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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山门夜杀(1)【三王之乱】 ...

  •   看来,要改变现状,还得从别处下手。
      上清宗,她无论如何都想去,但要去也只能是十年后了。
      那要做的事很明确:第一,她必须活过这十年;第二,在这十年之中,她无论是灵修还是地位都要保持在小辈中第一;第三,虽然,她对权力本无兴趣,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与这些贪财好权之人斗上一斗。
      当务之急,她必须尽可能削弱邹家对佬仙门的渗透,尽可能削弱邹家的势力。虽然现在邹家对佬仙门的渗透已经无处不在,
      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她的机会还有两个——禁药和结盟。
      推迟参加玄天遴选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就像莱希特给她吃蛇果,看起来是坏事,其实是保她一命。
      她可以继续临安的调查——那些流传在王公贵族间使人癫狂的禁药。钟圭和母亲的消息正确的话,酒龙爪极有可能就是来自于玄真教,而且是玄真教独有。那张药方也极有可能是邹水儿从玄真教手中得来,假托钟实之名交给母亲的,为的就是拖母亲下水,从而拖她下水……不,是拖药王谷下水?
      钟挽灵有些想不通地点了点木桶边缘。
      邹水儿、邹家和玄真教,不可能是邹水儿主导,她虽然狡猾,却并没有这种智慧和筹码。
      所以,是玄真教在主导着禁药的事情。
      可,她只是一个小小凡修,对玄真教根本不重要。而药王谷孙寿延除了跟母亲提了一嘴有个意向,也没有派出别的人去考察。如果是冲着药王谷去的,那药王谷根本就没咬勾。那么拖母亲下水真的只是顺便?或者是邹水儿自作主张?
      钟挽灵抵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敲定了邹水儿。
      这个女人只有一些小聪明,很多时候会自作聪明,自作主张的可能性很高。
      真是帮了大忙。这就留下了物证和人证了。只要她和黄海客能搞来禁药的样本,便可以轻松追查到玄真教身上,追查到玄真教,那邹家就难脱干系了。
      钟挽灵轻轻地笑了笑。
      此时帘外传来两声叩门声。
      “进来。”
      两名侍女推门而入,恭敬地欠了欠身,道:“小姐,水凉了,让奴婢为您更衣吧。”
      钟挽灵这才发现浴桶中的水已经微凉了,失笑地叹了口气,伸手任侍女将她从桶中扶出。“费心了。”侍女轻笑以对,一面细心地为钟挽灵裹上浴巾,细细擦拭。
      另一名侍女则是捧了一叠衣服,欠身请示:“小姐,这衣服放在哪个橱里?”这仆役的衣服本也不脏,只是稍稍清理了下,夏日炎热,浣洗之物本就干得快,这会已经干透了。可这是件下人的衣服,哪里是小姐穿得。
      钟挽灵一愣,她都快忘了这衣服的事,刚想说“扔了吧”,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放着吧,我自己收就好。”

      卜梦阁在佬仙门中,却不在钟府中,位于佬仙门的最高处,与山顶神树隔着一处百丈沟壑,遥遥相对。而沟壑之下便是那从神树下发源的仙河梦川。卜梦阁依着悬崖而立,伫峭壁而观梦川,梦川悠悠绕梦阁,蜿蜒入城。
      卜梦阁是二进回形的格局,据地势而建,中心最高,其次北东,唯有西北有一塔,中心是一盘巨大的日晷,周围一圈是卜房,如同回廊一般,两侧皆是可全打开的门扉,是供弟子占星卜梦的地方。南面是库房,东侧是生活区和外家弟子的寝寮。西面是备室,有一个巨大的水车,日夜不断地从梦川汲水以供占卜之用。北面有一片银杏林,房舍相较其他三处更为华美,精致的房舍画廊错落其中,曲径通幽,是专为接待贵宾之用。
      最特别的当属西北悬崖之上的塔楼,那是卜梦阁的主楼。主楼本身并不高,也就十余丈,可其中竟有一棵分外巨大的香樟树从中穿过,交缠而生。塔心中空,横梁阶梯与香樟树杈交织相结,树枝上横梁上垂挂下长长的符幡。窗扉常年洞开,常有微风进来,轻轻撩拨那些长长的符幡,司命们称之为“神抚”。
      此时已经入夜,主楼灯火通明。
      占卜、卜梦、占星,多要在夜间。佬仙门占卜之名在外,业务众多,亦有不少名门望族,甚至是皇族的委托,其中不乏见不得光的事,这种委托人也大多会夜间前来。是故,卜梦阁夤夜之前多是忙碌的。
      这夜,钟澄倒是没有待客,也无心委托。
      白日,钟淑娟替钟挽灵办了退选,他未能阻止。之后,他便一直心烦意乱,无心他事。
      钟澄是他们这辈中现存最年长的。仙门浩劫时,他已破百目关。他目送父兄们踏上战场一去不归,看着所有人一蹶不振绝望悲伤,看着那柔弱的女子一点点撑起整个佬仙门,看着仙门外偷偷来委托他们的种种见不得人。
      他知道族中人如何评价他。
      他也不想做那个磨轮两可圆滑怯懦的老狐狸,但他实在是见过太多,他不敢。
      他知道,钟挽灵是千年不遇的奇才,她实在太像那位耀眼的前任摇光子,她必能带佬山重回容光,甚至比之前更好。
      可是,他不善与人争斗。
      他试图阻止兄弟们,但他们却一心想将这个佬山唯一的机会扼杀掉。他知道,他们在害怕。是的,他们老了。那少女锋芒太露,他们害怕她一旦上来,就会把他们这些除了年龄一无是处的老人们都踹下去。
      但,人总会老的。该让位的时候,就该把位置留给更有能的人。这才是对家族好的。
      钟澄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十年后,少女还有机会吧。
      但,为什么他心里会有一股非常不祥的预感呢?
      钟澄心神不宁地遣退弟子,端出银盘,来到香樟树下,倒入梦川泉水,闭目静坐凝神。
      卜梦阁中要保持安静,无人打更。
      时光随着星斗缓缓流转。
      半晌,钟澄突然惊醒,惊惶地打翻了面前银盘,银盘中的水撒了一地,可洒出的水却并非无色透明,而是犹如鲜血一般。钟澄伏在地上,冷汗津津,惊喘不止。
      “看来,清澄伯公已经看了。”一个清澈的女声从钟澄上方传来。
      钟澄猛然抬起头。
      一人身着束手短打坐在香樟树上,把玩着身边垂下的长长符幡。各层的灯光被枝叶剪成片片碎金,落在她身上,就像一片片随风飘动的金箔。少女轻盈跃下,像一只美丽的夜莺一般落在钟澄面前。
      “晚兰。”钟澄心情复杂地唤出了少女的名字。他一度很看好他,也一度很愧疚,但此时更多的是震惊。他遣退了主楼里所有人,也不会有人未经通传就放人进来。卜梦阁中司命皆是五感灵敏的融汇境以上修士,非是一般钟府巡守弟子可比。这女孩是如何不惊动一人进来的?可话出口却变成了:“你怎么穿成这样?”
      钟挽灵沉默了一两秒,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清澄伯公偶尔也出跳脱之言呐。”
      钟澄亦是一噎。
      钟挽灵伸手扶起钟澄。
      钟澄望着地上渐渐恢复清澈的水,百感交集。
      钟挽灵淡淡道:“伯公观了佬仙门和钟家的未来。”
      并非问句。她是观了他的梦,亦或者猜到的?
      都有可能。却不重要。
      钟澄闭了闭眼,疲惫地低声说:“你向来不信命,但以你之能,即便不卜梦,也能预见吧。”
      钟挽灵没否认,只是将有些脱力的钟澄扶到一旁蒲团上。“卜梦,占卜尤其是未发生之事,十分劳神。太奶奶出事后,伯公伤心之余又多有费神,此时不宜卜梦。”
      钟澄轻轻苦笑。其实钟挽灵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晚兰,钟家有负于你。你若有别的去处,还是早日另谋他处吧。”
      “那伯公你呢?”钟澄可不比钟圭,钟圭早年便已离开佬山,但钟澄根基在此,又是卜梦阁首门生众多,即便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钟澄当然也明白,轻轻一叹:“这是命,亦是果。是我们应得,而非你的。”
      钟挽灵沉默了片刻。灯光下的老者似乎比他实际的年龄更苍老了,失去了平日方寸,却未失入骨温润。是她错了。她应该早点来找他的。老者,老的只是躯壳,心却始终谦逊明澈。不可以外貌、年龄断人,这明明是她早悟出的道理,现在却忘了个干净。不可因局势乱心神,心一乱,棋便乱;棋一乱,事必败。是她错了。
      可这么想了,心却释然了。
      钟挽灵轻松地在钟澄身边坐下,淡淡道:“伯公是这些日子里第三个跟我说这话的人。”
      钟澄略感惊讶地转过头,少女莞尔以对。虽着仆役衣物,却依旧淡定、游刃有余,不失往日优雅。
      “大树将倾,焉有安卵。既然逃不掉,何不一争呢?况且,将倾将倾,只是‘将’而已,又非‘已’倾。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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