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线索 ...
-
1191年，距离当初万人大军的围城已经过去了整整13年。
十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它不能在历史上留下多浓重的一笔，但可以让一个懵懂稚嫩的小孩成长为意气风发的青年人。
十三年时间已经足够林旗把自己在原世界出国所学的技术还有回国之后经历的灾难全部回忆记录下来，整理成一本本册子。
这些册子记录的内容很多很杂，里面包含了临床内外科一类医学相关的内容，也有战术编排及实际可行性相关的军事内容，甚至还有一些音乐，武术，烹饪一类杂七杂八的记录。这些册子没有正式的命名，一般册子中写了什么内容，林旗就以册子里主要的内容作为书名。
整理自己所作书籍之余，林旗在马西亚夫的土地上种下的耐干旱的植物已经生长了一茬又一茬。
不过十多年的时间里，刺客碉堡外围的村庄中，大片小麦和玉米已经佼佼有成，林旗甚至在奥马尔和艾哈迈德的帮助下——是的，后来在艾哈迈德的腿伤没有大碍之后，他与奥马尔一起前来拜访过林旗——在刺客碉堡附近的山脉上种上了果树。
没人知道这位东方来客是怎么在如此干旱的土地上种出如此多的粮食，甚至连一些本来不耐旱的植物，也因他1185年的一次海上东行开封，用在开封带回来的农耕用具以及使用水渠引流和分区灌溉的先进技术，从马西亚夫的河流里引来河水解决了作物缺水的问题。
低矮平房的村落中，一间被绿藤遮掩住的小屋里，林旗正躲在院落中用手里的短刀去收获藤蔓上的葡萄串。
至于为什么林旗要用“躲”的方式去干活，主要是因为……
“沙——沙——”
裹挟着热气的微风吹过小庭院的葡萄架，带动着葡萄叶晃动的声音风声一时间将庭院所有的声音掩盖。
“呼！”
本来还在将葡萄装篮的林旗，在破空声混杂在葡萄叶晃动声响起的瞬间，将手里的藤篮以独特的手法抛出，令其不偏不倚的落在小院落的木桌上，手中的短刀反手劫住了刺向自己后腰的利刃。
来袭者并不止一个招数，林旗以短刀借对方的力，顺势引导威胁腰间的武器越过自己，然后借机夹住身后人的手臂，侧身闪过擦着耳边飞过的几柄飞刀的同时，用身体的力量将身后的人甩至身前。
来袭者顺着林旗拖拽的方向滚去，同时甩出手中隐藏的利器再次向林旗袭去，一道银白的光贴着林旗的面划过，若不是林旗反应够快，这抹白光足以在他的鼻梁上留下一道疤痕。
林旗避开来袭者突袭的利刃，一脚踹中对方的腰将对方踹开，随即猛地将藏在袖子里的长针双指蓄力掷出。
尖锐的长针如破空的箭矢飞向来袭者，来袭者抬手用手腕上的利器阻挡，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来袭者的手被长针的冲力撞的手臂发麻了一瞬。
林旗就抓住在这个时候来阴的，没有正面攻击眼前的人，而是矮身扫了来袭者的下三路，脚一勾住对面的小腿，直接将对方拉倒。
林旗迅速压上对方，短刀压在人体最脆弱的颈脖，却没想到对面的利刃也趁此机会抵到了自己的喉间。
场面一时间寂静无声。
最终是林旗率先收回了短刀，他看着现在躺在地上的白衣刺客没好气的开口道：
“阿泰尔…你能不能偶尔也消停会儿，我的葡萄都还没收完…”
小样，要不是我葡萄正好熟了我怕打架打太狠伤到我的葡萄，哪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
和当地人交谈了将近十多年的林旗，现在终于是掌握了古中东一带的语系，能够流利的听说这门语言了。
林旗看向阿泰尔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交锋过后，他面对和自己一样高大的白衣刺客，不知道是该为白衣刺客日渐长进的身手高兴，还是该为他接连不断的刺杀而苦恼——林旗也不知道阿泰尔哪来的毅力，一直致力于对他进行“刺杀”。
自从十年前那个有着金瞳的少年兴冲冲告诉林旗自己已经加入刺客组织之后，前者就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十分热衷于出其不意的“刺杀”林旗——当然，不是置于死地的那种刺杀——并美其名曰“练习”。
林旗不是没想过躲着阿泰尔去完成自己的工作，但是不知道阿泰尔是不是能在他身上定位一样，每次他躲到那里，阿泰尔都能准确的把他找出来。
后面林旗索性就佛系躲人了，反正都能被找到，还不如呆在自己的小屋里忙自己的事情还实在点。
“那就等到我正式打败你的时候。”阿泰尔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旗。
林旗从阿泰尔身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那你还得继续加把劲，等你什么时候能做到在靠近我时，让我察觉不到你的气息，你就算成功一大半了。”林旗并不回避阿泰尔的注视，他很喜欢阿泰尔的眼睛，这不仅仅是出于看着这双眼睛对“祂”的思念，更多的还是这双眼睛所透露出来的，其主人的高傲。
狂得很有活力和野心，不像我们那里的人，眼睛一看上去就死气沉沉的。林旗心想。
“我会的，总有一天，你将会在察觉不到我的气息时被我'刺杀'。”
阿泰尔脸色冷下，他不客气的承接下林旗的说辞，他自信自己总有一天会不惊动林旗再将他“刺杀”。
经过一直以来的观察与试探，阿泰尔知道林旗没有像他一样的“鹰眼”可以透过重重的障碍去锁定自己的目标。
可即便如此，林旗一样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并且他每次袭击时，林旗都能准确的接下来自他的各个方向的攻击。
阿泰尔知道自己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他的实力强大是必然的。但是林旗并没有像他一样的天赋，却依然能依靠年少时拜师习武所学的招式和历经战场时长久累积的经验，在每一次的交手中不落下风，这让阿泰尔想战胜这位东方人的想法愈发强烈。
第一次见面时，阿泰尔从林旗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浓重至极的血腥气，更让阿泰尔对林旗的来历好奇不已。
他本以为自己成为刺客后，能离这个东方人的世界更近一点，但随着他熟知刺客的环境后才发现，林奇身上浓厚的血腥味，已经到了连以杀戮为生的刺客都比不上的地步。
我还不能看透他。阿泰尔不喜欢这种他无法追上的感觉，所以他一次次的向林旗挑战，试图凭借自己的实力去了解这位神秘的东方人。
可惜现实是，战胜这位东方人，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达成的目标。
阿泰尔甚至能察觉到这次打斗林旗已经有意让他了。如果林旗在他倒地时，没有直接用短刀刺向他的脖子，而是用上之前卸下别人肩膀的那种招数，暂时性废掉他带袖剑的手臂，那么这场战斗他将不会有机会将袖剑对准林旗。
他自觉可以对任何人不服气，唯独这个东方人，他还不能说自己已经打败这个人。
“那就继续努力吧，上天不会辜负有心的人。倒是你，每次我躲哪你都能找得到我。我要有你那个本事，我也非得天天去霍霍你，让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
林旗收拾好院子里刚刚因为打架被撞翻的椅子，然后继续拿起藤筐去采摘他的葡萄，同时工作中还不忘白了阿泰尔一眼。
“……”
阿泰尔现在只觉得，隔三差五骚扰这个人还是便宜他了，就该更加频繁的烦他，让他不堪其扰，有苦也说不出。
林旗不知道阿泰尔所想，只是例行向阿泰尔询问：“这次来我这，是完成任务了，还是准备出任务？”
他知道阿泰尔有一个习惯，在准备出任务前，或者出完任务回来后，是过来“刺杀”得最频繁的时候。
这次的刺杀，加上三天前的林林总总的八次，阿泰尔已经达到了在三天内连着刺杀九次了，根据平时七八天一次的频率和阿泰尔身上尚且干净的衣物来看，他极有可能是准备要出任务。
林旗被刺杀得都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
“不久后我会和马利克还有他的弟弟一起去所罗门神殿执行一个任务，很快就回来。”阿泰尔毫不避讳的告诉了林旗本次任务的目标地点。
“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你们的目的地，不怕我泄露出去吗？”林旗挑眉，问到。
“你会干那么无聊的事情？”阿泰尔直接反问。
“好吧，我承认那种事情确实很无聊，我提不起劲去做，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祝你们好运了。”看样子让这孩子太熟悉自己了也不好，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林旗不满的想到。
“有我在，我们肯定能顺利完成任务的。”阿泰尔肯定的说道。
“……”
林旗静静地看着白衣刺客的金瞳好一会，然后才徐徐开口：“你之前不是问过我，问为什么总能发现你的存在吗？”
“为什么？”阿泰尔看着他。
“你的骄傲让你总是沉不住气。”林旗说道。
阿泰尔知道林旗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他们比不上我，我为什么要放弃我的荣誉去让着他们？”
“对，你比他们强，他们比不上你，所以作为领导者，你在行动时总得考虑到你的搭档们不是吗？”林旗问道。
“我和导师说过，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这项任务，他偏偏要给我派其他人一起行动。”阿泰尔并不服气林旗说的话，他面对林旗可以低头，但是对于林旗让他放低姿态去与其他人交流的要求，他做不到。
“算了，反正说你你也不听，只要你别像我一样，等到终于知道同伴的好了，才发现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就好。”林旗喃喃自语，他知道，如果没有一件足以刺激到阿泰尔的大事发生，仅凭他的话不可能真正让阿泰尔改变自己的态度。
就像在他当上连长之前，那个带林旗入伍的人无法用语言改变他因为出过国而带回来的傲慢一样，曾经的林旗和阿泰尔其实脾气是差不多的。
“什么？”
林旗喃喃自语时用的是中文，阿泰尔能听见却听不懂，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没什么，你先去完成你的任务吧。”这臭小子，才学了多少本事，自己就先傲起来了，而且还是说都说不听的那种。
林旗心口不一的说着，他摆了摆手，示意阿泰尔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比较好。
阿泰尔看着林旗转过身再次去处理葡萄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默默转身离开了。
感觉不到四周有任何动静之后，林旗才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藤萝架下隐秘的角落幽幽说道：“乌玛，怎么办，我觉得我好像把你的儿子给带歪了。”
“不要这么说，佛利斯特，你已经在很用心的照顾他了，”另一位与阿泰尔同穿白衣，相似面容的刺客从藤萝架后走出，他正是阿泰尔的亲生父亲奥马尔，奥马尔与林旗一起看向阿泰尔最后离开的方向，“阿泰尔的母亲因为难产离世，而我虽然因你躲过了十三年前的杀身之祸，后来却仍是为了组织四处奔波，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好他，反而是你，在我不能陪伴他的时候，成为了他唯一的依靠。”
“比起我，他现在与你更加亲近，也只有你的话他能真正的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又怎么样？他不认可也不会照做的。”林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与阿泰尔疏远一点会比较好。
“也许我们需要去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属于阿泰尔转变的契机。”奥马尔如此回答。
“好吧，在契机出现前，谁都不知道它在哪里，”林旗叹了口气，从桌脚边的小藤筐里取出一串葡萄，摘了一个放进嘴里，又把剩下的递给了奥马尔，“尝尝看，我种的葡萄。”
“乐意至极！”
奥马尔一点也不客气的接过葡萄，他与林旗相识已久，知道林旗平时的行为作风不如一般的东方人含蓄，所以从不拒绝林旗的邀请。
奥马尔取下最大最饱满的几颗塞进了嘴里哦，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真搞不懂你们东方人是如何做到在这么贫瘠的土地上种出如此美妙的食物的。”
“哼，没白帮我疏通关系吧？我在你们刺客的碉堡边上种树，一来能帮你们隐蔽，二来那些树结果了你们也能吃，”林旗看着吃得正欢的奥马尔，狡黠的嘿嘿一笑，“好了，乌玛，吃了我的葡萄，是不是该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了？我打赌你肯定有事，快点老实交代。”
奥马尔吐掉嘴中的葡萄籽，咧嘴笑看林旗道：“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那么大方了，原来在这里挖好坑等着我跳呢。”
“嘿，你这话就过分了，平时我无私分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热情的感谢过我呢？”林旗挤眉佯怒，故意瞪了奥马尔一眼。
“哈哈，好了，别贫了，我说就是了，”奥马尔收起笑容，从腰间的绑带上解下一段红绸，并将绑有草莎纸的红绸交给林旗，“你托我帮忙寻找的'奇怪的巨型骨头'有下落了。”
“终于有线索了？”一听到这个消息，林旗的表情马上正经了回来，伸手接过草莎纸，解开红绸，打开纸张查看里面的内容。
“对，一队从草原来的游商说他们见过一个巨型的骨架，”奥马尔指着莎纸上的图案解释道，“你看四周这些小圆点是可汗的帐营，他们中间围住的那个，就是一块'骨头'。”
莎纸上的图案泛黄，但是上面的墨迹足够让人看清纸上的画面：
那是一座巨大的龙骨山，可汗的帐营在这座龙骨山下犹如蚂蚁一般渺小，这座骨山的形状看着像是一只长角巨兽的头部。
看见这张图的一瞬间，林旗就有一种莫名亲近的感觉——这座骨山应该就是其中一块龙骨没错了。
“它在哪？”林旗问。
“那支游商队伍的首领也不知道，他说那可是可汗的大军，他们之所以获得这张图，还是因为有一个蒙人为了向他们换一些无价之物，才用这张图作为抵押的。”奥马尔说道，“那个蒙人说，这张图里有无尽的财富，如果不是无价之物可遇不可求，他绝不会拿这张图与游商交易的，他要求游商要帮他保存好这张图，他后面一定需要赎回来。”
无尽的财富…应该就是指图里的那座骨山了。
但既然有无尽的财富，却要将图抵押去换一些无价之物…难不成，想要从骨山获得所谓的“财富”，还需要用那些“无价之物”去开启吗？
想到这里，林旗又向奥马尔问道：“游商有说过那位蒙人换的'无价之物'是什么东西吗？”
“没有，这份图纸还是我们用你在沙漠种出来的水果与他交易，他才肯给我们看一眼的。”奥马尔挥了挥手里被吃得只剩下结眼的葡萄串，示意林旗你的水果立了大功。
“所以，这张图……”林旗仿佛已经猜到了图纸的来历。
“是我从游商那里'借'过来的，就想让你看看里面的那个骨头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我后面还得把这个图纸还回去，以免那队游商的首领起疑。”奥马尔的回答肯定了林旗的猜想。
林旗将莎纸沿着痕迹重新卷起，又用红绸将它包扎得这张莎纸仿佛从未被打开过一样，然后还给奥马尔。
“看来我们得盯着那位游商了，”林旗说道，“看看他说的那位蒙人什么时候会过来赎这张图回去。”
“我需要更多的，关于这座骨山的信息。”林旗的眼中是少有的严肃。
“放心，艾哈迈德正在盯梢，他做探子收集情报可是十分在行的。”奥马尔表示林旗不用担心，他还有同伴帮忙看着，“如果有新的动向了，艾哈迈德会让鸽子来给你送信的。”
看来，接下来什么时候能追查到那具龙骨的下落，都只能等待时间的答案了。林旗心想。
奥尔马通知完信息之后需要及时把那张草莎图送回到那个游商首领的身边，因此就不在林旗那里逗留太久了。
“乌玛，”奥马尔临走前，林旗叫住了他，将几枚小巧的黑色圆球交给他，“我还是放心不下阿泰尔，他那个性格，迟早有一天得让他闯出大祸。”
“你不是说你最近没任务吗？如果你在送还图纸之后还有时间，你就带着它去看看阿泰尔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吧。”
“这是？”奥马尔看着手里那颗只有葡萄大小的的黑色小圆球。
“几个伤不到人的小玩意儿，”林旗笑道，“但是可以吓人一大跳。”
“火药？”奥马尔对这个小圆球很感兴趣。
“对，不过火药量很少，用出去的效果最多和一个小鞭炮一样。”林旗摊了摊手，这些火药还是他在耶路撒冷的集市上，与一队东方来的西行队伍交易火药的原材料，他都快把家底掏给对方了。
要不是我没能力拆那几颗小香瓜，我也不至于要用那么不平等的条件去换火药原材料。林旗一想到那些商人坑了他那么多难得的种子，他就来气。
奥马尔不知道“小鞭炮”是什么东西，但是能加进火药的东西，就算量少，也应该是不容小觑的威力。
谢过林旗给的“秘密武器”，奥马尔不再耽搁，在林旗“记得多少给我留点回来，这东西很贵”的叮嘱声中，离开了林旗的庭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