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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五十年前,先帝溃败,暂退附近山中,也是这样的连雨天,先帝急火攻心,又染了风寒,高热不退,幸得山中寺庙收留,养好了病,重整兵马挥军横扫江北道,继而一路北上一统中原,先帝登基后,回庙里给菩萨重塑金身,修缮庙宇,奉上香火,并将这间小庙立为皇寺,仅供清修祈福,不纳凡客,想当初,朝中每年都有重臣替先帝去寺里扫尘念经,很是虔诚,近几年却不怎么来了,如今寺中方丈法号然彻,据说当年是给先帝端过斋饭送过汤药的小沙弥,本王是没见过。”

      不知不觉间,瓢泼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中泥泞湿滑,两人便下马沿山路缓行,尽管戴了斗笠,发间不断淌下的雨水还是直往眼睛里钻,湿衣箍在身上连步子都迈不开,很难受。

      白知饮扯了扯胸口的衣裳:“陛下特意下旨令殿下去祭拜,还是很重视皇寺吧?”
      “闲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李庭霄哼笑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然彻的师父乃得道高僧,不但有悲天悯人之心,举手投足还自有一派佛家庄严,据说然彻方丈却比师父差得远了,用陛下的话说,此人担不起普度众生保守太平的重任,可能也正因如此,近些年才疏远了。”
      白知饮莫名觉得那方丈可怜,像极了一代不如一代的潘皋王。

      行至半山,隐约能闻到林间弥漫着淡淡香火味,仰头便看到半边灰色古刹,翅角坠着的铜铎随风摇晃,在沙沙雨中发出阵阵清脆的响。
      李庭霄一指:“快到了。”
      这一抬头,又落了满脸的雨水,便胡乱用手抹了一把。

      白知饮掏出湿透的帕子,用力拧出水分,递给他:“殿下擦擦,待会儿要见方丈,不好失了皇家仪态。”
      李庭霄挑着眉接过:“真看不出,白将军还在乎我一个湘国王侯的仪态。”
      白知饮嘴角浮上笑:“殿下不是逢人便说我入了煜王府便是湘国人么?怎么这会儿不认了?”
      李庭霄囫囵抹了把脸,把帕子丢还给他:“都这德行了,就别仪态不仪态了。”
      活生生一只落汤鸡。

      白知饮终忍不住笑出了声。

      -
      然彻方丈从晨钟响时便在等,直到傍晚才见到山路上彳亍而来的人影,二十几年没有皇亲入寺祭拜了,仓促间竟有种虚幻感。

      细雨蒙蒙,面目慈祥的老僧庄重地批着袈裟,领着一众僧人在门外迎接,以为钦差莅临必然隆重,结果来的就只有两人,且形状狼狈不堪。
      然彻稍显失落,猜二人中身着轻甲头戴宝冠的那位就是煜王,于是上前见礼。

      半天的路程走了足足一天,别说是体力稍逊的白知饮,就连李庭霄都感到有些力竭,他还了礼,又寒暄几句,就跟随然彻进了寺。
      等他们换上干爽的僧袍,便应邀去方丈室喝茶。

      方丈室内檀香袅袅,陈设简雅,靠墙的案上摆着不少经卷佛典,书案上方悬着一个巨大的“佛”字。
      然彻方丈为李庭霄添茶:“殿下一路辛苦,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李庭霄转头看书案上的字:“那便是先帝亲手题的字?”
      然彻颔首,递上茶盏:“正是。”

      李庭霄微笑接过:“禅师一向可好?陛下常有惦念,今次特意下旨,命小王上山拜会,叨扰了!”
      然彻合十:“老衲多谢陛下,多谢煜王殿下!”

      两人一通寒暄,白知饮在一旁听着,又困又乏,有些睁不开眼。

      “阿宴!”李庭霄唤他,“然彻方丈跟你说话呢!”
      他回过神,见两人都在看自己。

      白知饮点点头,假装自己听见了不便开口。

      李庭霄解释:“这是阿宴,是个哑巴。”
      “哦?”然彻露出几分惊诧,打量白知饮,“小施主面善,与佛有缘。”

      李庭霄失笑:“怎么?禅师打算收他当徒弟?”
      “阿弥陀佛!”然彻宣了声佛号,盯着白知饮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那要看小施主是否愿意。”
      白知饮慌乱摇头,甚至往李庭霄旁边挪了挪。

      李庭霄笑道:“看来阿宴是不愿,禅师,不是谁都能受得住清修之苦的!”
      “清修不苦。”然彻捋了下花白的胡子,笑得慈眉善目,“苦的是人的念,世人皆苦,佛渡世人,大慈大悲。”

      白知饮吓得连袖子都拢起来了。
      潘皋不奉佛教,向来只有耳闻,今天被这神叨叨的老和尚一吓,心中就一个念头:碰不得!

      “阿宴可是我亲卫营的顶梁柱,不能让给禅师!”李庭霄打着哈哈解围,“禅师,江南道现下遭了灾,寺中安好?”
      “皇寺建在山顶,未受波及,只可惜了山下百姓。”然彻叹气,“老衲也只能每日在寺中向佛祖祈祷,愿天下早日安宁。”
      “佛祖庇佑,救了清默县一县人,定是禅师日夜祈祷感动上天。”李庭霄安慰。
      然彻方丈垂眉敛目:“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聊了片刻,李庭霄便告辞回房歇息,然彻恭恭敬敬送他,说晚膳会送到房中。
      雨还在下,刮在脸上轻柔得像蛛丝,两人共撑一把伞回到后院禅房,自然而然走进一间。

      禅房干干净净,不像久无人住。
      李庭霄从袖子里掏出刚跟方丈借的书看,白知饮把伞撑开,放地上晾着,就到窗边看景去了。

      他倚在窗边看远处笼罩在烟雨中的青峰,目光放得极深远,表情恬淡。
      李庭霄一抬头就看到他的侧脸,不由再次感叹,这眉眼生得是真好,清凌凌不染尘埃,难怪老和尚都惦记。

      “阿宴,到寺中走走?”他放下了手中书卷。
      白知饮回头看他:“好。”

      皇寺不愧为帝王手笔,占地极广,两人才在后院转了转,天就擦黑了。
      有僧人登梯一一点亮廊下风灯,暖黄灯光连成金龙,整座山头都被照亮。

      白知饮顺路帮忙扶了几下梯子,到无人处,忍不住小声问:“每日这般,是要烧掉多少银钱?”
      “皇寺吃穿用度都是户部每年开春直接拨过来的,多的是银子。”李庭霄拍他的肩膀,“不用操心!”
      白知饮扁嘴:“知道湘国有钱了。”
      李庭霄笑了笑。

      雨停了,两人沿着青石路走到偏院。
      后院是接待贵客用的,这一侧偏院才是僧人们平日里活动的地方,此刻快到晚膳时分,有不少僧人来往,见到两人忙不迭打招呼,似是对他们的到来有几分惶恐。

      白知饮突然吸吸鼻子:“晚上有肉吃。”
      李庭霄也闻到了一股香味,像是从前方灯火通明处传来的,于是眉头蹙起:“和尚吃肉是犯大戒!”
      正说着,就看到两名僧人从那房子里出来,怀里端着沉甸甸的东西。

      白知饮愣了愣,忙把李庭霄推进旁边一个小房子里,自己也跟着钻进来藏好。
      这是个柴房,塞满了劈好的木柴,不剩多少空当,两个人紧紧挨到一起才能关上门。

      白知饮歪头避开支出柴垛的木头,小声说:“殿下,他们端的好像是肉,两大盆肉!”
      说罢踮起脚尖,努力歪头凑近门缝往外看。

      二人面颊几乎相贴,方才的吐气声尚在耳畔萦绕,眼前就又出现一截羊脂般白腻纤细的脖颈,仿佛一口就能咬出个抹不平的印子来。
      李庭霄被他挤得动不了,只好跟他一起将目光瞥向院子,可又被他眼底跃动的光亮吸走了目光。

      “殿下!”白知饮猛一转头,被带子缠住的额头险些跟他的唇碰上,却毫无所觉,“他们端的的确是肉!”
      眼看外面的和尚近了,他微微翘唇,仰头对他做了个“嘘”的口型,眼底的光芒更是亮若星子,像是无聊久了的孩童终于找到喜欢的事做。

      李庭霄的喉头滚了滚,垂眼盯住他眼底的那抹光华,一眨不眨。

      白知饮蓦然惊觉,双方这姿势仿佛在耳鬓厮磨,多少有些……
      笑容渐渐消失在脸上,两人贴在一起的胸口忽地开始散发出热量,他别扭地动了动身体,却发现两人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根本分不开。
      头顶喷出来的鼻息烫的他脸红,忙慌里慌张地将目光挪到一旁的柴垛上,那根柴还挂着一片枯叶呢!

      隔着简陋木板传来人声。
      “师兄,这些能够吃吗?他们可还饿着呢!”
      “罪过罪过,没死透的实在难处置,就这样吧!”
      “不是来钦差了吗?”
      “不能说!”
      ……
      再往后的话听不见了。

      什么没死透的?这寺庙……
      李庭霄心思电转,没留神白知饮早已面红耳赤。
      “殿下,从你那边看看,人可走远了?”白知饮只觉得身前之人浑身散出的热度灼人,要把他烤化了才罢休,迫不及待想要出去。

      李庭霄看到近在咫尺的薄红面庞,心猛地热了一下,含混地“嗯”了一声,白知饮立刻就想推门逃出去,他却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
      掌心触感滑腻,还残留着雨水丝丝的冰凉。

      “别动。”他声音暗哑。
      白知饮仰头看他。

      “也别看我。”他烦躁地命令。
      白知饮一怔,后知后觉地发现小腹正被硬物顶着,以为是柴,下意识伸手去推,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难耐的闷哼。

      李庭霄低喝:“白知饮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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