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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忆 ...

  •   “娘子快些,夫人谴人催了几次了。”玉湖捏着襦裙一路小跑进来,跑的急了些,引得面色微红。
      “娘子,前日里郡主娘娘赏了支红珊瑚镶东珠的钗子,我见着合适。”只见玉溪和燕姝两人围着一粉雕玉琢的少女,拿着各色珠钗往头上比划。
      “哎,是了,我怎的把那个给忘了。玉湖,快快去我床头的匣子里取过来。”燕姝眼睛一亮。玉湖小嘴一撅,嘟嘟囔囔的去到内室取了妆匣。拖着脚步走到妆台前,猛然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精致的少女,一时说不出话,直直的愣在了原地。
      “哎呀,小公子这是让咱们玉湖看呆了啊!”玉溪取出珠钗递给燕姝,回头就见玉湖一脸痴痴的盯着镜子里的小少爷。不禁打趣道:“长大后不知要迷倒多少美人儿呦。”
      玉湖听着回过神来,不由得双颊羞红,一跺脚搂着妆匣子就往外跑,险些撞倒在门框子上。燕姝见此,也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这小妮子,还是如此冒冒失失的。”说完,摇了摇头,又转身将珠钗插到燕无虞发上。双手托起燕无虞的精致的小脸,端详片刻后,感觉甚是满意:“咱们阿虞果然是美人胚子,若真是女儿家,瞧着通身的气派,怕是求亲的门槛都要踏破了。”玉溪听这话也掩面笑起来。
      “阿姊,这珠钗重的紧,过会儿宴上怕是要少吃两块梅子糕了。”燕无虞跳下凳子,晃了晃脑袋:阿姊怕不是把自己攒的嫁妆都给我带上了叭。十一二岁的少年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声音澄澈,到真的像是哪家受宠的幺女。
      燕姝捏了捏他的小脸儿,笑道:“你呀,莫要总是想这些玩乐之事,父亲知晓了怕是又要罚你。”一边牵起燕无虞,走出闺房,玉溪和玉湖跟在身后。
      一进正房的院子,燕无虞便又迫不及待的一路小跑。宋嬷嬷一见是小公子,急忙拉开门帘,“小公子也不慢着些,小心摔着。”
      燕无虞抬头看着宋嬷嬷,同宋嬷嬷耳语道:“嬷嬷此事可莫要说与母亲,不然,怕是到年节也不许我出府了。”宋嬷嬷听此还未等回话,就见着夫人迎了出来。忙忙站直了身子,装作并未帮小少爷隐瞒。
      燕夫人瞧着燕无虞这满头大汗的样子,便晓得了事情的原委,故作严厉的道:“好哇,现在学会伙同宋嬷嬷来欺瞒母亲了?听你房里的女使说昨日的药也没有喝完,偷偷地浇了花草。便是该将此事说与你父亲,让他好好罚你。”说着,还翘起兰花指轻戳了燕无虞地额头,便要转身往里屋走去。燕无虞见此忙忙扯住燕夫人衣袖来回摇晃,挤出两滴眼泪,故作可怜的道:“哪个如此多嘴,来母亲跟前乱讲。母亲可莫要说与父亲,也怪那老太医,不知怎的,这次的药苦极了,怕不是报复我上次往他衣袖里放了玉京子。”说罢还泪眼婆娑的瞧了燕夫人一眼,让燕夫人瞬间熄了火,有气也无处发。
      “哎呀,阿虞跑的怎么这样快,转眼便不见人影了。”燕姝由玉溪扶着,缓缓走进。只见燕无虞朝她使眼色,便心领神会,接过玉湖手里捧着的酒酿玉粟芙蓉糕,上前坐在燕夫人身侧:“母亲快试试新做的芙蓉糕,不甚腻口,便是阿虞也能多用两块了。”说着便用银筷分了两块糕点给宋嬷嬷刚取得的碟子上,宋嬷嬷捧着递往燕夫人跟前。剩下的,玉湖便自觉地送往燕无虞小桌上。燕无虞眼睛都快掉进了糕点碟子里,可见燕夫人怒气未消,也不敢动作,只敢向燕姝投向求救的眼神。
      “母亲这是与阿虞生气了?大过节的,母亲先攒下来,等过几日和学堂里学究讲讲,给他加上几篇习字。”燕姝说着还绕道燕夫人身后给燕夫人捏了捏肩,燕夫人不由得笑了笑:“他呀,你瞧哪篇习字是他自己写的?”燕无虞听此也不好意思的绞了绞手指,嘟了嘟嘴。“这也怨不得......”还未等说完,就见燕夫人朝他一撇,吓得立刻禁了声。又讪讪的缩回去拿着手指沾着糕点往舌尖上送,又舔了舔手指。
      燕夫人又回过头拍了拍燕姝的手,蹙了蹙眉,道:“阿虞这也十多岁的年纪了,你怎的还给他如此装扮。也不怕让外人看了笑话。”燕姝早就料到今日母亲见了阿虞这身装扮便少不了一翻说辞。想阿虞自小便体弱多病,药石无医,还是求了今丘山的高僧,求来了一幅方子。据兄长说当年高僧说阿虞佛缘深厚,欲带回今丘山上修行,不过母亲难舍幼子,便留了下来。应高僧之言,扮作女儿养大,在前两年才换回男儿装扮。
      “如此装扮,便不必同父亲,兄长吃酒,那些大人吃起酒来,熏的人眼睛疼。”说完,还撅了撅小嘴,又拿手指沾了写糕点碎,用舌尖灵巧的卷进嘴里,还漏了些在唇上。
      燕夫人见他这不甚在意的样子,刚想发难,便听见外面有人匆匆来报,“夫人,侯爷回来了。”
      还未等燕夫人疑虑,就只见安阳侯自外间进来,面露疲态。燕夫人起身,给安阳侯解了披风。安阳侯踏步上前,安阳侯武将出身,以战功封侯,虽已至知天命的年纪,却也身体康健。带走过燕无虞身前,顺势揉了揉他的头,抬头对燕姝说:“姝儿,先带无虞去园子里,你兄长命人送了两盒果子,去试试吧。”
      燕姝起身,对父亲屈膝一礼,便拉着燕无虞朝外园子走去。燕无虞转头见父亲深深叹出一口气,狠狠闭了闭眼,端起宋嬷嬷奉上的茶一饮而尽。
      安阳侯定了定心神道:“月港骤然涌入大批梦陵流民,又不及录入白籍,入不得城。在城门守了几日,便起了暴动,劫了盐运。无忧带兵去捕。”至此,安阳侯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已失踪半月......至今也不见消息。”说完,又以手覆面。拿下来后,眼眶湿润,血丝遍布。
      燕夫人听此,一时也坐不住,慌忙起身又坐下,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哽咽道:“那盐运使都是北府军的辎重抽调,怎会……怎会被饿了十几日的流民夺了去。”燕夫人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咬了咬下唇,“此事少说也已廿日有余,为何…为何一直没有折子……呈到郢州。”
      安阳侯紧紧握住夫人的手,叹了口气道:“银台司公事是乌家庶子夫人常氏的嫡亲兄长,把折子拦在了银台司,没有递到御前。”安阳侯抬头,却也止不住泪留下,又用拇指匆匆抹过去。
      燕夫人听闻此言,,一时气极,“枉我以为常氏满门清贵,当年,常泽之师从我父,如今,他家一双好儿女倒要来害我儿性命!”说完,燕夫人骤然立起,“快快备马,你我立刻入宫,请陛下派兵…”
      “夫人……”安阳侯更加哽咽,一滴热泪砸向燕夫人手背,烫的两人交握的手些许颤抖。“陛下……只怕是不容乐观,我这半月进的折子,若石沉大海,无一朱批……就……就连早朝也是匆匆而过。”
      两人一阵沉默,天色渐晚,院外海棠零落,几许萧瑟。
      华灯初上,拜月节让每条街上都无比热闹,归家的人赏灯祭月,人人都如此快活。相比,安阳候府便沉寂的多了。
      “阿姊,怎的还未见辎軿,再等过去,宴上的甜粥可不要凉了。”燕无虞说着还将最后的些许芙蓉糕捏近嘴里,不过两个时辰,整整一碟子的糕点就见了底。照着往日,燕姝早该夺了去,不许他多食。只是今日,燕姝见父亲脸色,只怕是有不好的事……
      燕姝神情恍惚,也没有清燕无虞所言。只听闻前院此时一阵暴乱,接着便是杂乱的哭喊声。燕七冲进来却也深受重伤,燕七早年间也是跟随父亲在战场上的,在郢州,何人能伤他?何人敢伤他?
      “燕统领,这是…发生了何事?”燕姝急忙扶起燕七,到底是闺阁女子,吓得眼眶微红。
      燕七站稳,随手扯下身侧的帘子紧紧地扎住流血的侧臂,粗粗的喘了一口气,道:“小公子可在?盛家私调五千禁军围困侯府,侯爷遣属下护送娘子和小公子去往澶渊。”只见此时燕姝摇摇欲坠,稳不住身形,燕七便想着伸手相扶,可不过刚刚伸手,便扯到了伤口,又连忙放下,不敢让燕姝发现他已身受重伤。“娘子放心,属下定然护娘子和小公子周全。”说罢,便将两人护在身后,向后门走去。
      “阿姊,父亲母亲如何了,我想同父亲母亲一起走......”燕无虞跟在燕姝身后,燕七也不知道怎样和小公子说。只见后面禁军追了过来,燕姝心下了然,怕是父亲母亲......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随手抹了下眼泪。
      “燕统领,劳烦您将阿虞送往燕鸿府上,您不必急着拒绝,我也知晓您已身受重伤,若如此下去,只怕是你我都逃不出去。我乃安阳侯长女,陛下亲封的县主,当年镇守神司的是我父兄,平定海乱的是我母亲。前方,有父亲母亲带着万千将士在迎我,我是燕家的女儿,今日,定要为我的幼弟杀出一条生路。”燕姝说完,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燕无虞系在身上,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哽咽道:“阿虞,你是我燕家儿郎,阿姊不想你为仇恨所累,但要记着,记得今日。唯有你够强大,才能护住你所爱之人和爱你之人。去吧,去澶渊,往后,莫回郢州......”说完后便抽出身旁死士的剑,抬步往回。剑上的血痕沾上如玉的指尖,仿若将赴沙场的女将军。
      燕七跪地向燕姝一拜,只见燕姝带着残存的府兵向禁军杀去,到底是燕家女儿,却也习过武,只不过确是敌不过人数众多的禁军。
      燕七狠狠转头,抱起燕无虞便向前跑去。燕无虞转头看到为自己杀出生路的阿姊到底是万箭穿心,倒在血泊之上。
      “阿姊……”燕无虞用尽全身力气呼喊,他知道,这世间恐怕再无所爱之人,他的生路,铺满了父亲,母亲,阿兄,阿姊的血……他要狠狠地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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