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生存回忆》十二月怪物

7、三体延伸的幻想

　　我们离得太遥远了，光透过水面留下幻影，迷醉的闪光波澜像是一场幻梦。章北海在宇宙中看见的光亮淹没在尘埃里，连同他自己。
　　什么是战争？什么是胜利？作为作战的一方，希望胜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胜利需要希望，也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人类碾死一只蚂蚁，只需要一根手指，甚至不用什么力气。“我们是虫子。”幻海里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世界。巨大的阴影摇曳在水中，因为太大了，所以总让人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暗沉。
　　推开眼前的门。乌压压的人影晃动，窃窃私语中夹杂着一两声情绪激动的高喊。“这是世界的规律，什么都逃不过！”花白头发的老教授在怒吼，“现在集结所有力量供应所谓的战争准备，当供无可供，民不聊生，不要等三体人来，我们自己都生存不下去了！”
　　“难不成舒缓？三体的到来是压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噩梦。”中年男子脸色严峻，眉毛狠狠压着，“现在比拼的不就是速度吗？这是一场赌局。”
　　“是，这是一场赌局，是人类先战胜技术还是三体先到达碾压。”老教授呼出一口气，“可你能赌过人性吗？”
　　争吵还在延续，那扇门缓缓的关上，留给章北海一声沉闷的响声。“人性？”他想，“物质的极致匮乏带给人们的生存压力，远远要比遥远的三体舰队来的更加猛烈。”
　　黄色开始散去，是….是沙子？
　　章北海朝下面望去，人头攒动，乌压压地挤在一起，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黄沙之上。时常会有鲜血喷溅而出，伴随着古怪的咀嚼声和疯狂的呓语。直到远处呼啸的风声席卷而来，无穷无尽的沙尘劈头盖脸的袭来，人群熟练地四散而开，最终黄沙终结了这片景象。
　　他猛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顶部灯光刺激地眼睛几乎瞬间流泪。威严的声音从很遥远的上空响起：“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无数饱含激动的声音在四周回响：“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黑暗中的那盏灯，一直亮着。章北海闭上了眼睛，却还能看见那盏灯光，从眼前一点一点抽离，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
　　“常伟思将军托我向您问好。”年轻的司令官朝他微笑，人造的光亮从地底的天空穿越玻璃，让司令官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对面的人的嘴巴张张合合，章北海感觉有些眩晕。或许是人造光太刺眼，也虚假，他想。
　　他听见自己说：“东方，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杀了你，请原谅。”美丽的舰长漂浮在太空中，让他想起飘摇的羽毛，以星空为底色。羽毛在地球会坠落，但在星空中，她会飘摇，无边无际的飘摇。
　　“你疯了吗？”“为什么叛逃？”“你是一个逃亡主义者！”“我们不是敌人!”杂乱的声音混在一起，无数白色的线条在黑暗中起舞。“没有永恒的敌人或同志，只有永恒的责任。”他看见自己笔记本上的手写字。那只笔放在旁边，笔帽扣得很好。
　　人类的一支希望在黑暗中亮起了一瞬间，或许这是最后的伊甸园。资源是有限的，伊甸园暗了下去，黑暗重新吞噬一切。
　　他看见舰长会议室，人们隐秘的目光交流，没有言语，但声音震耳欲聋。
　　生存，还是毁灭？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叫他们日夜煎熬。
　　屏幕的冷光映在一只手上，那只手动作很快，然后稍稍慢下来。手指粗糙得很，特定位置的茧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位坚忍不拔的军人。“让我们一起下地狱！”有几个人人在不远处喊着，伴随着好几双手拍打舱门的声音。但操作还是进行着，第二道保险锁拆除的瞬间，警报呼啸而至。
　　四秒钟，这艘太空军舰成为了神秘的星空中一枚短暂亮起的太阳。
　　“没关系，都一样。”
　　章北海眼前的光猛地炸裂开来，那一瞬间那么长，长到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又是那么短，他还是没能见证人类新生的种子。尘埃飘散而去，宇宙还是那样的神秘深邃。章北海再没见过黑暗中漂浮的光。
　　没关系，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