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似她》跳远的白兔

2、附身

　　烈二
　　秦妍离开包厢后径直朝电梯走，这边的事办完，她还得回去跟季清峰复命。
　　秦妍从小便被抛弃，大雪纷飞的寒冬里，是一个老乞丐捡到了她，将她养到五岁，老乞丐死后她便开始流浪，记忆中最多的画面就是在各个垃圾桶翻食物的场景，没有人会去理会一个孤儿，这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反而会惹一大堆麻烦事。
　　秦妍便在垃圾桶中长大，每日浑浑噩噩，当时人贩子猖獗，她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中，生怕被人贩子抓住打断手脚拉去沿街乞讨，听闻他们还会将小孩子开膛破肚，把小孩子的器官拿去卖钱。
　　年仅五岁的小女孩在黑暗中一天天长大，直到她遇见那个人，季清峰，他将小女孩带了回去，教她认字，让她读书，仿佛上天终于怜悯了她，她的世界开始充满阳光，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对自己的好，只不过是需要一个人替他在黑暗中行走。
　　知道真相时有一些失落，却不反感，他对自己的好是真的，毋庸置疑，如果没有他，那个矮小瘦弱的小女孩或许会在寒冷刺骨的冬天里死去，所以她愿意，愿意为了他置身于黑暗中，抹去一切的脏污。
　　只是在黑暗里行走久了，在某一刻她也会犹豫，如果自己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里，是否一切也会不同，这样的想法时常让她恍惚，或许在内心最深处，她也是渴望真正的阳光的。
　　见秦妍出来，门口两个黑衣人立马上前，一言不发跟在秦妍身后，随着她离开了情迷酒吧。
　　其中一个黑衣人拿出车钥匙，快步走向路旁停着的豪车，将车开到她身前，身后的保镖立马上前替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秦妍弯腰坐进了车里，外面的黑衣人则坐上了副驾驶。
　　“秦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副驾驶黑衣人开口询问。
　　秦妍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拿了一根点上，”
　　“回季哥那儿。”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转过了头。
　　车子朝前行驶，周围的景物快速往后退去，秦妍目光望着车窗外，抬手把车窗降下了些，风从降下的窗口呼啸而入，带着一丝凉意将车中的烟味吹散。
　　“小虎，你跟了我多久了？”秦妍突然开口，眼睛依旧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小虎是坐在副驾驶黑衣人的名字，他们这一行都没有真正的名字，名字只是代号，顺口就行。
　　黑衣人把头转向后座，回答着秦妍的问话，“五年了，秦姐。”
　　“五年了，不知不久都过去了这么久……”
　　秦妍恍惚了一刻，仿佛不久前季清峰才将他派到自己身边，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时间过得真快。
　　秦妍回过神，吸了口烟，“听说你老婆上个月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这都快一个月了，打算什么时候摆满月酒，到时给你个大红包。”
　　小虎笑了笑，“打算摆在这个月，红包就不用了，毕竟那时你已经不在了。”
　　“什么？”
　　秦妍还没理解小虎话中的意思，只感觉心口一疼，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她的心口处，剧烈的疼痛穿便全身。秦妍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心脏处有个很小的洞口，那是子弹的洞口，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她的心口涌出，将她嫣红的衣服染成暗红色。
　　副驾驶上小虎手上正拿着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枪，枪口处还冒着几缕白烟，那是子弹划快速划枪口所造成的，小虎面无表情将枪收回后腰，看着生命正快速消散的秦妍开口：“我也是奉命办事，你别怪我。”
　　视线渐渐模糊，秦妍却一点都不意外，早在黄铭浩脱口而出的骂声时，她就察觉到了异样，心中也有了一丝疑虑，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终究还是放弃了她。
　　很奇怪，明明她快要死了，心中却没有一丝恐惧，反而轻松下来，仿佛束缚着她的镣铐被打开，她终于可以脱离黑暗，迈向光明。
　　在死亡到来的那一刻，秦妍才真正了解她的内心。
　　原来她也不是无怨无悔的沉溺在黑暗中，或许在看到被面粉摧残得形销骨立，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人时，或许在每一道看似和善，内里却像毒蛇般贪婪的眼神时，又或许是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染上面粉在痛苦中挣扎时，她便开始恐惧黑暗。
　　所有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最后消失，在她失去意识前，记忆定格垃圾桶旁的小女孩上，画面里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别人咬过几口就扔掉的苹果，苹果氧化发黑，果皮上还沾着一些沾污，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用手擦拭着。
　　冽冽寒风中，小女孩身上穿着脏污的短袖，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秦妍却知道，那是她自己。
　　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无尽的黑暗包裹着她，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漂浮在空中，意识混混沌沌，无法思考，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仿佛一瞬，又像是过了很久，不知道自己是谁，要飘到哪里。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那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是那么的耀眼，秦妍想要伸手触摸，身体却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动弹不得，她眼睛紧紧盯着那道微光，生怕它下一秒就消失。
　　好在那道光没有消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亮，很快便亮如白昼，光芒将黑暗驱散，秦妍看着那宛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滴——滴——滴——
　　有声音传入耳中，像是某种器械运作的声音，随着声音出现，一直压在她身上的石头突然间消失了，感官逐渐恢复，脑海中的意识渐渐清明起来。
　　她尝试性地动了动手指，虽然很吃力，但身体的控制权回归了，这点让秦妍欣喜不已，那种一动不能动的感觉太痛苦了，明明有意识，身体却像是植物人，那种无力感让她恐惧。
　　似乎有人在惊呼，是个女人的声音，随即就是嘈杂的脚步声，她能感觉到有许多人在她身边焦急地走来走去，还有隐约交谈的声音，意识刚恢复清醒，脑海隐隐作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吵闹的声音让秦妍不悦皱眉。
　　额头上的青筋因为疼痛突突直跳，秦妍猛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有短暂的模糊，等视线恢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女人的脸，女人看着秦妍睁眼满脸欣喜。
　　没等她反应过来，女人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我的阿妍，你终于醒了，妈妈都快吓死了，你在不醒，妈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人抱着秦妍嚎啕大哭起来，一旁站着的医生赶忙上前安抚激动的女人。
　　原本安静的病房乱成一片，秦研呆愣在床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有点蒙，完全没反应过来，她看着还在哭泣的女人，疑惑开口：“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