现在了，卓明月包裹里的鱼干。

　　卓明月踩着仙人的银剑离去，站在半空，她低下头，卓家村已经变成了地面上的一个点，她想，晚些时候，她会回来的。

　　刘术是刘村长的儿子，半个月后来看卓明月的就是他。

　　男孩穿着便利的短衫，身后背着半人高的竹筐，竹筐被粗绳牢牢地系着紧紧的贴在男孩的肩膀上，粗糙的绳子勾勒出男孩瘦弱的身体。

　　‘爹说要来看看你。’

　　你踩着台阶下来，在和守门的同门打过招呼后，越过山门。卓明月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拉他的手。看着人放在面前的手，刘术好像是恍惚了一下，随后才在洗的发白的短衫上仔细擦了擦手，才握住女孩。

　　“你换了新鞋呢？”

　　跟人一走近，卓明月才注意到男孩的不同，一双称得上不错的布鞋，正合适的穿在男孩的脚上。

　　像是吃了一惊，刘术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红着脸回答道“爹，爹前几天赶集给，给我买的”刘术紧张的时候就会结巴，这个习惯从小延续到现在。

　　两人一起走着，仙门里面卓明月不能带人进去，但拉着人在周边熟悉的小山看看还是可以的。卓明月记得，东边那一座小山，山脚下的晚饭花开的极好，她直直拉着人往那一片走，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刘术小时候是比现在爱说话的，猜刘村长脚印就是他先带头去做的，只不过长大的男孩就愈发不爱说话了。

　　找了块瞧着平坦的石头，两人就坐在一起，伴着夕阳望着随风摆动的花。刘术把竹筐从身上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因为紧挨着一起，卓明月自然地就闻到了里面东西的香气。刘术将包的整齐的布条打开，两块飘着清香的梨花酥安静的躺在男孩的手心上。

　　刘术将其中的一块递给卓明月，另一块继续用布条小心的包好，干净的蓝色布包被人再次放进竹筐。“怎么不现在吃，干嘛要回去再吃？”“没，给你留的，你带回去再吃。”

　　卓明月将拿着手上的糕点不由分说的塞在男孩手里，伸手又将竹筐里另一块糕点拿出来，在人将要开口的时候出声阻止“我万一忘记吃了怎么办，还是现在吃了，省的以后忘记。”

　　卓明月已经不记得上次吃梨花酥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在姥姥还没去世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