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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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这也太……太冷了！”
林凌全身浸在一座冷泉里，头顶上方还有瀑布泉水不断冲刷下来，冻彻刺骨。
奚闲君斜靠在一个高高的枝丫上，手中翻阅着一本书，听林凌嚎得多了，终于纡尊降贵地道：“小畜生，你还不是从小就在这里泡大的，现在受不了是因为你自己不行。再多说一句就多泡一个时辰，好好塑一塑你那软骨头，把脑袋也沉下去，清一清你那污秽的脑子。”
林凌叫天天不应，为了更快的修复好自己的身子，只得沉下心来，摒除杂念，继续忍着。
又小半个时辰后，林凌稍微有点适应了便觉无聊，见奚闲君瞪着那本书发愣，便道：“师父，你在看什么呀？是云泽阳给你的吗？”
奚闲君半枕着手臂，一番手露出书册的封面，上书“炎心诀”三字。
“我瞧你该练练这个，所谓炎心诀，烈焰焚心，去恶除欲，修道本应清心守一。妄念一动，就连上仙也会堕入凡尘，进入生死轮回，犹如蝼蚁碌碌无为。”
林凌扑腾着水花，大言不惭道：“师父，你怎知炎心便是要焚心去欲呢，也许是炎阳照暖，万物丛生呢？”
“混账东西，我看你是想泡到晚上了！”奚闲君骂道。
林凌即刻讨饶，“不敢了不敢了，师父说的对！”
奚闲君哼一声，“只顾一时贪欢，却不顾后世之忧，何苦为之。”
林凌觉得他话里有话，“师父，你是在说……”
“我从儿时便听过一个传说，说有个贺道仙人本已得道，却又忽然入了情劫，甘愿浮于尘世，而他的后人却……”
奚闲君摩挲着书上角落的一个“贺”字，良久不语。
林凌半张脸沉在水中，吐了吐泡泡，“后人怎么啦？”
奚闲君从树上跃下来，卷起书本背在身后，“你今日精神不错，看来有效，就泡到晚上吧。”
林凌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师父，皮都要泡烂了啦！”简直欲哭无泪，无处诉说。
当今江湖之上，佛手院一派被官府查抄，四派变为了三派，风光不再，正是最低谷时期。恰好也给了许多散客出头的机会，一时如雨后春笋般各个都冒了头。
染苍被尹一一重夺掌门之位，青辕由五长老接手，虞凉也由门下大弟子续任，乔挽茵和于氏姐妹在旁协助。
一时倒也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云泽阳击杀逆贼萧逐有功，一路平步青云。击匪盗、治水患、查密案，成为人人颂德的青天好官。
然十年后，却突然称病暴毙，从天子到百姓无一不哀痛。但是又五十年后，却有人声称在某山落间被两青年所救，其中一个与年轻的云泽阳毫无二致，被人笑说看见了幻象。
这都是后话了。
这一年的中秋还裹挟着盛夏的暑气未消，远山楼的冰饮冰食便尤为畅销。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能来买上一点。
云泽阳笑着推开门，“兄长这里的生意真是红火似锦，我要是不先让你给我订一点，还真怕抢不到。”
一身青衣的云子意虽然不似以前那般阴沉了，但仍是惯常的不苟言笑，冷冰冰地把食盒拿给他，挥手直接让他走。
云泽阳也不以为意，拿了食盒，笑道：“今日有远客，就盼着这点新品能让人一展笑颜，兄长呢？兄长今日怎么过节？”
云子意慢吞吞套上外衫，又吩咐了重新准备食盒。
云泽阳疑道：“兄长要出门？”
云子意淡淡点了点头，简短道：“西夷来客，谈些琉璃宝珠的生意，约在了红胭斋。”
云泽阳听到红胭斋，脸色僵了僵，好心提醒道：“我觉得兄长今日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云子意狐疑地一瞥他，“你还有事？”
“没……没了。”云泽阳摆手，让出了位置，默默看着他出了门。
云子意坐马车来到红绸招展的楼前，立即有身姿婀娜的姑娘上前来把他带了进去。他全然没有发现街对面正有个头戴帏帽的人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林凌简直要气炸了，他好不容易偷偷下山来看他，居然正被他捉到他留恋这种烟花之地。他踉跄一下捂着胸口，气到胸口疼，必要进去好好揍他一顿方解心头之气。
随即，他一个跃身飞上屋顶，踏到了对面灯火阑珊的屋檐上。
云子意正在一间雅间里与人觥筹交错，林凌倒挂于房外的横梁上，偷偷看着屋内的情景。那些人身着异服，样貌罕见，似是别国之人，正操着一口蹩脚的官方与云子意交流。
林凌听着，好像是些交易买卖之事，他嘴一瞥，暗道，谈生意就谈生意吧，作何每个人还要搂抱个姑娘，简直有伤风化！
他看着那往云子意身上贴的姑娘，愈加来气，幸好云子意只是喝酒，并没做多余的，但也够林凌喝一壶的了。
他猫着身从路过小厮盘中悄悄抓了几颗花生米，置于指尖飞速地弹了出去。花生粒无声穿破纸窗，精准地跳到了云子意的杯中。云子意一愣，接着是第二颗，弹到了姑娘搂着云子意臂膀的纤纤素手上，姑娘唉叫一声缩了手。
云子意倏地望向窗外，接着是第三颗，打翻了他桌上的酒杯，随即而来的第四颗直冲云子意而去，被云子意一掌抓住。
云子意当即丢下众人，冲出房门，却只来得及在屋檐一角看见一抹冰雪样的银丝。
他心中如沉钟闷响，心跳狠狠一颤，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随即紧紧追了上去。
林凌捣完乱就溜，他身形极快，早早跑回了远山楼。远山楼最顶层是云子意的房间，据说他不住云府，只身住在这里。
林凌闲逛一圈，发现他房间内陈设简单，饰物只有床帘上一把清亮的剑。他取下剑怀念地摸了摸，是他的湘水，云子意把它挂在这里，还整日里看着它入睡不成？
林凌轻笑了下，走到他书桌边，书桌就有些凌乱了，书籍画册都敞开在桌面上，大概除了他自己也无人来动。林凌掀开画卷，都是单一的人物，他知道他的画工好，但没想到又长进了，让人一看就知道画得是谁。
林凌摸摸鼻子，全是他自己。
房间通着阁台，高处望下去风景犹好，他搬了张躺椅出去，又在他房间内找到点酒，一边躺着一边喝起酒来。
云子意从底下张望上去，正看见顶层阁台上一片衣角，他迫不及待地冲上去，临到门口了却又顿住。他整了整衣冠，握了握发颤的手，然后重重地推开门。
凉风清夜里，那人静静躺在椅中没有回头，一头银丝仍是铺泄。云子意轻轻走过去，一点一点地转到正面。完全看清的那一刻，他脸上故作的镇定便垮塌了。
那人闭着眼，好像静静睡着了般，好像他一直都在这里从没离开过。
云子意呼吸粗重地靠过去，却蓦然被那人撇过了脸，嫌弃地道：“都是胭脂味。”
昂贵的织锦外衫瞬间被人脱了下来丢到一边，云子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到他手心，“西夷最巧的工匠制作的琉璃夜光杯，我问他们讨了来。”
林凌终于睁开眼，看了看手中五光十色的莹亮，“给我？”
“当年在景成关，你喜欢这种东西。”
林凌心中一动，“难为你竟记得。”
“我当然记得！”云子意扬声道，“你的所有，我都记着！”
他终于摸到了他的脸，便连声询问道：“你身子怎么样？都治好了吗？师祖他说要十年，这才五年，你怎么就来了？你到底……”
林凌就没见过他这么啰嗦的时候，一下就堵了上去，呼吸交缠间，云子意再也按捺不住的把他压在椅中。但他不敢沉溺太久，轻咬了下他唇瓣就把他放开了。
林凌双颊红润，搂着他颈项在他耳边道：“我没事，就是想你了。”
云子意哽咽一声，双手圈住了他，失而复得怎能不让人潸然泪下。
“我可以这样抱你吗，可以这样亲你吗，师祖说，我不能打扰你清修。”云子意犹在担心。
“没事的，今日是中秋，陪我喝酒吧。”
云子意想去给他那些酒菜点心，被他拉住，“别浪费时间了，有你就行。”
云子意仍像之前那样搬了张小板凳乖乖坐在他身边，给他倒酒。
林凌举着琉璃杯对月吟道：“举杯邀明月，还得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啊。”
他抿一口，满足地叹了一声。
云子意不看月只看他，“为什么喜欢看月亮？”
“因为月亮里藏着每个人的故乡，万事万物都是会变的，只有月亮不会，月亮一直都只是那个月亮。”
“我对老师也永远不会变的。”
林凌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低头在他额上一吻，“那以后你就是我的故乡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