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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投桃报李(1)【学院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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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挽灵则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拨弄着案上的卷宗,若有所思。按她小外公钟圭的调查,龙涎丹也好,禁药也罢,起效的都是酒龙爪,其他药材不过是遮掩之用。而以老祠丁季向天所见,酒龙爪起效单纯是将所吸收的人的精元灌入他人,强行转化为灵力,其根本素材是活人。只是这两件事都太过骇人听闻,即便是她直接说出,也怕是无人会信。且由她说出,就必须说出消息来源。这样一来,势必牵连钟家,后者甚至会暴露季前辈,这是她决不允许的。所以,她只能暗中引导。
不过,如今看,他们确实得加快些进度,下点猛料了。
半晌,钟挽灵突然开口:“晓川,你发信给严师弟、沈师弟,让他们暗中监视世子府和九玄楼附近下九流的人流往来,与齐王世子来往的酒肆客栈也要密切关注,着重关注流民和贩夫走卒。”
穆晓川点头应允,却没忍住提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钟挽灵半靠在圈椅中,一手架在把手上,两指抵在额颊,一手点着案上的卷轴,说:“张大人说,这些日子京城失踪的流民又变多了。”
穆晓川一愣,想起四年前钟挽灵似乎说过类似的事。“巡城司的张秀张大人?”
钟挽灵点头。
“你认为这些流民失踪跟齐王世子有关?……难道跟‘龙涎丹’有关?”
钟挽灵笑说:“晓川兄难得这么机灵。”
穆晓川被戏谑得脸上一红,可想想又觉得不对。“你有依据吗?四年前敏君姑娘失踪,是被吃了禁药发狂的人误杀,并非有人刻意为之。而且在敏君姑娘失踪前,已经有不少流民失踪了,所以张大人才会委托你。那之后,流民失踪一事毫无进展。你凭什么说,失踪的人和‘龙涎丹’有关?”
钟挽灵一怔。她又不能说酒龙爪实际上就是吸取他人身上的灵元精气为他人提供修为的。
穆晓川见钟挽灵手指摩挲着卷宗不发一语,他的角度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以为刚才又是钟挽灵全凭直觉做下的判断,暗暗松了一口气,心说这丫头果然还是个正常人,总还有不知道的事。只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比毫无头绪要强。“行,我现在去发信。”
步子刚迈出去,穆晓川却顿住了,转身望向灯火下钟挽灵依着圈椅思索的侧影。
“若你的猜想……若此事是真,钟佳男当真知情,或牵扯其中,你打算如何?”
“说了,我没有弟弟。对方也没这样看我。”
穆晓川转过身,望着钟挽灵的背侧,喉中有些艰涩。“晚兰,你杀过人吗?”钟挽灵转头看向穆晓川,背光的角度模糊了她的表情,只能看清她清亮的双眸,“不是妖魔,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相比穆晓川,钟挽灵却看得清楚。也许是因为出身南天门吧。不知是受大宗佛教影响,还是苦修磨炼了心性,南天门门内亲族关系非常友好和睦,也难怪穆晓川不理解他派互相争斗甚至不惜手足相残的状况。也是,这种争斗,本来就是可悲而愚昧的。只是身在这样的漩涡,自身无争,并不会得到安宁,得到的只会是被漩涡搅得稀碎的下场。
“我不觉得,人与妖魔有什么区别。做出选择,就要付出代价。杀人人杀,不过是彼此的因果,无怨其他。”
穆晓川如鲠在喉,望着钟挽灵,望着那双如星辰一般明亮、坚定不移的双眸。
“交给官府吧,或者交给冷师叔他们。杀人,跟除魔斩妖不同,尤其是亲族之间的残杀,那种罪孽,是常人无法承受的,是会吞噬灵魂的。身为朋友,我真的不希望你背负上那种罪业。”
钟挽灵只是平静且沉默地望着穆晓川。
这话来得实在太晚了,也太无用了。事到如今,这张棋盘上的任何一方的任何一个人都已经无法停下。
与此同时,七玄阁中。
“这信是谁给你的?”冷悦出奇仔细地阅读着手中的信笺。
谭明山托着下巴,想了想。“与贺之章同期的一名新晋低阶弟子,说是跟贺之章是同乡。这叫贺之章的,就是在玄天遴选上突然入魔的那名修士,你有印象吧?就是被钟师妹用‘三清缚灵塔’镇住的那个。他现在好像是你们七玄阁的弟子了?”
“是的。”冷悦仔细又看了一遍信笺,“他原本想拜我为师,我拒绝了,郭老收了他。”
郭老说的是七玄阁二把手郭源,与阁首冷悦不同,是个性格和善到有点好欺负的老好人。
谭明山猜也知道,郭老肯定又是同情心泛滥了,见贺之章被冷悦拒绝,心生怜悯便收了这人。
“哎,郭老也真是。”谭明山挠了挠头,“虽说这人入门时已经查了很多遍,一次都没查出魔气,入门后也还挺老实的,但遴选会场那情状怎么看都不可能没事,这检举信中所说未必不是空穴来风,如果这信中所说全是真,那可是大问题。”
冷悦将信笺前前后后看了两遍,抬头看着谭明山。
谭明山实在不知道这哥们想表达什么。“哥,你别光看我,说点什么。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这可是你眼皮子底下的大问题,紫虚阁可是一直盯着你呢。”
冷悦只是沉默地将信笺塞回信封。“在我看来,写这封信的人问题要比贺之章严重得多。那人在哪个门下?”
谭明山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努力回忆道:“那人没什么存在感,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平时不怎么活跃……噢,我想起来了。现在不是桃李季吗?他给很多人投过桃枝,我也收到过,哈哈,不过我没收。我不喜欢告小壮的家伙。”
所谓桃枝,并非真是桃枝,而是一根树枝形状的木牌,也许真是桃木所制,每位上清宗弟子通过三年分化后才会获得,用于拜师之用,取的是投桃报李之意。若弟子想拜某教习为师,便可将这木牌送于那位教习,木牌之上除了刻有姓名生辰还暗藏灵气暗纹,用灵元探知便可知晓这名弟子平素的成绩。教习若是拒绝,便会退回桃枝;若是中意,便会收下桃枝,回以一片杏叶状的木牌,其上有作为师父的姓名,用灵元触之,可与母叶用灵力思念联络。
冷悦微微颔首:“不错的判断。”
谭明山被夸得脸上一红,羞赧地挠挠他的鸟窝头。冷悦皱眉看了手上的信件一会,在谭明山的惊呼中,用灵火将方才的信件烧了个干净。
“明山,这封信的事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再提。”
谭明山不明白,但仍是点点头。“嗯,好。还有吗?”
“找人盯着写信人。”冷悦的目光变得冷冽,“此人包藏祸心,迟早会引来祸端。”
谭明山点头记下,又担心地问:“那贺之章呢?”
冷悦沉默了一会,说:“我会跟郭老说。郭老是救不了此人的。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必要的时候,只能请他离开了。”
“救?”谭明山很诧异。在他看来,贺之章为人古怪,虽然资质不俗,但平时总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有时还会自言自语,看着有些疯癫。可他观察此人三年,从未见他求助何人。即便此人现已投入郭源门下,可他也从未听郭源提起此人身陷困境,或是有求于他。
冷悦却没继续说。谭明山知他不会再说,便另找话题。“说起来,师妹也真是不走运,都快开府收徒了,却遇上那种事。师妹天纵英才,怎么就偏偏摊上这么些脑子有坑的亲戚。”
“师妹?”
“就是钟挽灵钟师妹呀。”
冷悦只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似乎对这人兴趣寥寥。“她又怎么了?”
“嚯,说得跟个麻烦精似的,不知道是谁,被钟师妹求助后,高兴得连夜请我来,看着他处理了一宿公文。”谭明山忍不住吐槽,眼见自家好师兄白皙的俊脸肉眼可见涨红,怕他绷不住,只好打哈哈:“不过,钟师妹也确实挺好的,又有才又有礼。当年也不知出了什么误会,竟闹成那般。”
“我看你是被她迷了魂了。”冷悦红着脸,不咸不淡地白了谭明山一眼。“但,当年之事,可能确实有蹊跷。”
“啊?”谭明山还是第一次听冷悦说起这事。
冷悦抽出两封信函,递给谭明山。
谭明山瞅了冷悦一眼,打开第一封信。信里的内容他已然知晓,说得是钟佳男以上清宗名义在临安开了“上清九玄楼”。
“我说的就是这个。”谭明山不悦地将这封信摔在桌上,“被刷掉、赶回家的废物居然宣称自己是‘上清宗传人’!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还取了个‘上清九玄楼’?九玄,比七玄还多两是吧?内涵谁呢!林连生那小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平时一点小事不如他的意就揪着不放,三番两次开会,这会倒说是说无名小辈不值一提了?该计较的时候不计较,真不知道他们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