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折花共赴尘》不悄然

36、第 36 章

　　我在背部传来刺痛时醒来，睁眼便见自己几乎是赤裸着背趴在床上，墨珩正给我涂药，他分明看见我醒了，却就像没看见一般继续涂药，没有说一句话。
　　我忍着剧痛往旁边让了让，不愿让他再碰我，他只好放下药，只说了句“对不起”就离开了。
　　其实，我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闹什么别扭，原本就是我心甘情愿受罚的，可现在就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失望。
　　然后竹月就进来了，二话不说就拿起药给我涂起来：“这道要深一些，需得一个时辰来涂一次，另外两道浅些，三个时辰涂一次就好，奴婢还有些事要做，太子妃您可千万得记得，莫要让鸢儿给您涂少了留疤可就不好了。”
　　“竹月，你，你要去哪里？”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嘴唇干裂，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疼。
　　“昨日真是烧过头了，”听见我的声音，竹月皱皱眉头又用手探探我的额头，这才放下心来，“现在倒是退了许多，昨日烧的都说胡话一直喊太子殿下名讳，殿下只得拖着这一身的伤拉着您的手，还好太子妃已无大碍，等等给您做些润喉的炖品来便能舒缓一二…”
　　他受伤了？怎么伤的，严不严重，为何刚刚不说？
　　我正打算问，可竹月明显发觉自己说多了话，欠了欠身就走了，我也不好叫住她，只能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私盐的事怎么办，到底还要不要把我在清风阁听到的事告诉他？
　　我脑中就像是有两个小人，一个说管他的，你不仁我不义，有本事自己查去，另一个却说，反正我都已经查了，自己留着有什么用，当以大局为重。
　　这两个小人打架一直打到了晚上，身上的痛也少了些，我一咬牙穿了衣服，趁身边没人勉强撑着走到墨珩房前。透过虚掩的房门，我见着长福正在给他敷药，他背上实打实的七道伤疤，一看就是鞭子打的，可他却仍旧皱着眉头翻看着公文，桌上堆满了资料，看那摆着的许多蜡烛便能猜到他今晚打算忙一个通宵。
　　“殿下。”
　　我轻唤一声，惊得他猛地回过头来，一下子扯到后背的伤，疼得咬了一下唇，而后却若无其事地迅速披好外衣小心翼翼将我扶到他床边坐好。
　　“怎么敢乱跑？”他一面这般教训我，一面直接将我外衣往下拉了拉，仔细检查过伤口后又问道，“可又涂过药了？”
　　我也顾不得害羞，只想着他背上那七道伤：“你背上…我都听说了。”
　　大抵也是慌乱了，他没听出我在诓他，只解释道：“说好了十鞭，不挨完了，曹贵妃日后总会拿此事为难你。”
　　“所以…所以你那时才没过来…”
　　“嗯？过来什么？”他重新帮我穿好外衣，因为怕弄到伤口动作也格外轻柔，“我原本想着好歹挨三下，你这儿才能过了她心里那道坎，剩下不管多少我来就是了。怎想曹贵妃下那么重的手，偏生你在这时候又犟的厉害硬生生去扛…”
　　“殿、阿珩，”我回过身去看着他，“接下来有些话，你权当是我发烧说的胡话…”
　　“又烧起来了吗？”话还没说完，他直接将额头凑过来贴在我额上，“还好没有。”
　　“我说的是假如，权当！咳咳咳…”
　　像是后知后觉般，我的脸红起来，分明只是碰了碰额头，倒比肌肤相亲来的更让人慌乱。
　　“好，你说。”他笑了笑。
　　于是我正色道：“我生你气了。”
　　“我知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要说这人生病的时候，总觉得万事儿都应该依着自己，因此多少有些任性妄为，有时甚至是胆大包天，“我生气的是，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可你最后却动了手。”
　　墨珩陷入了沉思。
　　“其次，或许你有自己的计划，可是当时你就不该让墨璃带我走。”
　　“不，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会这样做。你怎么可能受得住曹贵妃那三鞭，至于墨璃，我知道于理不合，但于情…”
　　“于情于理都不合！”我正视着他的眼睛，“就算是被曹贵妃打死，我也不愿由你来。就算被撂在那儿，我也想要有你陪着。”
　　“为什么？”他愣住了。
　　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有语重心长教育墨珩的一天：“要知道，我们女孩子便是在外面经历什么都能受得住，可就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受不得一点委屈，因为你已经是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了。偏偏今日受了委屈以后，你还不好好哄着，非把我往别人怀里推，我喜欢的又不是人家。也就是我们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才跟你说这些，以后你若遇见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若再这般不体谅女孩子的心意，她可能就要…”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后若是遇见…”
　　忽然他的唇瓣落在我唇上，虽然从前也不是没有亲吻过，我却只当是完成任务的，全然与此刻的感觉不同，以至于我的心脏跟随着他的动作在止不住地狂跳。
　　半晌过后，他捧着我的脸，满是笑意：“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再有天大的事，我们都一起面对，这是你教我的，你可不能反悔。”
　　“不是，我的意思是…”正准备同他争辩一番，我脑中“嗡”的一响，“你、你是说，你喜欢的人——是我？”
　　看吧，胆大包天。
　　“傻瓜，”他揉揉我的头发，“不然你以为我对你的种种都是因为我心善吗？”
　　在他的安抚下，我感觉此刻的自己乖巧的像只小猫：“我以为，你把我当妹妹呢。”
　　他的手顿了顿，我又向上蹭蹭，他才又接着“顺毛”：“那句话——对不起，我不想让人发现，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嘻嘻，现在不就被我发现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在这里睡好不好？”
　　我点点头，然后又乖乖趴好，他怕我不舒服，还又给垫了个枕头。
　　“你不睡吗？”眼看他又要去翻那些资料，我开口问道。
　　“盐井还没找到，你身上有伤，不用操心，先睡吧…”
　　“你不是伤的更重？你若不睡，那我也不睡了。”
　　看吧，任性妄为。
　　他叹了口气，只好到我旁边一齐趴下，无奈地望着我，那眼神我知道，他这是打算先把我哄睡着了再溜去办事。
　　“你乖乖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他大概觉得我不过是在胡闹，却也顺从地闭上眼睛。
　　“我有盐井的线索。”
　　“什么！”他猛地睁开眼，极其认真地看着我。
　　“你相信？”
　　“信。”
　　此刻我内心只觉得无比满足，然后便将清风阁的事都说给他听。
　　“你说的那个女子，什么模样？”
　　“三十来岁，模样，额，普通，”我都没好意思说那个姐姐对我容貌的评价，“名字好像，好像叫翠姑。”
　　而后墨珩唤了声“玄武”，一位暗卫即刻出现在眼前。
　　“到清风阁找位名叫翠姑的女子，三十来岁…”
　　“跟我长的有点像。”我插嘴道。
　　“不像，”墨珩笑道，“若清风阁真有你这么一位，怕早就轰动大禹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只为了哄我，反正我听了心里就是高兴，原本我也是那么个肤浅的人。
　　墨珩一边动笔写了书信，一边继续吩咐道：“另外，把这封信送到靖王手中，请他到京兆府一趟。”
　　“做什么？”玄武走后，我悄悄问他。
　　“当初发现盐井的人，幕后之人必不会留他活口，现在有了方向，应当好找些了。”
　　好有道理。
　　睡到半夜时，我只感觉墨珩呼吸重了许多，一摸他额头果然烫的厉害，想来他也是硬撑了许久，一松懈下来，病症就跟着来了。我忙叫了御医来，好一阵忙活，长福说我身上也不好，墨珩就先由他来照顾，谁知墨珩虽是昏迷着却拉着我的手不放，最后只得作罢。直到众人都离开，他微微睁开眼，勉力一笑：“你拉了我一宿，现在也该换你来了，左右你我夫妻两人一道便是。”
　　“好，夫君好好休息，我就在这儿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