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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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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下午4点,一架私人飞机于长岛坠毁,事故原因不明,此次事件一共导致1人轻伤,1人死亡,还有1人正在抢救中…”
“私人飞机属蔷薇岩集团亚裔总裁楼寻名下,事故发生时他正在飞机上……”
“蔷薇岩作为世界最大私募公司,其总裁的意外事故在华尔街引起轰动,……”
“据知情人士透露,楼寻作为蔷薇岩集团唯一总裁,在本月第一个交易日之前,就已经从蔷薇岩集团离职,总裁一职现由CEO埃索尔兼任……”
——
下午,某大洲的城市上空。一架私人运输机,飞鸟般在垒叠的云层上滑翔着掠过。
透过舷窗,可以看见上方无数薄纱层叠的白,和下方无数涌动着的厚厚的绵羊毛。
舷窗内,飘着被人无视的煤油味,生活助理张文从袋子里掏出楼寻跳伞需要的装备。
张文没想到自家老板前天才和那个女人领了结婚证,今天没去度蜜月,而是抛下老婆一个人来跳伞,他也没想到,老板闪婚的对象既各方面条件普通,也不是和老板激情的罗曼蒂克爱情对象
据张文这个生活助理所知,他们两个甚至从来都没有过约会。
袋子忽然一溜,差点倒在旁边的降落伞包上,张文急忙收回发散的思维,拎住,放好。
抬头,望了眼窗外,又看向楼寻:“要不然今天先不跳了吧!”
因为耳边噪音有些大,又没有戴机载耳机,张文几乎是喊的。
楼寻闻声看向他。
他指了指窗外的密布的云层:“虽然预报说是阴天,但你看这天气变得也太快了,这么厚的云层,感觉都要下雨了,坐飞机跳伞都不太安全。而且我看你最近状态也不太好。”
楼寻最近的表现一如过往般沉稳平静,看起来很正常,但对一个刚结婚的新郎不是。
“没事,来都来了!”楼寻脸上挂着微笑,“何况飞行组的天气预测不也通过了吗,不用担心!”他知道张文心思细腻的老妈子性格,总是忧虑很多。
“帮我把伞包拿过来吧。”
“这个吗?好。”张文高兴起来,不见刚才的担忧,提起降落伞包,拎了拎,递了过去。
老板以前从来没让自己碰过他的伞包的,今天却让他拿了。
伞包好像是跳伞很重要的东西吧,这说明老板更信任他了——第一次碰,没想到这东西还比想象的轻。
“可以了!”前面的飞行员这时提醒到。
楼寻装备好,手撑膝盖要起身。
“铃铃铃—”这时,助理身旁大包里的电话响了。
他伸手掏出手机,“老板,你电话!”
楼寻头也没转:“是菲利普吧?他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叫他联系埃索尔吧!现在由埃索尔负责对接他!具体事宜,我的工作助理会和他解释。”
楼寻已经从蔷薇岩辞职,总裁一职由别人接任。而他自己巨额的私人财富和持有的公司股权,一大半交给了他的慈善基金会,剩下的委托给了信托。
张文这些年因为楼寻的缘故,时不时有机会混迹于富豪出没的场所,因此他很清楚,这些不过是富人的避税手段。
虽说资产捐给了慈善基金,但是如何花还是由他们自己批准——老板们可以用慈善基金的钱为了自己小孩上学捐钱给哈佛,可以捐钱给跳伞、骑马、高尔夫俱乐部,然后自己进去消费…
很多钱,就算他现在不捐,以后也得捐,捐进去了,操作空间也很大,更何况,这些资产里不知有多少是找“专业机构”评估的天价画作,但其实这些画根本不好卖,还不如捐到慈善基金里,还能抵消自己要交的巨额税款。
财富和名声一个都没落下。
张文:“不是!是你爸的电话!”
楼寻默了一会,又说:“就和他说,我已经不用这个电话了,其他的就照我之前跟你说的讲!”
“哦!”小张转过身,故意等到了来电铃声的最后几秒,才缓缓接起,“您好……”
老板的父亲一直在华国,从小对老板不闻不问,还是个赌徒,老板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和他父亲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却突然来骚扰他……
还好老板也不是什么善茬,看他的计划,一次就会完全断干净,保证他爹飞到天上都找不到他。
但小张从不觉得自己老板冷酷自私。他们生活在世界上金钱交易最多、最复杂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金钱导致的悲欢离合上演,每件事发展到最后,最可靠的只有钱——天真的人最后都会被现实好好上一课。
而楼寻,没有家势背景,却能在华尔街这私利盛行的地方活下来,还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张文从没想过他能是什么重情重义、舍利为人的好人——以前法规不成熟的时候,靠着各种监管漏洞,被他用恶意手段操作,倒闭负债的公司可不止一个两个。
不过同时,玫瑰岩的规模在他的管理下,也达到了有史以来的顶峰。
楼寻从上方拉开防坠门,走到门前,就要跳。
张文一手接着电话,透过拉开的门看向外面,云层的厚度不再如刚才般恐怖,默默松了一口气。
“砰——”,突然,机腹传来很大的撞击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飞机开始不停向下坠落。
张文吓得一激灵,面对紧急事件,脑袋空白了一会。发现没有恢复稳定的趋势,整颗心都紧张地吊起来,电话也不回了,马上紧紧扒住扶手,甩头看向驾驶位的飞行员。
飞行员没有分出精力做任何解释,正紧张地操作着驾驶位的各种机械。
指示灯闪起了红光,飞机地板下冒出浓烟,报警器发出凄惨的悲鸣。
“可能是鸟击。” 楼寻踉跄几步,稳定后,左脚的后脚掌踏空在飞机外,扶着门框。
张文耳朵听着老板的话,只是点点头,头也没转,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住驾驶位,注意力全在现场唯一的专业飞行员那。
他意识到,他的命正系在驾驶员接下来的解释里。
“现在我们的飞机已经完全失去动力!以目前的高度和下降速度,来不及到最近的机场进行迫降了!”
张文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四肢尖端马上隐隐开始发凉,心脏也跳到了嗓子眼。
“我会把飞机开向旁边的湖里,你们做好跳伞逃生的准备!”飞行员面向座舱喊着,他声音洪亮,盖过了报警器尖锐的惨叫。
他说完扭头又对着话筒喊着专业术语,大声地和谁喊话。
得到指示,张文立马开始运作起大脑:怎么跳伞逃生?要用伞包,伞包…伞包在哪?
“备用伞包在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
“在应急物资柜上……不对!”飞行员恍然大悟般,“应急降落伞还没带上飞机!可恶……对了!你们不是来跳伞吗,有没有备用伞包?”——这是逃生最后的希望。
“没有,我们没有带其他降落伞!”小张情绪隐隐朝着崩溃发展。“为什么?为什么应急伞包——”
咯噔,小张的喊声突然止住,只听得见各种机械的吵闹——所有人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异样的气氛如瘴气般在空气中弥散开,包裹着小型运输机狭小的空间,让人难以呼吸。
整个飞机都在不受控制地失重下坠,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落地坠毁。
红色的警示灯闪迷了眼,被人遗忘的柴油味突然又猛烈灌满鼻腔。
脑子里充斥着刺耳的警报声、机器的轰鸣声和舱外灌进来的狂风嘶吼,却盖不住巨大的心跳声。
张文抿起嘴,手下的安全带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完全听不见安全带卡口弹开的声音。
飞行员也缓慢的扭头看向某个人。
舱门还没关,楼寻背着飞机上唯一的伞包,还保持着刚刚扶门框的姿势,只要轻轻往后一跳,就可以越出飞机顺利逃生,就像以往他跳伞一样简单。
飞机一震,楼寻的右脚也半个脚掌落在飞机外,上半身的身体也被甩出舱外。
其他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来。
楼寻两手扒住门框,探出飞机的上半身被外面的风猛烈的吹着。
双臂一发力,身体又被拉回飞机内,视野中闯入飞机内肌肉紧绷的两人。
这两个楼寻手下的人,在他的飞机上,紧张地盯住他的一举一动,以揣测他接下来的举动。
经年累月的信任,在一秒内窥见裂缝。
“你会跳伞吧?!”出人意料的,楼寻在手下的目光中打破了沉默,扭头问驾驶员,在这种情况下,脸上竟还是挂着平静的微笑。
张文莫名起了一阵疙瘩。
“会,我会,我有证!教练证!”飞行员一心在他说的话上,抓着座椅就要站起身,面部表情险些失控。
红光闪烁,飞机依旧毫无阻拦的快速下坠,大地越来越近。
“好,我把主伞拆了,你带着张绑一起用主伞跳下去!我用伞包里的备伞。”楼寻边说马上朝座舱内走,解自己身上的伞包,“可以吗?”
“可以!”
突然飞机撞上一阵气流,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飞行员马上转头中注意力处理飞机问题,“助理!快帮忙!飞机稳定支持不了多久!还有离舱门远一点!”
小张马上过来帮忙解开背后的伞包,帮忙拆下主伞,驾驶员则尽量维持飞机稳定。
他一边帮忙,一边紧紧盯着楼寻的一举一动。楼寻摆弄着伞包里的绳子,从袋子里抽出一些东西,装到他自己口袋里。
“这个东西是不需要的吗?”
“是的。”楼寻面色平静
小张尽力压下心中泛起的小心思。
两个人共用一顶伞肯定比一个人更危险,更何况他们共用的还是拆下来的伞,没有专业的伞包牢固的绑在身上。
别想了!老板如果真的不管我们,在刚刚就可以直接逃走了。而且飞行员也认同了这个逃生方案…
可是,飞行员还在驾驶室,根本还没检查
这个主伞是怎么样的,我又不懂跳伞,万一…
不不不,你想多了!你只是太害怕了,你在无限放大负面的可能!
他不懂跳伞,所以无法评估楼寻给出的逃生方案。
他只知道,飞机正在坠落,而这是飞机上唯一的伞包,任何意外的事都可能致命。在这种情况下,他害怕老板。
害怕老板像对付商业对手一样对付自己,表面友善暗地暗算,然后像那些大老板一样前一天满面春风第二天抱恨黄泉。
因为如果想,老板做得到。
他害怕,害怕不可控的存在,不希望任何意外发生。
张文眼看着楼寻又把一个小仪器从链接主伞的线上拆下来,出手握住楼寻拿着仪器的手的手腕。
楼寻扭头看向他,眼神撞进他的眼睛,仿佛在等他解释自己突兀的动作。
他反应过来,心虚地慢慢松开并收回手,不自觉地掩在大腿后:“没用的?”
“嗯。”楼寻面色平静,收好仪器,埋头继续拆主伞。
一切准备就绪,楼寻背着只装有备伞的伞包,张文和飞行员绑在一起,飞行员身上绑着主伞。
张文隐晦地叫飞行员检查了他们用的主伞,飞行员说没有问题。
楼寻一句话没说,出门,扒舱,踏空,坠落,一气呵成。
他跳得太快,张文愣了一下,愕视着他的动作,门外一下只剩空空的天空,还有楼寻扒在舱门时的残影。
他看到残影里的楼寻,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眼中却闪过戏谑。
张文心里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了,飞机上只剩下他和飞行员。他甚至什么都发现不了,飞行员明明说这顶伞没有问题。
张文扶着座椅,被动的被绑在一起的飞行员推到门前,不小心瞟见外头高空的场景,腿就软了一瞬。
但他知道情况紧急,飞机越来越晃,只能硬着头皮地被托出舱外。
没办法了,生死由命。
一闭眼,两人脱离了坠落的飞机。
脱离的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脑中闪过接电话前为楼寻递过伞包的画面。
当时他拎了拎伞包,想:这个伞包是不是比平常的重量更轻。
——
落下,一瞬间,强烈的风扑涌全身,耳边刮着风流呼呼的声音。
楼寻已经跳过很多次伞了,感受不到什么失重感,这次也是。
他面朝下,跌入厚厚的云层之中,视线之中是铺满的棉花,全身被凝结的水滴激烈地拍打。
穿出云层,唰地云雾退散,是下方越来越近的大片绿色土地。
他突然松力,想试试,体验下自由地在高空乘风失控的感觉。
于是身体放开基础动作,猛地失去平衡,任由风力将自己拍打成任何形状。
远看,像渺小的蚂蚁不断坠落,在云海里跌入又穿出。
拉近,像空中的废纸,扭曲翻滚着,一会儿头朝下,一会儿背朝下。
毫无阻拦的坠落,他突然感受到异常的轻松和畅快。
他想,最后会是哪一面朝地?
——
911还没来,飞行员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没人敢移动他。
张文被路人搀扶到公园的另一处,拨开更大规模的围观人群,看到眼前血肉飞溅的场景,沾在草地上各种形状的血迹昭示着身体是如何裂解,又如何飞溅到现在的位置的。
他的眼睛瞪大瞳孔收缩,胃和咽喉疯狂的收缩挤压,中午吃的没消化完的一下全呕了出来。
除了他的,旁边还错落着好几摊呕吐物,有人不小心踩到呕吐物或血迹,在上面留下脚印,散发着恶臭。
他认得到那件衣服还有伞包,他5分钟前还碰过。
他一瘸一瘸地靠近,想要验证什么,脚上的伤让他只能跪下,不断干呕,打开那已经一半红一半黄的伞包。
空的,没有降落伞。
又是一阵强烈的干呕。
——
楼寻昨天亲手将备用伞和自动开伞装置都拆了,给他们两个的主伞是飞机上唯一的一顶降落伞。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伞包重量轻了许多。
意识褪尽前,他听见自己的头骨碎裂的声音。
“痛……”
——
“9月7日下午4点,一架私人飞机于长岛坠毁,此次事件一共导致1人轻伤,1人死亡,还有1人正在抢救中…”
“楼寻遇难三天前刚与其大学同学努娜闪婚,暂不知楼寻是否有与努娜签订好婚前协议,关于遗产的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