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梦华》光影流年

1、锦瑟无端五十弦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在充斥着白色寂寞的世界里，一道长长的队伍艰难的行进，北风呼啸的吹，雪尘飞扬，领头的一人望着棉絮状匆匆飞坠的雪花，不禁想起送殡队伍向空中抛洒的纸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方出现了一座不高不低的山丘，领队人眼睛不由一亮，回头对大家吩咐道：“到了前面的小山丘，我们停下来歇会儿再走。”大家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号令，都为之兴奋起来，沉重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队伍很快到了停驻地，大家坐在南面的背风坡休息，拿出早已冻僵的干粮津津有味的啃着。队伍中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抱怨道：“怎么这样倒霉，第一次出镖就碰上这般恼人的天气，以后还让人活不活呀。”他身旁一个年老的安慰道：“年轻人，这算什么，干我们这一行最怕的是遇见不要命的劫匪，说不定连命都赔了。”少年听他这样一说反倒来了兴致：“真得会遇见吗？那才叫刺激呢，正好是大显身手的机会。”老人听了此话，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般少年意气，便唯有叹气的份了。
　　朔风似乎吹得更猛了，领头人呆呆看着半空旋涡状飞舞的雪尘，想起这次的重任和家里的妻儿老母，心头怅然，此次一行便是永诀了。
　　风越来越张狂，领头人抬头望这，忽然眼里露出精芒，身子也挺直了，正襟危坐面对前方的某一处，似乎在迎接一场生命的祭献，口中喃喃：“她来了，她来了。”
　　队伍中的其他人此时也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一个不真实的白影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逼近，领头人此时终于清醒过来：“弟兄们，抄起家伙，敌人来了１
　　然而，当他喊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漫天血肉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凄惨的叫声还有朔风哭泣的声音。多年的出镖经验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这队人注定要成为献给死神的贡品。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拔出缚在背上的焰月刀，割破虚空凌厉一刀斩向片刻前还悉心押送的镖箱，镖箱破裂，一阵哄天响盖过了朔风的猖狂宣泄，原来他们押送的竟是一大箱子的炸药。
　　那白影飘忽若鬼魅的身形在炸药爆破的一瞬已然跃到三丈开外，仿如风雪中的白色浮萍终于不再左右摇摆，领头人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似一朵露水滋润的芙蓉花，明眸皓齿，冰肌玉骨，一袭轻纱做的白衣在风雪中肆意狂舞。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是邂逅了雪山神女，可是领头人镇定心神后只感到彻骨的寒意，这种寒不是风雪浸透脊骨的寒，而是由内心深处萌生的寒，任酷烈骄阳也烤不化的寒。
　　空灵的嗓音送入他的耳朵：“中原镖局的顶梁柱聂七大侠居然要用这样阴损的招数对付一个女子，真是可敬可叹埃”
　　聂七冷冷一笑：“对付你这种人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
　　“哼，道义？！只不过是强者套给弱者的一副枷锁而已。让这么多无辜的人给我陪葬，小女子还真是过意不去呢。”白衣女子很悠闲的将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挂上耳梢，无所谓的笑笑，那样的笑竟是清脆悦耳的。
　　“我不想杀你，至少现在还没有杀你的欲望，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跟魔鬼做交易只会有一个下场，既然早晚是死，我宁愿在生时多积点德。”
　　“呵，又一个虚伪的人，你们中原镖局做的那些龌龊事让你下阿鼻地狱都不为过，给你积点阴德你反倒不干了。”
　　“你我不是同一路人，出招吧１
　　白衣女子脸上现出杀戮者嗜杀的欣喜表情，白袖舞动飞扬，裹起片片雪尘，迅疾攒成一个巨大雪球，凌厉的杀气向聂七铺天盖地的涌来。焰月刀在他的内力催动下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堪堪刺向白色雪球，然而，就在即将刺到的一瞬，白色巨球忽然爆裂，里面的杀气以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扑向他，聂七在措手不及之时也同时感到震撼，这个韶龄女子竟会有如此雄浑的内力，这样的力量也许是他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想法电光闪过后，他奋力挥刀，向那股内力斩去，却已然来不及了，雪球在他面前爆开，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已被震碎，不由自主向后退出数步，喉头发甜，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来，脚步发软，再也支持不住，双膝跪倒在地。
　　白衣女子冷眼看着这个原本骄傲的男子跪倒在她面前，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种厌恶之情，背过身去，将一股内力自右臂传到中指与拇指间，两指轻轻向后一掷，然后嘴边浮出一丝轻笑，施施然离开了这里。
　　身后的男子重重倒地，任风雪将他的身体埋葬。

　　名振一时的中原镖局就在聂七的有去无回后再也无法支撑局面而退出了江湖舞台。江湖人都猜出了聂七的死因，因而并未有太大震惊，死在那个“地狱女神”手里的武林人士已经太多了。
　　醉仙楼望月阁的窗前，一袭白袍的清瘦老者捻着胡须向远处眺望，眉头紧锁，思绪不知飘向何处，他身侧一张八仙桌上坐着另一位青袍老人，正拿着酒壶往嘴里灌酒，喝得起劲却被呛了一口，连忙放下酒壶猛力咳嗽了几声。“唉，我说，你难道就准备置身事外？这可是你当年种下的祸根，如今害得那么多人白白丧命。”青袍老者翻起死鱼样的眼睛望着白袍老者的背影。
　　白袍老者只是沉默，一动不动站着。
　　“难道你还是放不下那些个虚名，或者是无颜面对？”
　　等了半晌不见回答，青袍老者哼出一声，提起酒壶大踏步走了，留下一个仍在沉默的身影。
　　灵魂深处一个娇小玲珑笑容浅浅的女子再度复活，白袍老者眼里静静滑落一滴清泪。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是否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如果当年他作出相反的选择，那如今又会是什么情状？
　　白袍老者摇摇头，奋力甩掉这些古怪的念头。菲儿，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也许，自己早就没有资格关心她了。
　　洛阳的冬天虽不象漠北那样的苦寒之地让人难以忍受，但在下雪的日子，人们总要呆在家中，即使最穷苦的人家此时也不愿出去谋生计了。因此，街道上的大部分店面都关门大吉，惟有醉仙楼乃是洛阳商道的招牌，这面旗帜可是不能倒的。
　　秦若兮身穿厚厚的毛皮夹袄坐在醉仙楼一层的大厅里，要了一盅女儿红，却并没急着喝，只是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酒盏，时不时朝门外瞅，象是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今天醉仙楼的客人稀少的很，店小二看无人招待，便打算多敲这位看起来多金又无知的秦大小姐一杠。于是忙跑她身旁献殷勤。“这位姑娘，喝酒多了易伤身的，小人为你准备些下酒小菜吧。”
　　秦若兮不奈烦的将目光移到小二身上，眨巴眨巴美丽的大眼，又将眼珠转了三转，忽然间笑逐言开，只见她兔子般迅疾的站起来，一把拉住店小二的衣服，趴在他耳朵上低语了几句，那店小二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正为难间，忽然一锭大大的银子出现在他面前，堵住了他心里的犹豫，换成重重点头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前年的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