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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太阳、月亮和嫦娥 ...

  •   “这就是榜一的人气啊,是我们在这个教室德不配位了!”李都梦突然将视线移开,转向我的后方,打趣道。我也顺着他们的方向扭转头,然而他站的地方却接近视线的边缘,似乎是算准了我扭头看不到似的。我只好微微仰过,也不愿转个身。
      他似乎贴我贴得很近,后脑甚至可以感受到校服翻起的拉链边蹭到了我个别卷起的发丝。仰头只能看见他的下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得回到平视。
      “别搞,我自己买的。”
      “噢——”
      故意拉长音就是对别人的话不相信呗,谁不明白这种话术。
      不过这次,我也不相信。
      一个无聊的八卦话题,总是以拖长音之后的不断追问告捷的。
      或许失去过比较后的勇气,便连听一听对手的个人信息也不愿意。可笑的是,我怎么敢称自己是对手,还有,什么对手?
      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前桌,一个偶尔上班的传话筒。我甚至害怕他其实早就在曾经尝腻了众星捧月的味道,只不过在失意时只有我愿意相信他的光,所以那会儿的我,是特殊的。但我怎么敢独自占有他。现在,他又回到了那个他。我却还是那个我。我怎么不会在打赌前担忧,真正到了这时,我早就担忧过万千遍了。
      脑中胡乱的思绪让我自动滤过他们的谈笑,转回头,我看到了桌上摆的奶茶。
      “钟自温,这你的,放错桌了。”我想都没想就直接转头放回了他的桌上,似乎是没听见。他们转了话锋,聊起数学最后一道填空有没有除了作出外接圆以外更简单的方法。他们无意抛掉了我。我总抓不住这些琐碎,欲意抬起手臂拍一下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找不到一处给我插脚的地方。
      别人的正脸,我难以获得,也厌倦了这些旁观者清的日子。
      我转回去想要靠在桌子上趴一会,却被扯住了卫衣帽子,意外的力让我又靠回椅背。
      “这是给你的。”他说完只是把奶茶塞进了我的帽子,“嫦娥感谢你的鼓励。”
      别人送的奶茶自己不想喝就可以丢给另外一条自己的忠犬。这样既不会让送奶茶的女孩难堪,又可以顺便讨好另一个女孩,自己不会有任何损失。
      但我不是巴普洛夫的狗,随便摇个铃铛就能分泌唾液对他摇尾示好。
      “我不想喝。”我费力从帽子里拿了出来,又放回了他桌上,“还有,能不能别拉我帽子。”
      虽然语气平缓但读起来像带着情绪似的,又或许是真的带着……
      “那好吧。”他也只是淡淡地,回了我一句。
      对他来说,这些不过只是随处可见的,随手可以丢在脑后的日常吧。或许我真的羡慕过那个女生的长相,但好像在我回头,在他给我奶茶那一秒,我又为她跟我站在同一个频道,而感到悲哀。
      你的奶茶,是可以随手给别人的。
      但我没有要,为了你那点和我这点自尊。

      “物课!”
      我趴着,双手交叠在一块,脸蒙在发丝之间。
      有人敲了敲我的课桌,其实我听的到,只不过只想装一会睡着。
      “物课,物课!”
      “有事你叫钟自温!”我丢下一句又撇过了头,眼前变成了高高摞起来的书。
      陈宇豪绕了个圈子,坐到前面的空位,把着椅背,“啊呀,钟哥不在。”
      我只好缓慢抬头,手撑起额头,顺便向后捋了一下刘海。
      “什么事?”
      “物课你怎么了?你和钟哥平时不都在一起。”
      “他上厕所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吗?有事说事。”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啊……”
      我的情绪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我没有问出口,只是想到之前言情小说里的一句——可以有吵架的态度,但不能有吵架的行为。套用在朋友身上应该也行吧。
      结果明白了这句话,不也还是今天一天没和钟自温讲话。每次都用嗯作答。很多次,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
      所以就是明明我们也没有吵架,只不过我一个人在生闷气,而且估计他也莫名其妙吧。但其实是连陈宇豪都看得出来的情绪,他又怎么会看不懂呢。情绪不带给无辜的人,我知道。
      “哎,算了算了。”陈宇豪挥过手,旋即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叠卷子,问得小心翼翼,“老杨说的这个试卷我没回形针,所以忘了交 。物课你有吗?”
      “没有。” 我语言系统宕机,本能地回了一个基础词汇,脑海里还在纠结刚刚的事,适时地抬头刚好看到陈宇豪露出一脸完蛋的表情,我居然觉得有点好笑。“别人都没有吗?”
      “那肯定啊,我周围几个都是大老爷们问谁借去啊。”陈宇豪突然停顿,看上了我头上的黑色卡子,“借你发卡一用呗,反正都一样。”
      “这行吗?”我从头上轻轻别下一个发卡递给他。
      他拿过便把卷子卡好,递给我,爽快答:“谢了!”
      “还要我给你送过去?”
      “麻烦了!噢对,外面有人找你。”陈宇豪溜之大吉。
      我看向陈宇豪指向的门口。一开始我以为是梁自雅。并未如我所料,她没有站在那,站在那的反而是昨天晚自习来过的那个女生。不如其他人颤颤巍巍地时不时露出半张脸地张望,她只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她虽然身后靠着黑夜,但距离教室的灯光不过半米,光线刚好清晰地晕过她的脸。她好漂亮,站在门口过于惹眼。
      我拿着陈宇豪的卷子慢慢走过去,准备待会顺便去趟办公室。
      “你是物课?”那女孩微微垂头,试探性地问 。
      “噢…物课是物理课代表的意思。”我解释。
      “噢噢。”她抿了一下嘴唇,“所以你和钟自温关系很好?”
      这个几乎是陈述句语调的问题,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保持缄默,微微垂下眼帘。
      “你总不会是他女朋友吧?”她说话似乎总是含着一口气,结尾带笑的气音慢慢拉扯着我,扯着我的嘴角,向下,不断向下。
      我环紧了手里试卷,半晌吐出一个词:“不是。”
      “那这个能不能帮我给他。”
      说是这么说,我手里已经多了一杯奶茶了。虽然我的脑子还没有作出意见的反应,但这杯奶茶一定不愿意被这么随便丢到陌生人手里,带着冰冷的温度,刺痛了我的指尖。
      “我叫易欣惬 。”她大气地报出名字,“就是那个前几个礼拜在楼下被表白的那个易欣惬。既然你不是他女朋友,那我们就是朋友咯!”
      “这句需要我原封不动的带给他吗?自我介绍那句。”这句话似乎显得我很小气。
      她看着我好像能看出我的不友善,但还是继续笑着说:“那倒不必。噢!这是昨天说好给他的,他应该知道的。可惜我没买两杯,下次我一定补上你的。”
      晚风顺便把她耳旁的一缕长发吹到面前,她露出甜蜜的笑,低头,指尖拨过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微红的耳垂。
      我看得懂她的细节,却不想在乎她这点小伎俩 ,倒是注意了她说的话,想到了钟自温昨天的那杯奶茶。
      我问:“你昨天,没送吗?”
      “什么?”她被我的没头脑的话搞得有点懵。
      “没事了 。我会给你送的。”脚开始耐不住性子,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往旁边迈。不管易心惬在后面怎么呼喊,我已经开始跑起来了。
      误会。又是一个误会。
      你怎么那么喜欢,被我误会?
      好像你从来就不喜欢解释,觉得我不相信的就不相信好了。
      我跑起来,哪怕在这个课间的走廊没有人跑,这些学生只是沉沦在这个黑夜的。我开始四处寻找那个人,似乎无数个慢镜头都抓不住我 。我停在每一个窗口,每一个楼梯口,每一个他会出现的地方,哪怕下一秒我知道,他总会在下节课安然无恙地坐在我的身后。但,在此刻,我只想现在对你说,怕下一秒没有勇气,也怕下一秒我们互相错过了。
      “吼,吓死我了。面瘫兽你怎么站男厕所门口啊。”
      “钟自温呢?”
      下一秒,他就在面前出现了。他头顶的发尖还沾着水 ,他抬起眸,看到了我。
      我的胸口还不断起伏,喘着气。我想也不想直接抓起他的手腕就往外走,他就这么依着我这么牵着,走着。
      “欸!你俩干嘛!这么明目张胆。”任子元的声音只是背景音乐,丢在后面就好了。
      手上有刚刚碰过冰奶茶后残存的冰凉,但他是灼热的。体温总是慢慢由高处传向低处,似乎他提前撸起袖子就是准备好了让我来牵着他,然后带他逃到一个只有月亮照亮的黑夜里的明亮处。
      他脚不停,我就不断走,向前,转弯,再爬上楼梯。
      “去哪?”
      我突然停下,回过头,“这里也行。 ”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我会停下,向上跨了一个台阶。他抬头,我回头,我们距离不过十厘米 ,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平视。
      在我的耳畔旁只能听到呼吸声。走廊的窗口似乎没关紧,还在吹着十一月的寒风进来,不然我的脸怎么感到了阵阵凉。
      他没有欲意下一层,我也没有。我看着他,从头发,到额头,再到眼睛,最后到他眼睛里的我。楼道里的声控灯受不了尴尬,先把自己呛灭了。
      月光照亮黑夜的明亮处,纯粹的亮光,不带有一丝这个时代的样子。皎洁的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漫反射到这个扶手面上,透出木头的一点光泽,而后才慢悠悠晕染到我们的脸 ,连带着五官也变得朦胧。
      “那个,我先上去一层。” 我轻轻说,害怕再次吵醒那盏灯,往后退。
      突然他一把拉住我,或者说是他用我拉着他的手腕阻止了我上台阶。
      “怎么了?”
      “我下。”说完他往下跨了一层。
      “那个。要不把这个声控灯叫亮在说话?”我深知这个廊灯不敏锐,非要跺个脚之类的才能唤亮,便询问道。
      “没事,我听东西不用眼睛。”他又云淡风轻地开起了玩笑,“手……可以松了吗?”
      “噢噢。”所以我现在的手已经残存着余温了。
      “刚刚厕所太难闻了,走廊里又有监控,不方便讲。”我解释道,“不是故意拉你到这儿的。”
      借着月光,我只能看到细微,他点了点头,“噢 。”
      “我…今天对你那个样子是因为…… ”我脑子里在慢慢组织语言,居然挤不出一个词汇。
      他紧跟:“你不高兴对吧。觉得我践踏别人的感情拿别人的奶茶送你?”
      “嗯。”我顿愕,原来他都明白。我随即又自然地低下头,故意放低声音重复了他的猜测:“我,以为那是别人送你的奶茶。”
      怕他生气,我又抬头解释:“但,我现在知道不是了!”
      “你手怎么那么冰。” 他指了指,答非所问。
      “噢,这是因为……昨天那个女生送你的奶茶。她说她叫易欣惬。”我从手里慌忙拿下,递给他。
      “ 我不要。”他突然插起了手,开始故意捏着嗓子,“说不定哪个男人给你,你不要的,我才不要。”
      我知道他是故意学我 ,憋不住笑了,只能好声好气地道歉。
      “还有,不要拉我手臂!”他没停,说完他还故意跺了一下脚。
      声控灯亮了。
      亮光再次吞噬我们,我重新看清面前的这个男孩,假意地生气,赌气,为了博得什么,或许就是幼稚的胜负欲。不得不动起来的苹果肌,好像不再假装倦怠,我笑出了声。自然而然地放松原来是这样的。
      终于在两人对视笑了好久后,我才缓过来,“你幼不幼稚!”
      “ 你幼不幼稚?”他双手放了下来,又用温柔的褐色瞳看着我。
      “待会上自习了 。”我深知我不敢和他对视,便低头撇开眼。
      “可是你今天一天都没和我说什么话欸,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该补上吗?”
      他又偷偷蹲下从下往上看向我的眼睛。
      我甚至已经忘掉了手上的陈宇豪的试卷,那杯奶茶,脚上踩的瓷砖颜色,只有眼前的他。

      声控灯又灭了。
      黑夜纯粹的黑,看不见一丝灯火的黑。
      那一轮月正在尽力地散发着光。
      似乎这样嫦娥就会马不停蹄向它飞奔而来。
      那一轮月期待万家灯火熄灭,到只剩月,白色的月,表面沟壑纵横的月的时候,去照得一处明亮。它不太喜欢被凄美概括,也许它只不过也想像太阳一样证明自己的光亮。
      结果等到坠兔收光,灯又照顾了一晚漫长,天亮了。
      它好像永远等不到,也找不到,证明自己的东西。它本不该觊觎这些,它只不过是太阳的陪衬。毕竟太阳出来,就不需要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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