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人》太微天

23、《请你来晚餐》

　　康杜若对来医院路上那些事，只有似被浓雾包裹般影影绰绰的记忆，关于拉勾上吊的幼稚举动，她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但不管她记不记得，简渊显然是一定要实施他的霸王条款。他每天改为提前半小时回家，然后敲响康杜若家的门，让她到自己家去做饭、吃饭。
　　深夜修仙党的康杜若，对每天按时吃饭当然充满了抵制，她开始试图抵赖。
　　“你新公司那么多事等着你拍板吧？一开始就天天早退可以吗？”
　　“哪个老板还天□□九晚五去打卡？事事亲力亲为，只能说明这个人管理水平有问题。”
　　……好吧，果然老板就是这么任性！
　　“上班就够累了，每天下班还要做饭多麻烦呀。”
　　“我本来就是在家自己做饭，多一双筷子而已，不麻烦。”
　　……你不麻烦，我麻烦！
　　“不是说让我上你家吃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帮忙做饭？”最后，康杜若站在洗碗池边上，一边洗着菠菜，一边嘀咕。
　　简渊围条围裙，倒油热锅，不禁语调拔高：“不要你钱免费吃饭，你还不能帮帮忙洗个菜啥的？”
　　“明明就是你自己非要……”
　　“你再说，”简渊冲她扬了扬菜勺，“再说我就天天早上敲你家门，敲到你起床为止，正好从根上治好你的昼伏夜出！”
　　康杜若果断闭嘴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早起，她宁愿只是按时吃晚饭。

　　简渊做菜倒也简单，并不是个钻研口腹之欲的人。复杂的硬菜或荤菜，他一般都买半成品，自己只做素菜和汤，但是不得不说，手艺比他当年那两碗素面的水平，要精进了不少。
　　鉴于不能让康母长时间留在家里，简渊就没要求康杜若在他家吃完。他会把所有的菜都分装起来，让康杜若把做好的饭菜提回家，和她母亲一起吃。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手里捧着别人天天花时间烧好的菜，康杜若就算再不习惯，又哪好意思再抱怨那些有的没的。而且有时，康杜若在做饭过程中，拿一些平时写文的问题与他讨论，简渊总能给出颇有见解的方案，不失为吃饭之外的一种收获。
　　这天，简渊因为临时有事不能准时回家，就给康杜若打了电话，叫她先去自己家准备。他家的电子门密码一早就已告知了康杜若，对她可以说是相当地不设防。
　　“先把饭做上，冷冻层里的牛排和基围虾拿出来化冻，再随便洗个绿叶菜就行了。”
　　康杜若按着他的嘱咐一件件把前期工作弄好，然后趁空继续改笔记本上的文档，并准备等简渊回来后，和他讨论这期电视剧评论的一点问题。
　　一个多小时后，她听到门锁按钮的滴答声。简渊开门进来，把公事包、外套、车钥匙和一个大文件袋往玄关处一堆，换了拖鞋走进来。
　　他脸颊有点泛红，看上去很是精神矍铄。康杜若打量了两眼，问：“看着挺高兴啊，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先做饭，待会细说。”简渊说着挽起袖子，洗好了手就去处理牛排和基围虾。他麻利地把牛排拍好，放进烤箱，基围虾浇上白酒和佐料放进蒸锅。等烤箱和蒸锅各自运转起来，才得空示意康杜若，去拆那个大文件袋子。
　　康杜若从文件袋里抽出很多稿件，涉及十几本书，每本都是不完整的样稿并附一份审读报告，最后，则是一份与一家国内知名出版社的引进出版合同。
　　“怎么了，这是谈妥了一笔大生意？”康杜若觉得仅仅这样，似乎不足以让简渊这么喜形于色。
　　果然，简渊目光带笑，还有下文：“可不止这么点意义，这十几本书都是美国小说，从公司成立之后就一直处在停滞状态，我这三个月都在为这十几本书折腾，终于谈好出版计划了，今天就是去签合同的！”
　　康杜若听到这，终于理解了简渊为何这么高兴。这件事也确实值得高兴，外国作品，尤其是美国作品，虽然明面上并没有被区别对待，但是准入门槛高是出版界公认的事实。简渊能打通美国作品出版的通道，不管对他个人，还是对公司来说，都是非常可喜的事情。
　　“那祝贺你啊，改天得好好庆祝一下。”
　　“干吗改天啊？今天就可以来庆祝嘛。”简渊笑道，顺便就打开酒柜，拿出一瓶红酒，“来陪我喝一杯吧。”
　　康杜若本来想婉拒，她原本是准备打包好晚饭就走的。但是简渊今天如此有兴致，她不好意思泼人冷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待晚餐上桌，简渊给两人各自到上了一杯，又径自在康杜若得酒杯上碰了一下：“来，庆祝我们的精神世界，越来越繁荣！”
　　康杜若被简渊的高兴劲带动，也微笑着举了下杯子：“精神世界未免太大了吧，就祝你的出版事业越来越成功吧。”
　　“no,no,no!”哪知简渊连摇了几下手，“能成功的事业有很多，但书是独一无二的。”他仰头把那鲜红色的酒喝了下去，把玻璃高脚杯重重的放到桌上，“书能带来幸福，能推动整个人类社会前进，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进入这个行业，也不会有那么多怀揣梦想的人进入这个行业！”
　　也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声音中带着股亢奋的昂扬；而或许也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康杜若觉得这时的简渊十分炫目，那平平无奇的日光灯照在他身上，都像是歌剧院的聚光灯，照着舞台中万众瞩目的明星。

　　这顿晚饭因为庆祝的缘故，简渊讲了许久，康杜若不知不觉间也喝了很多。回家之后，她把母亲那份打包的食物放在餐桌上，因着红酒的后劲，也没精神赶稿了。囫囵洗漱之后，她就躺在了床上，一觉醒来，早已天光大亮。
　　康杜若对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由于昨晚睡得很早，因此她现在精神饱满，很快地刷牙洗脸后，她把早午餐弄好，然后去敲母亲的房门。照例，母亲并没有立刻回应她，但康杜若也没有在意，自己解决完早午餐后，她又一头钻进了卧室，开始在电脑前啪啪啪地敲起字来。
　　窗外的天光，随着时停时响的打字声，慢慢西斜。大约4点多的时候，康杜若揉了揉泛酸的手腕，到客厅去给自己续咖啡。没想到走进客厅一看，母亲那顿饭居然一点都没动过。
　　康母虽然患抑郁症多年，几乎丧失行动能力，但身体的饥饿感是不会因为患病而消失的，很少会遇到不吃饭的情况。康杜若不禁有些奇怪，她敲了敲母亲的房门，又把耳朵凑上去听了下动静。
　　“妈，出来吃饭了！”
　　卧室里并没有任何动静。
　　“妈？”康杜若扭动把手打开门，却发现母亲并不在屋里。
　　康杜若有点发懵，但并没有马上惊慌。她转而去查看厕所和阳台，直到把不大的二居室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母亲的身影，她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母亲不见了？！

　　那一瞬间，康杜若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呆滞地站在客厅中央，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思考。母亲从来足不出户，何况她又把房门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然而，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事实是母亲确实失踪了。大脑片刻的短路恢复后，康杜若二话不说出门去找，这时才意外地发现，门没锁！
　　她盯着门愣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昨晚喝的微醺回家，她没有确定到底有没有锁门。
　　这下问题大了，母亲一定是出去了！
　　康杜若首先飞奔到了小区的门卫，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个60岁左右的老太太。但是由于康母基本不出门，门卫对这个住户根本不熟悉。后来，在一位保安的提醒下，几个人分成两波，一个人和康杜若留在保安室查门口的监控录像，另几个人在小区里找了起来。可是，就算这个小区并不大，在进进出出的影像中寻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康杜若还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在小区里找人的保安们回来了，一无所获。一伙人又合力在监控录像里搜索康母的身影。终于在早上10点半左右的录像里，发现康母一个人走出小区的身影。
　　“姑娘啊，报警吧，”一个年岁比较大的大爷替康杜若出主意，他看了看手表，“这都过了六七个小时了，你一个人肯定是找不到的。”
　　“可是好像24小时没找到人，才能报警吧？”
　　“哎呀，这姑娘不是说她妈妈有病嘛，怎么可能等24小时？”
　　“你再去路边商店里问问，看看人家有没有监控拍到。”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给康杜若出主意，可康杜若在确定母亲离开了小区后，已经六神无主。她知道她该马上采取下一步，要么找警察，要么沿着街再打听。可她此时此刻，只觉得孤立无援，无助地连迈出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鬼使神差下，她拨通了简渊的电话，刚一开口就破防了——
　　“简渊，”康杜若嗓子中带出哭腔，“我妈妈不知道去哪了……”

　　假期结束了，开始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