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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嬷嬷上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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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丽莲又惊又急的模样,她这小丫头倒还真是忠心,我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她说我已昏睡三天了,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大夫来看了说额头上的伤还要调养一阵,既然我入了这身体,那么,既来之则安之,我要顶着这张脸生活下去总不能真的破相吧?我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看清了额头上的那道疤,总算长出了一口气,那是个月牙型的小伤疤,伤口已经愈合,比我想象中要好了许多,要真是个刀疤一样吓人的那我真是命运不济了。
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呢,外头一阵软绵绵莺声燕语,丫鬟打帘子的声音,躬身请安的声音,“太太来了,奴婢这就去叫小姐起来。”“千千可好些了?”中年妇人平和的声音隐含担忧,看来这是我的“额娘”?知女莫如母,我可别给她看出来破绽!赶紧将镜子塞进被子里,倒头就躺倒在床上,假装入睡。
门开了,一串细碎脚步声直达我耳边,咦,怎么是两个人?
“千千,”在外面说了话的那妇人在我床边坐下,伸手给我掖被角,又慈祥温和地抚着我额上的伤痕,轻轻唤我,母爱在哪里都是予人温暖的,我在心里叹气,她的女儿还不知道人在何方呢。“千千?千千?哎……嬷嬷,真是对不住,这孩子近日神思恍惚,现下睡着了,我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听“我”额娘这恭恭敬敬的语气,想必她口中的“嬷嬷”是大有来头了,我支着耳朵仔细聆听,嬷嬷可算开了金口,她人大概已近中年,可是开口条理清晰,声音柔婉温和,“无妨,夫人,如若方便,可否让我与小姐独处片刻?”
“这……好吧。”我额娘应了下来。
她带着丽莲带上了门,房间里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我有些后悔装睡了,紧张地蜷在被子里,直干咽唾沫。
“我知道你醒着,他他拉小姐。”啊?她怎么知道我装睡,难不成她是火眼金睛?兵不厌诈,也许她是诈我,我先等等再说。继续闭目假寐。
“若你对我心无芥蒂可否和嬷嬷谈谈?”咬定青山不放松!我是□□,我就是不开口你还能把我千刀万剐?谈什么谈,就不谈。我接着假装沉睡。
她接着说,“我是四贝勒府上嫡福晋身边的管事嬷嬷,你有什么心事委屈都可以尽数告诉我。福晋是宅心仁厚之人,如今种种实是意外,当日选秀时你也与我们福晋有一面之缘,福晋很是喜欢你,才央求德妃娘娘将你配给四贝勒作侧福晋。谁料行礼当日出了这么当子事儿,皇家有皇家的规矩,退婚也是下下之策,并非福晋本心。福晋是极善良的人,她说你尚且年幼遭逢此等变故必然心中哀痛,命我来看看,若有能做的事情也愿意帮扶补偿你。”
我在心中冷笑,她不来还好,一来反而欲盖弥彰了。这是典型的打一下再摸一下,如果我真的是他他拉千度小姐,我就要气死了,哪有这个道理?先拉下脸不留情面地退婚,再派个人来假惺惺说,“我可以补偿你。”有这样的事吗?
我决定继续装睡不理她,可脑海中灵机一动,她既然说她可以帮我我为什么不拉住这个机会?管她真情还是假意,能利用则利用!求她个什么事情好?
想来想去我当下最大的麻烦莫过于那个让人作呕让人恐惧的唐德怀表兄,他善于伪装,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对我情深意重的样子,我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搞不好人家还以为我心比天高看不上他、故意诬陷呢!
再听丽莲给我透露的口风,我那个古板阿玛经历退婚一事只觉脸都丢尽了,恨不得把这个女儿像烫手山芋一样快快扔掉,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能把我嫁给唐德怀!那时候……我浑身抖了一抖,凭那个表里不一的恶人在,还能有我的活路?再说贝勒府这么斩钉截铁地退婚,就断断不会再吃回头草把我娶回去了。
想通这个关节,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赶紧睁眼,“噗通”一声倒头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痛不欲生满脸眼泪纵横,我“苦苦哀求”哽咽难言,“嬷嬷,承蒙宫中贵人看得上将我许配给了四贝勒,现今不幸毁容也是千度无福侍奉贝勒爷,可是千度是从小读诗书习礼节长大的好女儿,知道什么是礼义什么是廉耻,我已经许配给了贝勒爷怎么能再嫁他人?嬷嬷,求福晋给个恩典吧,千度出家为尼也好,一生不嫁也好,只不愿再嫁他人了!”我满嘴封建礼教糟粕,哭得分外逼真,抓紧这最后一条救命的藤蔓!
到底是贝勒府里的嬷嬷,她自有一派王府里的气度,眉眼间也全是长者的柔和,听我这样一说,她沉静的眼里有惊讶有不解甚至有欣赏,许久,她看着我的神色变得愈发柔和,我正不知哪个步骤出了错,她却已经说道,“不料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决心,嬷嬷阅人无数也不能不为之感动,放心,其实方才随你母亲进门之前已经听闻你对丫鬟的那番话,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嬷嬷一定向贝勒爷和福晋如实转达,替你从中争取。”
什……什么?我的嘴巴渐渐张成了O型,一头雾水慢慢散开——她说“你对丫鬟说的那番话”?让我想想,哦,那时丽莲非要说唐德怀如何情深意重我被她闹得心烦意乱,于是我为了赌她的嘴故意诓她说:“曾经沧海难为水,我许了人家又被四贝勒拒之门外这叫我情何以堪?难道我是人尽可夫的人么,这一生一世,我决不再嫁他人了!”
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无心之失,结果如今的局面就好像痴心女穷追猛赶负心汉一样!
该死的,我连贝勒爷是方是扁都没有见过呀,用封建的思想来看我该狂呼一百遍:贝勒爷啊贝勒爷,你还我名节来!!
送走了贝勒府派来的嬷嬷,我仰天长叹,一头倒在了枕头上。仔细想来也没什么损失,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反正能拖住那个唐德怀的求亲就比什么都好。至于贝勒爷是否答应让我入他的贝勒府,哼,本小姐才不任你揉方揉扁,到时候你上赶着求我去我还不去了呢。
没想到我的权宜之计在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经过各方流传,竟演变出了诸多版本,最多的一种版本是,我,他他拉千度小姐被退婚后得了失心疯,死缠烂打死乞白赖地求着人家贝勒府的人收下我这“残花败柳”,否则就以死相逼。
我阿玛听了,气得怒发冲冠,气势汹汹手拿藤条就冲进了我的房间,额娘拦也拦不住,他一手指着我的鼻子,一面大声呵斥,“我他他拉家门不幸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女?你可知为了你的事阿玛在朝堂上倍受嘲讽,一张脸都快被人用靴子踩到地底下去了,这还不算什么,现在人家怎么说,哼,人家说咱们家‘恬不知耻’,上赶着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我怎么,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一鞭子毁下来,我猝不及防来不及躲眼见着额上伤疤未好便又要添上新伤,来不及作别的反应,我只有坚定地闭上眼睛,试图眼不见心不烦。“啪!”清亮的响声,我身子一抖,却没有感觉到疼,诶?
却见额娘跌落在我的面前,双手环抱着阿玛的裤腿,哀哀求道,“老爷,老爷,要打就打我,打我吧,老爷。女儿是我生的,她丢了人也全是我的错,不要打千千,不要打千千啊!”
看着额娘脸上老泪纵横,我从心底里真正感到心酸,依稀恍惚中我看到上辈子母亲的脸,那时候我还小,父亲日日酗酒醉了就只知道打我妈和我出气,那时妈妈也是这样护在我身上,泪流满面地哭喊着,“打我吧,打我吧,不要打孩子!”两个母亲的脸在我朦胧的视线里渐渐重叠,我跪在阿玛的脚下,坚定地抬起头,“阿玛,和额娘没有关系,你不要打他。”
阿玛拎着鞭子的手在空中晃了一晃,目光一怔,深深一闭眼,长长叹了口气,“哎——今日真是我他他拉一族家门不幸!”
“来人,”阿玛一声令下便有家丁上前,“把小姐带到静日轩软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别人私自见她,若被我发现,我将你们腿打折!”
家丁们哪敢说不,异口同声地齐齐道,“遵命。”便七手八脚地上来架起跪在地上的我,我看见站在阿玛身后几个女孩儿挤眉弄眼、幸灾乐祸的眼神,她们在我背后嘀嘀咕咕,什么“人家不要的”,什么“她也有今天”等语,一字不漏地被我捕捉到,那感觉很不好受如芒刺在背,她们,就是丽莲口中说的二小姐等人了吧?
我站定,转身,冷冷地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等她们眼里露出了怯意,我见时机成熟,在心中冷笑,我道,“阿玛,女儿尚有个问题。”
“你说。”
我眉头幽怨地紧紧蹙起,故作一副忧心忡忡地说道,“身为长女的我,如今出了这件让全家族蒙羞,让姊妹们‘耻笑’的丑事,想必对我们家的名声也是影响深远。等妹妹们到了该出嫁的时候,因为我的缘故没有人愿意给妹妹们提亲了可怎么办?思及此事,女儿心中真是好生愧疚啊!”
我别有用意地看了那几朵娇花一眼,果然她们个个笑容消失倒抽凉气脸色惨白一片,我心里的怨气终于好了一些,今日幸灾乐祸嘲笑他人的,我不信他来日会有什么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