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伍】新产品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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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时辰宝相花不解眼下事，化难题阮崇智华丽转身
上午10点刚过，用七弦镇的习惯应该说是“巳时刚过”。在这个处处保留传统生活方式的小镇，许多在现代人看来早已陌生的东西，时时刻刻就包含在镇民的日常生活中，不用刻意想起，更不用特意为之，稀松平常的就像入秋雁南飞，霜降叶染红，天亮鸡打鸣一样，看时辰就知道是早还是晚，但对于“不系舟”茶楼的莫子青而言，尽管她已经在七弦镇生活了好几年，却还是弄不清天干对应的时间，倒也不是不会算，就是反应不过来。
后来教古琴的阮崇智阮先生给店里挂了一块牡丹宝相花表，上面既有数字又有天干，这样当在别人说时辰的时候，莫老板一看表就明白了，但有了这么个方便的东东，她更记不住时辰了，就像有了手机通讯录之后大家都不记电话号码一样。
话说这表的样子也精巧，中间一圈是1到12的数字，每两个数字外，括着一个花瓣，花瓣边缘中间凸起的尖正对应一个时辰，第一层花瓣从“子”一直到“巳”，第二层花瓣再从午到亥，看起来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宝相花，因而得名。而这些数字和汉字，却都像坠在探出来的花丝上，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得花枝乱颤似地。
“一点都没有为钟的沉稳。”这是莫老板看过整点报时后对这个表的第一句评价。
莫子青这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直率，偏偏又长了双颇具洞察力的眼睛，她要是喜欢起什么，能一下子就说出最令人得意称道的地方，形容精恰，常常夸得事主大有他乡遇知音、相见徒恨晚之感；她若是想挑毛病，基本上一针见血，力道精准，哪儿疼捅哪儿，但是她从来不干“批得体无完肤”这档事儿，因为她能看到缺点，也能看到优点，“事物都具有多面性，没必要为了批驳而批驳。”她说，但她之前的评语，恐怕已经够一剑封喉的了。
阮先生知道这是莫子青在跟“七弦镇”琴的研发部发火。
朋友们都知道，其实“七弦镇”琴才是莫老板的主要效益来源，茶楼不过是为朋友们聚会提供场所，就连曲艺演出都是朋友们谁喜欢就可以来演一场，或者谁愿意请哪个班子来一场，有时候就连流浪艺人，只要申请也可以登台，难得镇上的人们也习惯来此喝茶，背包客、旅行者也喜欢在这里感受一下小镇气氛。
再说这“七弦镇”琴的开发生产，除了大众旅游纪念品外，还有一部分是瞄准高端收藏市场的，所用材料也十分讲究，研发部新开发的琴就是这类，他们攻克了瓷胎画珐琅与乐器结合的工艺难关，做出了一批珐琅彩的瓷编钟和编磬，一排小槌悬在架子上，摆放在晃动的地方比如车里，弹簧连接的小锤子挥舞起来敲击，精致而可爱。人一旦喜欢上什么东西，就很容易入迷，进而对其他缺点视而不见，当其优点被反复灌输的时候尤甚，就这样莫子青也被说服了。当这种滴沥当啷、张牙舞爪的小编钟一上市，很快就被实用主义的浪潮无情地拍碎在了现实主义的礁石上。珐琅彩是釉上彩，磕磕碰碰地是会掉瓷儿的！钟体受损后不仅音准无法保证，观赏性也大大降低，更别说升值了，而且珐琅彩瓷成本高，谁会把这么贵重东西摆在车里碰瓷儿听？“华而不实”是莫子青做工艺品一直以来最想避免的，但还是在这上面吃了大亏。莫子青越发地感觉到，凡事都由她一个人拍板显然力不从心了。
“对不起，我又刻薄了。”莫子青已经意识道自己态度不好，其实人家阮先生也是好心。
“没关系。”阮崇智笑了笑。
“也许我根本就不是创业的那块料。——都做了这么久了才意识到，是不是有点晚了？”莫子青苦笑道。
阮崇智也苦笑道：“别胡斯乱想，就事论事，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浪费了大家那么多心血，成品和零件都在库房堆着，买不出去资金就无法运转……”莫子青说。
阮崇智听过后，想了想说：“如果莫老板不介意，阮某倒是想试试，看能否帮上一点忙。”
这位阮崇智阮先生原是在“不系舟”住店的房客。那时候“不系舟”刚开业，按照莫子青最初的想法，一楼是喝茶，二层住店，三楼是琴房和自己居住的地方。但客房管理比较麻烦，莫子青就想把客房关了，腾出地方平时教附近的孩子弹琴，而此时阮崇智身上带的钱也花完了，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把古琴，于是他对莫子青说：“阮某身无长物，唯略懂琴艺，恳请留在不系舟教人弹琴，所得三七分成，包食宿即可。”至于琴艺班后来在七弦镇渐渐有了名气，竟成为“不系舟”茶楼之外的另一“支柱”，可是当时纯粹出于同情而点头的莫子青根本没有想到的。
虽然不知道他是否有能力解决眼下这个难题，但凭着对他的了解，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从来不会开口的，莫子青略沉吟半刻，还是同意了。
阮崇智首先了解了一下库存情况，他发现整架编钟价格偏高，但存货不多，而未组装的编钟和编磬的订单已经完成，主要积压的就是这部分产品。经过一番调研思考，阮崇智建议将现有的整架编钟重新上架，但不作为车中装饰，而是作为静止工艺品。
“可是这样就不响了呀。”莫子青反驳道。
“是，就是不让它响。”
“那还有什么意义？七弦镇琴的最大卖点就在于它可以和真的乐器一样演奏啊！”
阮崇智点点头，说：“是，但是编钟这个系列不是，它价值点在它采用的名贵材料和工艺。要脱离困境，必须跳出固有思维的定式。”剩下这批完整编钟编磬，按照阮崇智的要求，都标配了上等木料制作的架子，按照历史复原，榫卯、铜活样样精细，并且，这些架子的用料和颜色都根据彩瓷纹样相配套，原本设计垂在架子上的木槌，都换了金属的，按类摆放在架子旁，形成完整的一套编钟编磬，装在红木盒子中，只在艺术品展卖， “这样一个艺术品，是供人观赏而不是演奏的，这也是它最初投入市场受挫的原因，——定位不准。”看到成品，莫子青总结道，同时决定，今后此类产品只接受定做。
“七弦镇”琴系列产品中，有一类是饰品，就是把按比例缩小乐器做成耳环、发簪、项坠、手链等首饰，或者手机链、钥匙链，但因为受乐器本身形状限制，基本上都是单体的一琴一饰。既然不拘泥于必须可以演奏的窠臼，编钟编磬就可以作为装饰元素使用。以库存中剩下的大量编钟编磬元件为原料，将这些小钟、小磬重新设计安排，做成不同的装饰品，既有流苏式，也有串连式，既推出整套的首饰，如耳饰、项链一组，也有单独出售的饰品，以瓷为首饰并没有什么特别，但以编钟、编磬为造型的瓷器首饰，在市场上就显示出了独特的魅力。加之每款都有自己的名字，比如“雨霖铃”就是用磬串象征欲滴，做成一对耳环，同时配以同样风格的项链，而“钟情系列”则全部是钮钟组合，市场营销方面取得了不小的成功。
卯时，也就是十八点，夜色中，牡丹宝相花表的两层花瓣相对旋转，分开成两朵宝相花，花丝灿然，流光溢彩，“卯”字闪闪发亮，正好映照在数字“6”上，不一会儿花丝收敛，光芒掩去，两朵花合二为一，又变成了一朵。
“虽然不沉稳，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送的钟。”莫子青说完，感觉这么说有点别扭，不过反正阮崇智也听不见，现在阮先生的主要工作不再是“不系舟”的琴艺师傅，而是“七弦镇”琴品牌的……用莫子青的话讲，叫“职业经理人”，不过镇上的人还是弄不清CEO是什么东东，当然也没必要弄清。
“时间如流水，花开花谢都是浮光掠影，世间多变幻，沧海桑田原是倏忽不觉，何来的沉，何来的稳呢？”阮崇智用手轻轻从宝相花上拂过，花丝柔顺地倒像一边，而那些字却依旧在半空中闪闪发亮，它们和表盘之间竟然什么连接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伍】新产品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