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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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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长尹照例化回蛇身钻进箩筐等着元衡把他背去药圃干活,谁知却被元衡从筐里倒出来:“不去了。”
 
 长尹化回人形,惊讶:“怎么不去?”
 
 元衡勾指挑起长尹的下巴:“陪你这条又懒又呆的蛇虚度下光阴。想玩什么?”
 
 长尹握住元衡那根放肆的指头,眯起眼道:“想玩的可多了。”
 
 他展开那卷画,一边瞧着元衡的容貌一边提起笔行云流水画起来。长尹最后落上自己的名字,问道:“你当初为何要给我起这个名字?是有什么寓意?”
 
 只见元衡干咳了一下:“你还是不要知道。”
 
 长尹磨了牙威胁:“你不说我就不洗碗。”
 
 元衡权衡再三,终于道:“当初你又细又小的一条,跟蚯蚓一样,我就叫你长蚯蚓。叫了几天后,觉得实在拗口,便省了一个字,改做长蚓。”
 
 见长尹的一张俊脸憋成了猪肝,元衡哈哈大笑。
 
 二人在嘉谷悠闲地消弭时光。夏日炎炎,蝉噪蛙鸣,元衡做了一把摇椅张在柳树下,又切了西瓜,躺在摇椅里扇风。元衡让长尹化为蛇,自己抱着他,冰冰凉凉的蛇身比冰块舒服得多,长尹的头垂在元衡颈边,一口一口叼着元衡喂来的西瓜。晚间嘉谷凉风习习,长尹如一般情人会做的那样抱起元衡,而元衡也会抱起长尹做为回应。
 
 日复一日,转眼就到了拜堂前的一天。元衡一睁眼,见身旁不见了长尹,于是迷迷糊糊地起身出门,发现小猴爬树挂红绸,小鸟采花装点屋檐,连蝴蝶排列队形飞舞。而长尹这条大懒蛇,站在原地指挥他们干这干那。
 
 “懒蛇——”元衡无奈地笑笑。
 
 长尹从袖中掏出一张请帖,在元衡面前晃了晃:“明天就请那个小道士来吃喜宴。”接着得意地笑起来:“希望他到时候可别哭鼻子。”长尹招下手,飞来一只喜鹊,长尹刚想把喜帖递给喜鹊带走却被元衡拦了下来。
 
 元衡道:“明天送罢。”
 
 “明天?”长尹奇了:“送请帖都是提前送,哪有当天送的道理?”
 
 元衡笑道:“如果谢非提前知道,必定费尽心力准备礼物,我与他是多年的朋友,不在乎这个虚礼。何必劳累他忙东忙西。”
 
 见元衡坚持,长尹不强求,收了喜帖:“明天再送给他。”又问道:“明天请小道士吃宴席,做什么菜?”
 
 “四荤四素一汤怎样?”
 
 “得再加一个凑个双。”
 
 “那再蒸个点心。”
 
 “好。我去提前把菜准备好。”长尹提脚便去了厨房。
 
 望着长尹欢欢喜喜的背影,元衡的心头抹上一层苦涩。十天,他与长尹的情分只有十天。明日一到,万事烟消云散。如果这是注定的结局,为何要让自己遇到这条蛇,又为何这条蛇是如此痴缠的性子,更为何自己也喜欢上了他。难道,这就是避不过又勘不破情障。
 
 明日之后世间再无元衡,但这条蛇却依旧在世间徘徊。当年养大他后,狠心将他放归山林,但兜兜转转又重遇了他;如今赶走他,却因缘际会又见到了他。元衡翻出手掌,指腹间那两个青黑色的细小牙印宛如命运的诅咒,将他与自己牢牢联结在一起。既然逃不走,便竭尽全力系上最后可以称之为圆满的结局。
 
 元衡采了一把野草藏在袖中,随后去厨房帮忙。
 
 晚间吹了灯,元衡翻身抱住了长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懒蛇,你喜欢我什么?”
 
 长尹笑着拍拍他的背:“明天都要拜堂成亲了,今天问这个,难道是想反悔?”见元衡不吱声,长尹知道他是认真了,思索片刻,认真道:“我从记事起就记得梦中的微笑。当时我只是一个小妖怪,被大妖大魔任意欺凌,只有梦中微笑的人对我如此温柔,不计后果地对我好。那时我就发誓,我也要对他好,只对他一人好。元衡,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
 
 “懒蛇,笨蛇,呆蛇。”
 
 “你怎么骂我。”长尹笑道:“难不成真得不想与我拜堂,洞房花烛?”
 
 “我既然许了你洞房花烛,怎么会后悔。”元衡笑起来,但嘴角却散开无尽的哀伤。
 
 长尹睁眼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急忙翻身起来。见元衡还睡着,他凑过去喊了喊:“起床了。”元衡迷迷瞪瞪喊了个嗯字。
 
 见元衡实在困倦得紧,长尹不忍心叫起来他,反正元衡这会儿休息好,到时候洞房花烛夜也可以好好闹一闹他。想到这里,长尹的心荡了起来,巴不得快点到晚上,可白天还是有一堆事要准备。
 
 他穿好衣服他步出屋子,召下来枝头的喜鹊,拿出给谢非的喜帖:“飞去枞阳县,交给城隍谢非。”
 
 喜鹊叼起喜帖就飞起来,长尹目送那黑色的一点展翅飞远,心道,这胖喜鹊最好飞快点,别误了饭点。
 
 他转身去检查屋子周围的装饰,力图完美。这可是他等了千百年才等来的良辰吉缘,不能有丝毫出错。他伸手摆正每一朵红花,展开每一缕红穗,期待着晚上的洞房花烛。元衡既然许了自己洞房花烛,那自己便要给他个最好的。
 
 收拾完陈设,他去厨房把菜码好,等着元衡起床下厨。等了半天,元衡还不过来,他笑起来,这元衡也跟自己一般懒了。怕元衡肚子饿,长尹下厨烧了一碗汤,长尹本吃生食,后来与元衡住久了,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做饭,而且手艺尚可,所敢端过去给他喝。
 
 元衡懒散地坐在床头,端汤喝了。长尹问道:“味道怎么样?”
 
 “嗯。”
 
 长尹满心以为能得到元衡的夸奖,却只得到一个嗯字,不由得有点小脾气:“堂还没拜,就端起架子来。不与你拜堂了。”
 
 “嗯。”
 
 长尹急忙改口:“拜,还得拜。”又笑起来:“你既然不想起床,我去炒菜,等谢非来了直接吃。”
 
 长尹将十个菜全部炒出来,把桌子摆在柳树下,又美滋滋地上菜,添了三双碗筷又一壶酒,隔窗喊元衡起床,哼着小曲等谢非。可等着半晌,菜都凉了,元衡没起床,谢非也没来。
 
 就在他奇怪之际,他忽然发觉那喜鹊还在不远处瞎扑腾,似乎怎么也飞不出去。
 
 长尹劈掌虚空震过去,一道金色的屏障隐隐现了出来。是结界!
 
 元衡为了周边生灵可以随时来嘉谷,所以从不设结界,今日为何要设结界?!
 
 他急忙回屋摇醒元衡,可元衡除了嗯几声就是不醒。长尹觉得不对,元衡双目微张,满脸呆气,急忙施法拍向他的眉心。忽然,元衡嘭地变成一只小小的稻草人落了下来。
 
 长尹握住那稻草人,脸色古怪至极,五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捏起,手背暴出道道青筋,将这只稻草人捏得粉碎。他痛苦地嘶吼起来:“元衡,你骗我!”
 
 说完,一掌震碎嘉谷上空结界,飞腾去枞阳县。
 
 他大步踏进枞阳县城隍庙,扫出烧香请愿的凡夫俗子,吼道:“小道士,你给我滚出来!”
 
 半晌,几个服侍谢非的小鬼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妖怪爷爷,我们城隍爷爷不在。我们城隍爷爷随东华帝君爷爷打大妖魔去了。”
 
 “打大妖魔是什么意思?”
 
 “小的们也是听城隍爷爷说东华帝君爷爷发觉不周山墟底封印松动,逃出来许多大妖大魔,才致使天道逆行,民不聊生,只要把这些妖魔重新封印就能使天下太平。十天前,东华帝君爷爷就奉了三清四帝的法旨,点了上中下八洞仙君,并五岳四渎与十万天兵征讨去了。”
 
 “你们家城隍不过是个小神,为何也去了?”
 
 “还不是那个神仙爷爷,顶好的相貌,没想到却是个惹祸精。那个神仙爷爷为了一个妖怪顶撞了东华帝君爷爷,要他还那妖怪的清白。东华帝君爷爷见他一身好法力就希望他也去打大妖魔。只要他去,不仅还那妖怪的清白还把那妖怪的前帐一笔勾销。那神仙爷爷就答应了。不知怎地,我家城隍爷爷知道他损了一半的天元丹,怕他出事,就一道跟着去了。”
 
 “天元丹”三字一出,长尹哪还不知自己为何能从鬼门关爬回来。他曾以为是自己内力深厚扛过一劫,没曾想是元衡用了半条命把他拉回来的。不周山墟底皆是上古大妖大魔,没了一半的天元丹,元衡凶多吉少。可即使如此,他也答应了东华帝君,只是为了留下自己一条命。
 
 凶多吉少,长尹的心沉了下去,不,元衡是抱了必死的心,所以才施法将一个稻草人变成他的模样来迷自己的眼!而他,却在不知名的角落,于凶残的拼杀中将生命消散于天地。他用稻草人和结界拦住自己免得让自己亲眼看他死去,连最后一程也不让自己送。
 
 远方天边闷雷滚滚,闪电霹雳,可怖的哭嚎隐隐传来。小鬼们指着天边道:“那边打起来了!妖怪爷爷,您老法力高深,能不能把我家城隍爷爷带回来?”小鬼们思忖,谢非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脾气神仙,他们还指着谢非照顾自己哩。
 
 “他不会回来了。”长尹闭上了眼睛,眼角坠出两行清泪,沿着脸颊缓缓低落在胸前,沾湿了为拜堂特意穿的新衣。
 
 “什么?啊——”小鬼们还以为他说的是谢非,吓得哭嚎成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