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言语》南西北SWN

2、衣服

　　“换上。”
　　黎木回宿舍拿出干净的衣服，是一件黑色镶金纹的衬衫。

　　她将衣服递到林语手里，见他去卫生间蹑手蹑脚地换完衣服又眉头微蹙：“说了多少次了，站直站直！你人高马大的，怎么天天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而后仔细端详站直的林语，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衣服很合身。”

　　金纹的立领衬衫正好衬托出林语高大威猛的身躯，暗色的衬衫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冰冷，不那么好欺负。如果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卑微表情，黎木几乎要认错了人。当然，她没意识到，苦大仇深这四个字，同样适用于她自己黑着的脸。

　　“其实你长得还挺帅的，为什么这么不自信？挨欺负也不反抗！”

　　黎木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真是林语不气，她生气。虽然她改变不了这个糟糕透了的世道，但能帮一个是一个。

　　林语配合黎木的观点，牵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没说话，头还是微微低着。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黑色衬衫的面料，滑滑的触感似乎可以抚平内心的焦虑不安。

　　他从内心深处害怕反抗失败带来的后果。

　　“他们没有欺负我……”
　　林语的底气十分不足，像是没吹气的气球，生怕因为反抗而惹到更多的麻烦。
　　欺负？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没有欺负眼镜片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
　　林语小心翼翼地解释，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生怕惹恼了喂食的路人。惹毛了黎木，他可应付不来。

　　黎木脸色一沉，现在的她就是木炭上放干柴——一点就着。
　　“跟我走！把给我眼镜片找回来！”

　　黎木拉着林语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她今天非找到眼镜片不可！

　　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路上，会经过一处地铁站，那里纵横交错，是混混聚集的窝点之一。其中有一段长长的地铁站台，直到现在，站台下的地铁线路还承担着在地下市区内运送货物的任务。

　　这一路上，黎木恨铁不成钢地絮叨：“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挨打都不还手？”

　　“我……我打不过他们……”
　　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四的林语说打不过营养不良的小混混？

　　先别说能不能打得过小混混了，黎木就想揍他一顿。黎木对林语窝窝囊囊的样子有些鄙夷，但更多的是心疼林语。到底经历了多少次毒打才能让一个人失去反抗的想法？

　　但在林语的视角，他实在无法从黎木的语气以及表情中获得她在心疼他这个信息。

　　林语拐进了看似无人的路，这与他平时走的是同一条路。偏僻的地方是混混们的窝点，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意去找小混混。

　　地铁站台的广告早已失了颜色，就连玻璃橱窗也因多年没有维护，玻璃碎了一地。在某个通往地表，却被封死的出口旁边，每天都有几个无业游民靠抢点过路费在那混日子。

　　虽然是混日子，但他们觉得自己混的有尊严，那些一眼看上去就是好学生好老师的，他们绝不动手，只有那些经常独来独往还鬼鬼祟祟的家伙，才是他们动手的目标。

　　好巧不巧，林语就是这样的人。林语如果不是特地去那里，是不会遇到他们的。
　　“呦，换衣服了？”

　　为首的大高个怎么也没料到，刚被洗劫一波的林语，竟然还敢调头回来。
　　“怎么？不服气吗？想要回来？”
　　大高个斜着个眼，鼻孔朝天，目中无人，林语？他看蝼蚁还差不多！

　　林语吓得结结巴巴，连手都在发抖：“我我我……我来找眼镜片。”

　　不远处暗中观察的黎木真是气得够呛，窝囊太窝囊了！！！

　　“找什么镜片？！拿钱了吗？”
　　胖子说完，伸手就去摸林语的上衣口袋，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钱：“没有钱啊——呸！”

　　胖子一口粘痰吐在林语新换的黑色衬衫上，林语眼中竟无一丝怒意。

　　“对……对不起！请……请问可以留意一下我的眼镜……”
　　话还没说完，刚刚一直未说话的小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林语的眼镜片。

　　“谢——”
　　老师说得办法真有用吗？！林语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随着还未说出口的谢谢，与石头砸在镜片上破裂的声音，一起碎了一地。

　　不远处，黎木气得青筋暴起，被两个大人欺负也就算了，十五六岁的小屁孩也能骑在他脸上输出？

　　“滚！”
　　小子踹了他一脚，就连小子都愣了几秒，林语竟然真的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诶～

　　林语已经习惯了不反抗，反抗只会挨打得更多。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呢？

　　这给后面的黎木气得火冒三丈，废物，太废物了！能想象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被三个一米七不到的人围在一起的画面吗？本来想着等会再出场，但现在她气到一刻都不能多等了。

　　黎木一把将林语扯到身后，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不好吧？”
　　她看不惯林语无能怯懦的样子，更看不惯有人恃强凌弱。

　　“别多管闲事，他这种人，活着都浪费粮食。”
　　说这话的胖子，身上穿着一件很久没洗的衣服，黎木隔着两米，都闻到了混混身上的一股馊味，光是这股味，黎木就想干架了，真不知道林语怎么做到如此低声下气。

　　“就是，现在的世界不养废人。”
　　小屁孩说这话时，甚至带着几分得意，他是三人中最矮小的一个，在他看来，他们所做的事，不过是替天行道，除掉没有用的废物罢了。

　　“废人？你们在这里恃强凌弱还有优越感了？是能写进县志，还是能写进你家族谱？”
　　一句话说得不过瘾，黎木面无表情的不停输出，一个热情如火的人，无论怎么让自己黑着个脸，行动仍旧会出卖了她，那双眼里的怒意几乎压不住。

　　“欺软怕硬，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晚上出去与拟兽搏杀啊？还用猎人保护你们？”
　　黎木连怼人都挑伤口怼，对于他们这些自认怀才不遇的人，现实的啪啪打脸常常让他们恼羞成怒。

　　这下，黎木算是点着混混身上的怨气了。

　　“怎么，你很厉害？我从不打女人，但像你这么贱……”

　　为首的大高个的话还没说完，黎木的嘴皮子像是吃了蹦豆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喷：“对，我就是很厉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B级猎人烈火黎木。
　　你们最好来个百八十个混混来打我，平时晚上执行任务懒得管你们，但你们欺负到我学生头上就不行了。”

　　三个混混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真的碰到硬茬了。

　　黎木的鼎鼎大名，在这学校附近混的人，不可能还有人没听过，据说本人力大无穷，曾经一个人打爆一条街的混混，综合实力不输A级猎人。先不论手下的小队全员B级以上，就论那队里挂着本区唯一一个A级猎人夜行孤狼的名。

　　谁敢惹啊？

　　“对不起对不起！”
　　三人连忙道歉，惹到黎木，不规规矩矩的那真是不知好歹了。

　　“所以他的衣服、眼镜、还有身上的伤……”
　　黎木架着胳膊，板着脸的样子更是让几个小混混如见阎罗，脸吓得唰白。

　　“我们赔，我们赔。”
　　几人像哈巴狗一样卑躬屈膝，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黎木依旧冷着脸，转手将赔偿金给了林语：“以后，别找他麻烦。”

　　或许，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将他们几个送到派出所，让他们再也不要欺负别的学生，但是，他们说得没错，这个世道里面不养闲人，现在的行政岗位不到兽前时代的二分之一。

　　就算送到派出所，除非罪大恶极，否则谁愿意拿本就数量不多的粮食去养闲人？这种小事都是去地表劳改几天，然后不了了之。

　　这个该死的世道，光是活着就要拼尽全力。能坚持到大学，林语并非毫无优点，一点不可取。

　　“谢谢老师……”
　　林语没有多问，他早就听闻黎木老师的身份了。她所在的猎人小队，在全市，哪怕是全省，都排得上号。

　　“以后，挨欺负的时候，别低三下四，我看着来气。”
　　黎木借着这个机会，又开启了说教模式，不亏是兼职的班主任。

　　“老师，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语不明白，帮助这样的自己有什么好处？

　　“你不知道吗？猎人的宗旨：为守护人民而战！”

　　那一刻，这句话，与说这句话的老师，仿佛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用纯粹而简单的认知，将他从泥潭中捞了出来。

　　哪怕只有一次。

　　“无论是你，还是班里的任何一位学生，哪怕是路人，我都会帮助他们的。”

　　林语不是黎木第一个帮助过的学生，开学不到一个月，黎木依旧解决了四五起这样的事。无论有没有那家伙的嘱咐，遇到这种事，她都不会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可是对林语而言，黎木就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