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7》菩盼

1、Forever.1

　　《0517》
　　2024.6.14

　　蝉鸣盛夏，骄阳过梢。

　　绿葱葱的树枝斜进教学楼走廊沿上，微风轻拂，树梢晃动，金黄的阳光挤进缝隙洒下层层沙影在地面上舞动，鸟儿欢喜地躺在叶间眯眼享受着光的抚慰，它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一排排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勤奋的，安静的，欢快的，当然，还有闯祸的……

　　这时，办公楼传来一阵怒吼：

　　“白翎婳——”

　　鸟儿惊走，屋内同学抬头，坐在后排的同学直接不顾讲台上站着的老师探着脖子往外望。

　　办公室内，一身蓝白相间校服的白翎婳站在办公桌前，扎着高马尾，脸庞清秀未施粉黛，五官秀丽眼眸秋水，她双手交叉在前，腰板挺直的站着，睫毛微垂，好看的眉眼间却皆是执拗。

　　而她旁边站着一个男同学，似是受了天大的酷刑般，头发乱得像鸡窝，左脸比右脸肿出一块，撇着嘴，恶狠狠的盯着白翎婳，但好像又很害怕她不敢使劲瞪。

　　对面坐着的老师刚吼完白翎婳，见她不做反应又无计可施只好无奈叹了口气：“白同学，你告诉老师，到底为什么要把陈胜强同学的头塞进桌洞里？”

　　这句话从两人进办公室后老师已经问了不下八遍，白翎婳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她朱唇轻启，掷地有声道：“老师，你应该问问陈胜强同学为什么我要把他的头按进桌洞里。”

　　老师左右为难，她又一次把问题抛给了陈胜强，“陈同学，她为什么把你的头按进桌洞里？”

　　陈胜强情绪有点过激，捂着肿成猪肝的脸道，“老师，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要问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她今下午一进屋就按着我的头塞进去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师你到底管不管，不管的话我叫家长……”

　　“你期中考试前非要跟我打赌看看咱俩谁成绩高，输的人要接受赢的人的惩罚，输了就不认账了？”白翎婳懒得和他继续耗，一听到叫家长她脑子里的弦就紧了紧。

　　陈胜强眼神闪躲：“哪有人惩罚是把头塞进桌洞里啊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老师她要是不给我道歉我就叫家长了！”

　　白翎婳撇了他一眼，猪一样的脑子，真丑。

　　陈胜强感觉到了她眼中的鄙夷瞬间心里窝了火，正要说话就被白翎婳打断。

　　“你往我桌洞里塞死老鼠的监控视频学校还留着记录呢，翻出来给你看看？你这么喜欢塞桌洞不把你塞进去看看你不得憋死？”

　　陈胜强瞪着她：“你……”

　　白翎婳面向老师，心平气和中又带了些许威胁意味，“老师，这本来就是我们同学间打赌，输了愿赌服输不就好了，叫家长，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老师没说话思考半刻，白翎婳父亲是学校校董，她在学校也一直是个不好惹的刺头，况且本来就是陈胜强先欺负人，被白翎婳收拾了又不服气，这么想着，真闹到叫家长的份上到时候难办的就是她了。

　　老师松了口气，“陈同学，白同学刚刚说的话你也没反驳那就说明是事实了，既然白同学都没跟你计较那些事，你和她打赌又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又怎么能倒打一耙呢，待会儿找个同学领你去医务室看看，这事就怎么着吧。”

　　老师说完叹了口气拿着文件去了级部主任办公室，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白翎婳双手抱胸停了一步，眼神示意陈胜强给她开门。

　　陈胜强死盯着她，“凭什么我给你开门？我是伤员！”

　　白翎婳肩膀微耸，不在意道，“我怕我开再把你脑子夹坏了。”

　　陈胜强指着白翎婳的手都在打颤，你你你一顿的说不出话。

　　这时两人身旁的办公桌后传出了一声轻笑。

　　声音轻轻的，但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却显得格外的突出，像是一根羽毛扫过，白翎婳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白翎婳侧目看去，桌上摆着的电脑挡住了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一旁握着鼠标的手，白皙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特别的显眼，一条长腿无处安放的伸在那，不是校服裤子是一条黑色喇叭裤。

　　白翎婳不在意，没再多留，她只当刚刚是被那人吓了一下，偏头示意了陈胜强一眼，后者只好老老实实的把门拉开。

　　两人走后，下课铃响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地中海老师手拿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推门走进来，冲着办公桌上坐着的少年笑道，“铭泫啊，填完报名表了吗？”

　　桌后少年长腿一伸，身子往后一椅，碎发扎在眼皮上，眼尾带笑，“嗯，填好了老师。”

　　白翎婳这边刚一回班坐下，身边就让人围满了。

　　萧雅怡将手握紧举到白翎婳跟前，笑容灿烂道，“战况如何？”

　　其余几人也都围上来，两眼放光的等着她发言。

　　白翎婳笑了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显然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反观跟在后面的陈胜强肿着个脸，气愤的瞪着白翎婳。

　　几人瞬间懂了，“哦～”

　　“阿婳你这也太没劲了吧，哪次都是你赢。”管相臣一脸没劲的说道。

　　其他几人也跟着唏嘘着。

　　萧雅怡随手抄起一本书往管相臣胳膊上一砸，“什么意思，阿婳厉害你不服还是咋滴。”

　　管相臣往旁边躲，几人在教室扭成一团。

　　坐在一旁的沈辞京没跟他们掺和，转了转手里的笔，朝白翎婳道：“放学门口等着。”

　　白翎婳眉头一挑，不禁笑道，“沈辞京，你约架呢？”

　　沈辞京没再说什么，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后继续低头做题。

　　飞燕过梢，夕阳将至。

　　火焰烧了半边天，娇红的夕光顺应而下扫遍了湘榕的大街小巷，下班高峰期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路边糖葫芦贩的吆喝声穿梭在汹涌的人群中，人人都很急，急着工作，急着回家，甚至，急着，去爱一个人。

　　白翎婳一身校服单手插兜，踩着夕阳，斜挎着背包，身后影子逐渐拉长，她不急不慢，一步一步的走着。

　　暖风吻住她的发梢，白净的侧颜迎着光。

　　鸦羽般的睫毛微垂，阴影撒下，她长了一双妖冶的桃花眼，双眸含水，看了眼手机。

　　白翎婳不耐烦下切换页面，转到一个聊天框手指飞快地打下几个字。

　　[人呢？]

　　对面隔了两分钟才回，[堵车了，大小姐您先找地儿坐着。]

　　白翎婳没再说什么，四处望了望，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再加上学校放学，路已经被堵得毫无余地，她刚在一个树荫下找了个长椅坐下，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球鞋。

　　不对，一双两双三双……

　　白翎婳目光上移，旁边跟着的是陈胜强，几人簇拥在中间的人是方兴，如果说沈辞京他们几个是湘榕一中的校霸，放眼整个魔都都没人敢惹的贵族子弟，那方兴就是街头混混完全靠拳头服人的那一挂。

　　白翎婳看了他一眼，方兴穿着一身精神小伙装扮，留着黄毛寸头，一脸凶相。

　　她勾唇笑了笑，夕阳打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分外好看。

　　陈胜强叉着腰顶了顶腮帮子，“哎呦呵，白翎婳你什么眼神，我跟你说，这可是我大哥，平时你跟沈辞京他们几个形影不离的，这会儿可是让我逮着你落单了吧。”

　　“打架啊？”白翎婳没管陈胜强在一旁瞎说，看着方兴道。

　　他们这么多人打架也许会落下风，不过，拖到沈辞京他们来还是没问题的。

　　方兴将嘴里的口香糖一吐，抬头冲白翎婳示意，白翎婳看过去，是一条小巷子。

　　一条“事故多发”的小巷子。

　　白翎婳挑了挑眉，想了下点点头，将书包和校服外套放在长椅上，起身跟着几人朝巷子口走去。

　　“阿强，她跟沈辞京他们一伙你就不怕……”其中一个人跟陈胜强说着悄悄话。

　　陈胜强摆摆手，“现在不是就她一个人吗，白家大小姐又怎样？你看她出事她爸管过她吗，哪次不是沈辞京他们来解决？沈辞京再厉害我方哥也不是好惹的。”

　　其中一人道，“也是，那时候沈辞京黑了我方哥那会儿我还记得嘞，也得给他点教训。”

　　几人示意，催促着白翎婳走快点，白翎婳赏了他们几个白眼。

　　巷子越走越黑，直到走到尽头，掉漆的墙，杂乱的油桶，潮湿呼呼的，时不时还传出几声猫叫，路灯也忽明忽暗的，像是坏了，瘆人的很。

　　白翎婳转身对着几个人，双手抱胸，“谁先上？”

　　方兴几人对视哈哈大笑，陈胜强走上前同样学着她抱胸居高临下道：“白翎婳，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还不屑于打你一娘们儿，今天你就给我下跪道个歉哥儿几个就放你走。”

　　“就这？好。”白翎婳爽快道。

　　“？”陈胜强懵了，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一想，白翎婳肯定是怕了，他咧嘴一笑往前一步，方兴几个人站在他身后。

　　白翎婳上前靠近一步，走到他跟前，慢慢弯下腰，陈胜强得意洋洋，看着白翎婳身子缓缓往下低。

　　不是，沈辞京和管相臣怎么还不来。

　　白翎婳心里已经快把沈辞京几个人问候个遍了，早知道最后两节自习就跟他们一起翻墙走了，耳边是起哄声和嘲笑声，混着潮湿空气让白翎婳有一瞬间的慌。

　　眼前的碎发落下几根，眼看就要跪到地上了，白翎婳眼睛微眯，玛德，不等了。

　　她伸手抓住了陈胜强胳膊，手掌发力，往下一拉，陈胜强瞪着眼睛震惊的被她拽着，白翎婳顺着力站起身，抬腿弯曲，重重的顶到他肚子上。

　　陈胜强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肚子的手还没放上，就被白翎婳往前一拉，她转身，小腿发力，哐啷——一声，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这样被她一个过肩摔倒了铁板上，周边物品轮流倒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方哥！帮我教训她……”陈胜强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大喊道。

　　方兴耸耸肩，拽了拽花衬衫，“小娘们儿还不识好歹，一个一个上！”

　　身后几人握拳拉伸，跃跃欲试，白翎婳余光撇了撇巷子口的方向，没有来人的迹象。

　　顷刻，她呼了口气，看来今天得在这儿交代一下了，等回去沈辞京几个不给她伺候到痊愈这事不带完的。

　　周边气氛逐渐凝固，连猫都不叫了。

　　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五打一，不合适吧。”

　　几人抬头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少年，手里的手机刚息屏，帽檐遮挡出阴影，露出流利的下颚线，看不清楚什么样子，左腿弯曲坐在墙头，上身校服下身一条黑色喇叭裤。

　　“你来帮她的？”方兴双手叉腰冲他道。

　　“是，也不是。”

　　少年嗓音清澈，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戏谑和玩味。

　　白翎婳也忍不住看过去，有点眼熟。

　　“到底是还是不是，你专门来砸场子的吧。”旁边小弟指着他出声道。

　　陈胜强被人扶起来痛的说不出话。

　　少年左手撑着墙头，一个发力跳了下来，走到几人面前，修长的手指往他们身后一指，“帮她的人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方兴你找死呢。”

　　是沈辞京，白翎婳急忙转头。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猴子搬来的救兵。

　　白翎婳双眼放光，我去，简直天不亡我也！

　　头顶火红慢慢消退，天色渐暗，几人出了巷子，白翎婳抬头扫视四周，耳边碎发被别再耳后。

　　一想到刚才方兴见了沈辞京放完狠话说完等着瞧接着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她就忍不住撇嘴，“废物。”

　　沈辞京拍了她脑袋一下，“你是能物，这么有能耐，不怕他把你卖了？”

　　管相臣在后面帮她拿着书包，时不时跟身旁鸭舌帽少年说说话。

　　白翎婳捂着脑门，笑着冲他道，“这不还有你吗，我就知道 ，我一遇到危险，表哥你就威武神圣的降临啦。”

　　沈辞京知道跟她讲不通，也不再说话。

　　四人走到一辆宾利前，白翎婳接着就开门坐了进去，看着他们三个人在车外说了什么，然后，鸭舌帽少年就转身离开了。

　　管相臣去了前座，沈辞京一上车白翎婳就转头问他，“他是谁呀？怎么走了？好歹也帮了我怎么不叫来吃顿饭？”

　　沈辞京睨了她一眼，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问题真多，李铭泫，你没认出来？”

　　白翎婳听后差点一口水吐出来，谁？李铭泫那个家伙？

　　沈辞京新交的朋友，她对他的印象还限于那一张帅脸，微分，高鼻梁，单眼皮，一米八几的个，笑起来痞痞的。

　　但是他俩第一次见面就不对付，就像当时萧雅怡说的那样，冤家对头不打不相识。

　　她到现在还记得两人第一次的对话，李铭泫把她弄得窘迫样。

　　白翎婳又喝了口水，压了压惊，不再去想，“今晚吃什么？”

　　“管大帅亲自下厨，肯定少不了你福享啊。”前排管相臣嘿嘿笑着抢答道。

　　“风好呢？”白翎婳低着头看手机随口问了句。

　　管相臣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叫他吃饭他总说有事。”

　　沈辞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顿然后语调不分喜怒地道：“追女人呢，哪有空。”

　　白翎婳哦了声后也就没再多问。

　　此时沈辞京突然来了电话。

　　管相臣好奇心重一向重，转头小声冲沈辞京挑眉道：“谁啊？”

　　沈辞京看了看来电显示，语调不带起伏道：

　　“李铭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