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2、巫峡古寨(8)【巫寨案】 ...
-
高狩扶着脱臼的肩膀坐起身来,借着烛火打量这间塔室。这是一间类似佛堂的小室,左右两侧有向上和向下的楼梯,其间是其他外向进入的小门,中间靠近梁柱有几个壁橱,中间有个神台,其上供奉着一尊像,那是一尊神女像,这尊像造像与他见过的所有神像都不同,姿态婀娜、容颜极美,却又有一种圣洁的威严。台前的少女举着烛台亦望着这尊像。
忽然,烛台落地。烛火打了几个转,并没熄灭。
台前的少女抓起另一支空着的烛台,爬上神台,举着烛台正欲砸向那尊神像!
“小蕊!”高狩顾不得肩伤,跳起身箭步上前扑倒白药。可白药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嘶叫着,不顾一切地捶打着阻止她的人。“放开我!这该死的……放开我!我要砸了它!它怎么配!?姐姐说得对!都是它的错!我们供奉了它千百年,它为我们做过什么?……凭什么!背叛它的人荣华富贵,而供奉、遵从它的我们却万劫不复……为什么!”
烛台的铜刺插进了高狩的后肩,高狩闷哼了一声。白药一顿。高狩趁机捏住白药的手,迫使她松开手,将烛台甩远。“小蕊!你清醒点!”
白药被控制了双手却仍是不住挣扎,终是挣不开,愤恨地一口咬上高狩的脖子。
鲜血从唇齿间溢出,沿着强健的脖子流下。腥甜的血腥味终于唤醒了白药的理智。她茫然地直起身,懵懂地望着眼前的少年郎,泪潸然落下。“……狩哥……我不是……”
高狩一愣,正想松手为少女擦去眼泪,可下一秒愤恨的情绪再度掌控了少女的身体,扭曲了她的面容。纤细的身体又开始疯狂地挣扎、冲撞,试图挣脱少年强硬地掌控;尖锐的悲鸣奔涌出娇小的身体,似乎有无尽的恨怎么也宣泄不完。白药也不明白她哪来那么多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恨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被这股怨恨裹挟着,只想拼尽全力毁灭那尊神像以及阻拦她的一切。
“小蕊……”高狩看着这样的白药又心疼又无措。他明白这疯狂的举动并非白药所愿,可他不能放任她伤害自己,他知道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高狩咬了咬牙,顾不得受伤的肩膀,一手抓住白药纤细的双手,一手紧紧抱住白药,用身体压制住疯狂的她,同时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命门再一次送到了少女眼前。双手挣不脱,身体又被禁锢,狂暴的怨恨无处宣泄,白药又一次咬上了高狩的脖子。高狩轻轻“嘶”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许是鲜血再度唤醒了白药的理智,许是附身在白药身上的东西并不想真的伤害两人。白药最终还是停下了,虚脱地靠在高狩怀中啜泣了好一会,才轻轻说:“……狩哥哥,你好傻。”
高狩不明所以,只是轻轻拍着白药的背安抚着她,憨憨地笑说:“我确实是。阿叔他们也老笑话我的。”
白药羞恼地轻拍了高狩胸膛一下,直起身,可看着直率义无反顾的少年,她又想哭了。他哪里傻了,他分明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可她,不但连累了他,还被妖邪利用亲手伤了他。白药后悔自责难以自已,掩面汪汪而泣。
高狩没见过女孩子哭,一下子手足无措了,手忙脚乱地想为姑娘擦去眼泪,却一下扯到脱臼的肩膀,忍不住“嘶”了一声。白药被高狩这笨拙的模样逗笑了,温柔又不失俏皮地说:“好了啦,我没事。来,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另一边,神女峰以南偏东方向的山巅,钟挽灵和五名弟子抵达时,已近丑时。先行一步的工兵营已经准备好了六架纸鸢,郭青锋亲自督工。
巫山天气多变,信来时尚有朦胧月,此时连月影也不见,唯见沉沉夜色下模糊的山的轮廓。山顶的山风很大,摇得山雾笼罩中的山阴都扭曲了,张牙舞爪的,像未知的妖魔。一名美丽仙逸的年轻女子带着她的五名弟子站在山崖边,面对着扭曲的黑影,他们即将随着那些堪称神奇的纸鸢一起飞向另一端的魔窟。可这些人,虽是“仙人”,但说到头也不过是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尤其是带头那纤弱的女子,他们都快忘了,她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姑娘,可能跟他闺女差不多大。
想到家中阔别多时的小女儿,郭青锋不由担忧,劝道:“钟仙师,这天已经变了,要不还是等天明了再出发吧。”
钟挽灵谦恭一礼,谢过郭青锋的好意,道:“多谢将军美意,只是事急从权耽搁不起。且,此时虽视野不佳,但风向正好机不可失。我辈尚有灵力加持,将军莫要担心。不过,”钟挽灵说到这顿了顿,本就晦暗的天光让郭青锋看不清少女的神情,“若天亮还无消息,将军请另做打算。”少女的声音很轻柔温婉,不知道的人还道是哪家书香门第的闺秀。
郭青锋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这么说,她难道没有想过,若连他竹山营也撤走,身处险地的他们又该如何自处?这无疑是自断后路的举动。
可这时,纸鸢最后的调整也已完成,少女的弟子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少女与两名弟子温谦地朝郭青锋一礼,算是做了道别。
望着滑向夜空迅速被黑暗吞没的六架纸鸢,郭青锋心情仿佛也与那飞向未知的纸鸢一般无以名状。
飞向神女峰的纸鸢并不顺利,这在钟挽灵与几名弟子的意料之中。钟挽灵与郭青锋说得轻松,但全是宽慰之词,他们都明白此行凶险万分,却是不得不行。
这夜雾起得就像是知道钟挽灵六人要来一般,说来便来,不仅来得疾,还怪。不到一炷香时间,浓雾宛若狐裘大氅一般将神女峰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六架纸鸢扎入浓雾,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只见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一片灰蒙,就连前面的纸鸢都被浓雾掩得模模糊糊。好在六人出发前算好了路线和角度,早想到了这情况,在纸鸢与纸鸢之间准备了牵引绳。宋濂灵视在钟挽灵的弟子中仅次梁从云,体力、体术和肉眼视力、听力均是六人中最佳,六人最终决定由宋濂打头,孙兆阳、钟挽灵垫后。
起先,除了视野受阻并无其他阻碍,可六人扎入浓雾没多久,对面下方就有一股强劲的疾风向他们袭来。但这么大的风愣是没吹散六人身边的浓雾,反倒是有意识一般缠住了这几只来路不明的“飞鸟”,在一片浓雾中来回摇晃下拽。这打头风十分难缠,四周又是团团浓雾,六人也不知自己到了什么位置,只能咬着牙,用受阻的灵力强行维持飞行。正在其中两人快要力竭之时,六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面通天的黑墙。宋濂惊叫不好,连忙撒手,可一撒手,眼前的黑墙却又化作雾去!这山中无法御剑,无了凭依,人立刻直坠雾中。一架纸鸢也架不住二人,况且后一架纸鸢本就离的有点距离,就是后一架纸鸢上的赵延炎眼见宋濂失凭有心捞人,却也是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宋濂临空旋身,甩手用力将腰间的绳爪猛地向方才看见的黑墙丢去,锁爪如箭穿过浓雾撞在了漆黑的山壁上,发出了一声铿锵有力的金属声。宋濂旋即旋身一拉,整个人便随着绳索飞身入浓雾。
紧随其后的赵延炎反应也十分快,立刻朝宋濂消失的方向甩出早已准备好的锁爪,又一声响亮的金属铿锵声,旋即他用力一拽,绳索骤然收紧,已定好抓点。赵延炎果断弃纸鸢,收紧绳索飞身而去。后面的于庚泽眼见这情况一愣,慢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忙甩出锁爪,但恰恰是这两秒的延误,却误打误撞,出手的时机刚刚好,锁爪堪堪扣在前两只钩爪的边上,扣得竟比宋濂匆忙之下射出的那只还要深。赵延炎赞叹地看了眼于庚泽打过来的钩爪,大声地吹了个呼哨。于庚泽本还踌躇,只听浓雾中一声响亮的呼哨,连忙撒了纸鸢收紧锁爪。
可下一个就没那么运气了。魏萌的反应比于庚泽要快,但运气似乎被于庚泽用完了,出手时间略早,钩爪力道被气流卸了两分,撞上山壁的力道已有些轻,且位置也不是很好,恰巧勾在一处裂石间,乍一看好似是勾住了。这浓雾弥漫,三人都往下坠了些距离看不真切,只道是钩爪已经卡严实了,连忙打出呼哨招呼魏萌。魏萌不疑有他,撒开纸鸢用力收紧锁爪。可机鞘绞紧加上一人体重,钩爪迅速往下一滑。只听头上细微碎石崩落
“糟……!”“别放手!”宋濂和赵延炎不约而同地惊叫。
可为时已晚!钩爪和一片裂岩同时崩落!绳索失了凭依,另一端的魏萌失去了向山壁的牵引,斜扑着朝崖下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