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栀星遥

27、欺骗

　　猝不及防的道谢让余落延短暂地失语。黑暗里，寂静如潮水般翻涌，微弱的呼吸声被夸张地放大，如擂鼓般剧烈。

　　沉吟片刻，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到：“苏升厌？”

　　尸体仍趴在他肩头，不再有任何动静，仿佛那一句莫名的道谢便是她最后的遗言。

　　余落延僵硬着身子，不想和一具骇人的尸体有过多接触，微微向后倾斜。

　　他闭上眼，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右手腕的痣。

　　几乎是在他触摸到自己肌肤的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使他骤然间瞪大了眼睛，开始剧烈喘气。

　　那里的小痣依然存在。

　　令他惊惧的是，不止一颗。

　　多出来的两颗分分明明，真真切切。

　　强大的记忆力让他几乎在一瞬间便想起来，那有着三颗痣的右手腕，是庄让的。

　　不是其他任何人，是在陆彧清当巡查员时用单保卡保住自己而杀死的庄让，是在获刑关卡里被自己教唆自杀的庄让。

　　这是怎么回事？

　　庄让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苏升厌，手法残忍。之后还想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苏祈愿。

　　陆彧清在平行世界里借巡查员的身份杀死了现实里的庄让。而自己只是在虚拟的关卡里教唆一个虚拟的庄让自杀。

　　千万条思绪于四面八方灌入余落延的大脑，让本就因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而疲惫的他头痛欲裂。

　　为什么刚刚会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尸体？为什么扣掉眼珠后尸体变成了苏升厌？为什么自己变成了庄让？

　　无数个疑问涌来，恍惚间，他忽然意识到，似乎从来没有任何一条客观的证据指向庄让杀了他的妻子。

　　至少他并没有亲眼看到。

　　而对庄让的一切刻板印象，都来自那个看似单纯无知的青年人——陆彧清。

　　他不想承认，可如今又没有第二条路任他逃避。

　　庄让是杀人犯，这是陆彧清天真地主观臆断，还是蓄谋已久的诬陷诟病？

　　一旦这条漆黑的思路被无意识打开了一条缝隙，所有的光明都争先恐后地涌入。

　　余落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陆彧清认识的，甚至在他的印象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只是陆彧清坚决地说认识自己，在他鲜少甚至不会去的酒吧。余落延当时便心存怀疑，但不想在无意义的问题上过多地浪费时间。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陆彧清的阴谋。

　　这是余落延毫无根据的推断，他内心里其实并不愿相信，只凭在屠杀城里，那个在自己视线里模糊的、陆彧清持枪赶来的身影。

　　可转念一想，陆彧清怎么会知道自己当时在那里？

　　他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清除掉那个胡作非为的黑帽子。

　　余落延百感交集，无法言喻的情绪开始在心中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那不是被欺瞒已久的愤怒，而是比愤怒更胜一筹的恐惧。

　　陆彧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几乎已经得到自己依赖性信任的人，到底有着多大的阴谋？

　　僵硬的身躯突然松懈，他瘫软下来，看着女尸散乱的头发，鬼使神差地说道：“庄让死了。”

　　女尸抬起头的那一刹，余落延已经没力气惊讶了。

　　他等待着，深色的瞳孔隐匿在黑暗里，无波无澜。

　　墙壁上突然亮起了蜡烛，猝不及防的光明让余落延眯起了眼。

　　待他睁开时，那种短时间里经历几次大起大落的惊恐竟让他失笑出声。

　　趴在自己肩头的女尸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清朗的嗓音响起，带着独属于它主人的愉悦：“谢谢你，余哥。”

　　他的出现没有任何铺垫，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

　　余落延声音冰冷，仿佛经久浸泡在江水里：“陆彧清。”

作者有话说

　　时隔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