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地球的轮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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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袤无垠的宇宙，异色星辰镶嵌在浓黑的幕布上，飞驰电掣般一闪而过的彗星拖着青绿色的辉光，边缘处依稀可见因蒸发而气化的混合杂质逸散在宇宙中。坐在这艘穿梭机内，就好像漂浮在太空中的一叶孤舟，一不留神就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而现在已经无法从窗口中看到水色星球的全貌了，就要到了，地球。
那个女孩、还有那位青年都是…刚才的骚动中，当她的视线扫过双眼紧闭、眉头紧蹙的少女，来到托着她的头的成熟青年时，他们的眼神交汇了一下。
她没有魅力了吗？这让琪琪·安达露西亚产生了一种无理取闹的、既不满又庆幸的感觉，那位青年人和那些‘绅士’不同，他并未对她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可能是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位突发急病的少女身上了。
于是这勾起了她的兴趣，她又想光明正大、又想在不经意之间搞清楚他们的关系，于是她从座位上离开、准备前往休息室的时候，特意从中间过道慢慢地飘过；
在她按照心中所想的那样，状若无意地垂下眼睑，将目光倾注于那张因镇定剂熟睡的白净小脸时，倏地又和正在抬头的深棕色卷发青年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打了个照面。
哇哦，就像只趴在珠宝金币堆上的恶龙，死死地护着身下从王国城堡里抢来的公主。这是可以说的吗？
然后在那瞬间，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这两人和她都是同一类人。
那种感觉其实很难描述，如果弗丝忒还醒着，肯定会吐槽就是脑后灵光一闪、然后有一个类似旧世代卡带游戏的音效播出，两个人正式进入无需通讯卫星的谈话、关系好的还能开个视频裸/聊（？已删除）裸飘。
而精神上和两个人能产生联系的琪琪·安达露西亚，就像在玩克苏鲁跑团游戏一样，差点因为直视古神而理智全掉。
少女的精神状态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即使服药睡着了，那股无尽的、像个黑洞一样要把人吞噬的绝望气息还在阴魂不散，她只是路过都感到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于是琪琪决定走得远一些，在连接休息室的升降口，她回头看了一眼，她的NEW-TYPE灵感能让她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但是眼睛只能看到绿色的真皮座椅。
并且她的回头似乎让部分幕僚夫人紧张起来。她们这些用厚厚粉底盖住斑痕与抬头纹的‘半老徐娘’们，看着琪琪的眼神，好奇中还充满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恶心的大人们啊… …
在那些夫人们自以为文雅的窃窃私语中，她听到太多粗鄙、野蛮的词汇了，按照她们的想法，自己这样婊/子养的狐狸精就应该浑身裹着黑袍、头戴黑纱像个被运送的尸体一样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不要随便勾引别人的丈夫；
那位睡着的女孩也没能在八卦中幸免于难，高贵的太太团们抱怨机组成员、航空公司对乘客病史没有系统、深入的了解，竟然放了一个神经病坐上这架特殊的航班，要是她突然发癫用餐叉或者玻璃杯之类的东西攻击别人怎么办？
‘好心’的夫人们心系全航班人员的安危，觉得应该用绑带和安全绳把这个隐患捆在休息室的床上，再把她锁起来——这可不是凭空在造谣，看看空乘那一脸难为的表情吧，对着面前喋喋不休的女士只能低头哈腰，而琪琪则强忍着吐唾沫的冲动。
可惜她们只是在无能狂怒而已——琪琪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身处于这样的局面中有一种报复的痛快感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群夫人们死死攥在手心里，被咸咸手汗沾满的‘宝贝’，只是一块块满是肥膘腐烂臭肉罢了，她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她只要招招手，这些‘宝贝’就会屁颠屁颠、紧赶慢赶地追过来。
联邦的幕僚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依次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休息室走去，夫人们则慢慢地聚集到了中央，吵吵闹闹地说着关于琪琪和多萝西的风言风语。
这些冠冕堂皇的夫人们，平时绝对不会用如此低俗且不礼貌的话题来作为一天茶话的开始，或许是因为旅途的疲劳、封闭空间的烦闷，让她们寻求着发泄情感的场所、像个无所事事的长舌妇一样对着两个少女进行下三滥的荡/妇羞辱，以此达到娱乐、精神满足的目的。
“… …那个女孩的名字，不是有点放荡么？像是酒吧坐台小姐会… …”这是不知由谁开的头。
“我以前就想过的，男人们纠缠黄毛丫头，我当时还没认为这是永恒的哲学课题呢！”一位妇人用着自嘲的方式阴阳怪气道。
“还有那位精神病患者，哼哼，买她的人恐怕要吃亏了… …”
“要是受个什么刺激就发病，到处闹到人尽皆知可就是无比失礼的事情了。”
“哈哈哈… …”“呵呵呵。”“真是的…哈哈哈。”夫人们掩着嘴无比文雅，但是那种老化的声带振动所产生的尖锐笑声在狭小的环境内无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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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维戴着座位上发放的、消过毒的耳机，他已经在尽量忍耐着夫人们毫无尊重的回话了。而随着怀中少女悠悠转醒，他觉得还是拉着她稍稍离开席位一会儿比较好，即使多萝西听不懂说得如此之快、带着上流伦敦腔的英语。
上流吗？也许未必…他始终记得，小时候和妈妈的对话，那是无比珍贵的时光，身为联邦功勋的爸爸妈妈总是无比忙碌。
当时委屈的他窝在妈妈怀里，头搭在妈妈软软的胸脯上，闻着她身上肥皂、洗发水与玫瑰精油的香气，爸爸则是脚翘在茶几上看杂志，时不时目光一瞥，似乎不太赞成他这么大的年纪还向妈妈撒娇。
“妈妈，”小小的哈萨维用手指卷着弗丝忒的焦糖色长发，“同学们嘲笑我英语不标准。”
当他把困扰着自己、埋在心底的问题朝爸爸妈妈倾诉时，收获了一个无比开怀的笑，他的妈妈抱着她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妈妈——”自己的问题完全不受重视，气鼓鼓的小男孩握紧了拳头准备母慈子孝，在收到了持续关注吃瓜的爸爸一记充满威胁的眼刀后悻悻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么么，”弗丝忒亲了亲幺子的额头，装作严肃地说道：“咳咳，我认为这很严重，哪些个小孩说的？他们家长在那里工作？什么职位？电话号码多少？我亲自和他们说道说道，我这种法式英语不晓得入不入得了他们的眼。”
“不是啦，被欺负就叫家长显得我很没用啊。”哈萨维似乎真的怕弗丝忒立刻找到别人门上，急忙找补。
“那我就派你去和他们吵架，我叫你爸爸带着阿姆罗叔叔他们给你助阵，”弗丝忒忍住笑意，转头一看布莱德用杂志盖着脸，已经笑到像煮烂的面条一样软绵绵瘫在沙发上，“孩子他爸，你说是不是，你也要表态哦？”
“嗯… …啊，呼呼呼呵呵呵，咳咳。”布莱德·诺亚笑得喘不上气来。
“你们太讨厌了。”
“你为什么不找特雷西和约拿帮帮忙呢？”看到哈萨维要掉不掉的眼泪，布莱德正色道，“我听米谢儿说过，他们在学校里还算是个风云人物，哈萨维，爸爸妈妈不可能永远及时出现在你身边帮你解决问题的。”
“哇，你也不是很懂吵架学嘛布莱德，”弗丝忒懒洋洋地调侃，“要我说，就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哈萨维，你看过萧伯纳的《窈窕淑女》吗？就在书房左数第五个书架第三层，你搬把凳子就能拿到。身为爱尔兰的文学巨匠，他对伦敦腔可是非常看不上眼的哦？”
“哈萨维，在你们英格兰所谓的上流口音，可不是伦敦腔，那是底层工人、无套裤汉们的语言，伊顿、哈罗公学这些大学府所在的地区，牛津地区的口音才称得上是上流，伦敦西边的贝尔格莱维亚、梅尔费尔这些富人区也还可以，会为所谓的伦敦腔从而获得高人一等的自信，只是无知者的愚见、暴发户们的自我安慰，移民人士的皈依者狂热罢了。”
“你下次就用这些话反问他们，看看他们用的是哪儿的标准。”
“我们家哈萨维比他们有见识多了，根本不会纠结这种小问题对吧？”弗丝忒看安慰得差不多了，开始吹彩虹屁，“我们家最乖最乖的宝宝~”
“可是妈妈你上次也是这么和丽塔姐姐说的。”
哈萨维鸭子嘴扁扁的，一副我不是你的小可爱了的委屈感。
“噗嗤、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这是再次笑岔气的布莱德发出的爽朗狂笑。
“你们父子俩欺负我是吧，”
弗丝忒声调毫无起伏地棒读，“我今天就带特雷西回法国再也不来了。”
“啊，爸爸，你惹妈妈生气了，快道歉… …”
“傻小子，你妈妈… …”
在脑海中，一切仿佛昨日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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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的天花板有着仿制的木梁，墙边是深绿色天鹅绒以及法式奢华风格中常常出现的花哨石膏装饰条，入口左边的男服务员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可能是药效还没过，在整艘穿梭机出名的少女垂着头，双马尾无精打采，脸上还带着红晕。
牵着她手的青年穿着还算整齐，但在这个客舱中稍显随意了一点。不过他立体的五官、俊秀的脸庞完美契合了这带着金钱味道的场所。
青年倚靠在柜台上，并没有开口提出什么要求，明显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身为服务员必须得打破这份宁静：“想要点什么吗？”
“有热牛奶吗？这么说会被打吗？”回过神的青年开了个小玩笑。
“不不，完全可以，您需要吗？”
“请给她一杯热牛奶，我的话，用WildTurkey做onthrock… …”
倒霉的时间点啊，服务生内心苦笑，要用手凿冰块呈岩石的模样，再在上面浇注威凤凰牌的波本威士忌，本来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乘务员在这个柜台里的。
哈萨维看着坐在高脚凳上的多萝西小口小口地抿着热牛奶，环顾四周，发现中央议会的主要成员竟然围绕着那个和他数次对视的少女谈笑风生。有点意思。
“琪琪小姐的意见，是反联邦的吧？”
或许在这些官场老油条们看来这个话题很无聊，但为了投美人所好，说一说倒也不费事。
“我说的话只是我身为一般民间人的意见而已，并不全都是欠考虑的哦。大众的民意是诉诸真相，即使从历史角度看这也是事实吧。”
身处中心位置的美少女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观点。
将目光倾注在多萝西身上的哈萨维带着凝固的、似乎没有保质期，永不消逝的微笑，听着琪琪说她那称得上一厢情愿的幼稚理论。
弗丝忒也在偷听。这么说不太准确，她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喝牛奶，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也是难免的事情。总之，琪琪·安达露西亚看起来是个很简单的女孩，或许是上过战场的人都比较早熟？二十来岁还这会这么直抒胸臆地表达自己的人在军队里是很少见的。
服务生将制作好的饮品插上吸管递到哈萨维面前。
“谢谢… …在这艘船上工作，很辛苦吧？”
“是这样的，不过想到能拿不少的工资与奖金，倒也没什么感到不满的，毕竟家里还有老人小孩要养。”或许是看面前的男女并不像其他乘客那样气势足到咄咄逼人，服务生聊得稍稍放松、自然些。
“搭乘这样的…交通工具，会让人很不自在啊… …”这是多萝西自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感到压力很大吗？不过能搭乘这艘穿梭机不也挺好的么，我自认为我们机组成员的服务还算是不错的。”服务生打开了话匣子。
感觉不如… …军机上的大老粗们打牌聊天吹牛或者讲粗俗的黄段子。弗丝忒因为太容易感受到别人的精神，所以对这种充满着做作和虚伪的封闭环境不太感冒。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对其他人摆什么架子，毕竟不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获得这架穿梭机的门票的嘛。”青年吸了口饮料，耸耸肩、挑挑眉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那种会被贵宾们认为是不礼貌的小动作，由他表现出来反而觉得确实应该如此。
“不过能去地球就很不错啊。”服务员话中带着羡慕。
“现在去地球非常难吗？”精神上的疲惫让弗丝忒趴在柜台上眯着眼，任由哈萨维像撸猫一样用他那带着粗糙厚茧的指腹、手掌揉捏她的肩颈，“我以为… …只要买票就可以。”
“小姐，没有那么容易的呀。”服务生擦着杯子上的指纹，心中感慨少女的天真，“且不谈机票贵不贵的问题，没有什么特权是去不了的。并且想要在地球上生活，高昂的税率就会让人寸步难行，你们都是为了什么去的地球啊？”
“是植物观察官。”哈萨维身上确实散发着读书人或者研究者那种学院气息。
“如果是这样，想来在地球上到处跑也不会受什么阻拦吧。”
看到两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多萝西似乎有些紧张，说的话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唔姆…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带，嗯…给我机票的人或许会在目的地等我，”
她把头埋在臂膀之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对不起… …我也不清楚…”
多萝西精神又开始不稳定了。
哈萨维朝着侍应生笑了笑，拉着少女坐到休息室柔软的弹簧沙发上。
也许是强化人… …这些被改造过、或者被‘催熟’的产物，就没有一个是健康的，强行改变自然规律与法则创造出来的超人类，就像与恶魔做交易一样，总得拿别的东西做交换，在他熟悉的人当中，有着同样姓氏的凤和零，还有克洛伊，都要靠药物保持身体机能的运转。
你是强化人吗？他没办法这么问。
在此之前，倘若有人说他会受命运的指引对着一个干净得如同白纸的少女一见钟情，他是完完全全不相信的，他以为自葵司之后，患得患失的恐惧摧毁了他爱人的能力。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罗马假日》一样，公主和小记者在一天的最后会分离一样，随着离地球越来越近，在下了这艘穿梭机之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休息室墙壁上的景色显示器描摹着水蓝色星球上的海洋与森林，相较于殖民地卫星里那种温度湿度都调整到最佳状态，有选择投放的动植物，地球上丰富的生态环境，未知的新生物，变幻莫测的天气都带给人新奇的感受。
“真是个好地方，对吧？”身旁的多萝西向他腼腆地微笑，略带困倦的眉眼望向他像是期待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有重力的地方，我很喜欢。”
“是吗？”作为新人类机师，随口骂两句重力是常规操作，毕竟在无重力的太空中，感觉灵魂都变轻了，不过他还是顺着少女的话往下说，“我也喜欢地球。”
主要是喜欢仍然住在地球上的家人朋友们。
人类贪婪地索取自然而不知回报，地球… …地球上的人，最终都应该去宇宙的。
“… …联邦政府难道真的打算消灭马夫蒂吗？”远处又传来琪琪坚持的声音，少女站在幕僚中间高谈论阔，“媒体上都有报道啊，人民们都说这样对待一个英雄是错误的，难道先生们不知道吗？”
“琪琪小姐不要激动，”一位大腹便便的幕僚笑呵呵地缓和气氛，“马夫蒂有意见完全可以给政府的信箱发邮件嘛，或者投诉他当地的政府官员不就好了吗？”
那会有用吗？琪琪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冷笑。
“他这么做，搞得大家都很不体面，”幕僚们就这个话题说开了，“本来大不了招安就好了，他想改变进军队不是更好吗？我们就给他一个公忠体国的机会。”
“但是他现在是暗杀团的主谋，是terrorist（请原谅这个中文会屏蔽，下不赘述），处以极刑是必然的结果，就算我们表示不在意也没办法，这是联邦政府为了维护自身权威形象而必须要做的事情，你要明白。”
“但是大众媒体，小报纸、墙绘、信手涂鸦都写着马夫蒂是救世主啊，他是类似阿姆罗·雷那样的新人类英雄，他会净化地球联邦政府，他会带给人们希望的呀！”
“无论是在殖民卫星还是月面都市，到处都流传着这样的话语，难道所有人都是错误的吗？”
“人能接受到的、愿意接受到的东西一直都是很片面的，你觉得振聋发聩不过是先入为主地站在马夫蒂这里，在心中美化了马夫蒂，我认为那只不过是一部分地下媒体和低俗出版物所写出来的东西。”
或许是琪琪太激动的控诉让少有被如此训斥的大人物们感到些许不满，有人这么说道，
“我自认为也为人民做过些什么，在联邦政府中也有些名望，难道在琪琪小姐眼里，我这样的人是那种不得不杀的恶棍，就活该被马夫蒂‘肃清’吗？”
“呵呵呵呵，”一位带着厚厚眼镜的官员比其他人要有耐心的多，“宇宙民支持马夫蒂单纯的只是希望他给联邦政府添堵搞破坏罢了，他们根本不关心马夫蒂的诉求和施政方案是什么，也就我们这些人会在意… …
请你想想，假如真的把这么庞大的地球居民迁到宇宙中，地球居民承担的高税收可就要平等地降临到各SIDE的宇宙民头上了，工作机会什么的也会受到挤压，只怕他们到时候恨不能穿越回现在给拍手叫好的自己两耳光。”
“如果你理解了我的话，难道不觉得支持马夫蒂的那一部分人是在无理取闹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地球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