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9、第六卷:帕特罗克洛斯 ...
-
天空混沌黑暗。操控“人偶”的张怡站在窗边,凝视着“慈湖山庄”这个盘踞黑暗里的漆黑怪物。
夜里大概会下大雨,她该尽早和会长汇合。她摸了摸金色耳环:
“邓小元,邓小元……”
她停止抚摸:她是带来厄难的魔鬼。
越来越大的风激荡起远处湖面的波涛,万家灯火通明的美好倒影逐渐揉碎,变成波涛汹涌的黑暗湖水。
刺眼闪电撕裂天空,照亮城市。
她从窗口眺望到——打着黑伞的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不远处路灯下。
他就像幽灵站在电光下的马路,无形的注目透过纯黑的伞包围着黑洞洞窗户。他也看着她。
随着淡紫的光重新被黑暗湮没,张怡打个激灵,从窗口眺望:
空荡荡的街头、冷冰冰的路灯,在乌云翻涌的黑漆漆夜空下,像被用刀刮掉主角的深色调写实画。
震耳欲聋雷声将她惊醒,闪电撕扯天空瞬间,她猛地转过头,透过飘荡着漆黑色彩的客厅望向的阳台:
打伞的人无声无息站在阳台上。
在紧随而来的雷声里,在闪光熄灭最后一秒——金属的窗框、透亮的玻璃、反光的瓷砖、漆黑的瞳仁,所有能够倒影的平面,浮现出一张张倾斜的、颠倒的、重叠的、扭曲的脸孔。
一股凉意“唰”地涌起,途经之处寒毛倒立。
再次陷入黑暗的房间安静之极,暴雨未至,阳台空空荡荡,仿佛只是她太过于疑神疑鬼。
“哒……”
冰冷的水滑滴到她的手上,滑下手背——张怡缓缓低头,雨水在地板上无声息地流淌,流进木头缝隙,被深棕色的窗帘汲取……
她猛地掉过头——
他站在她身后。
敞开的窗户“呼呼”灌进潮湿的风,窗户上的玻璃倒影出站在她身后冰冷的影子,紫色闪电再次扯碎纸片般的撕裂天空……
受到长期锻炼、被恐惧支配的身体比思维操纵的木偶更敏捷:她从窗口跳了下去。
血液在血管里“哗啦哗啦”激荡,大地在地心的吸引里旋转变形,她听不到身体与水泥碰撞声音,空无一人的街头从四面八方传来人群的鼓噪……
她像个破烂娃娃砸到地上,头首分离。红色的血“咕嘟、咕嘟”从脖颈断端冒了出来。
她五彩斑斓的视野里,她看见——
魔鬼站在漆黑的窗口。
龙秀低头审视着被他切断脖子、摔在楼底的死尸。随即他的停留房子活起来,墙壁里发出“唰唰”刺耳声音,像白蚁顶起墙皮,钻出墙壁。
龙秀张开左手,手心里的镜面倒影出了楼下,下一刻他消失在现实世界——
因此他没看到,楼底的死尸四肢蜷曲、支撑身体,向着断裂脑袋蠕动、爬行;突然整具死尸遭到电击一样抽搐起来。她的脖子残端出现白点。白点一条、一条钻了出来,伸展开,簇拥着,弹出食管和气管。
她的手指抽搐两下,掉在地上,不再动弹。
天空“哗—哗——”下起大雨。数十上百条裹着亮晶晶鞘膜的蛔虫,就像扭动着花心、花瓣的香水百合,从她的纤细脖子里绽放开,迎接夜晚的雨露。
杨润宇捏着手、垫着脚,小心翼翼跨过黑暗里的死尸。这些残缺不全的死尸——断了傀儡线的活尸——惨白破口蠕动着一团、一团活蛆。
被一动不动死尸堵塞着的铁栅门紧紧锁着。杨润宇捞起浸得湿漉漉、沉甸甸,贴着皮肤的袖子,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手臂,血痂还是新鲜红色。
杨润宇咬住衣服,别开目光,手臂按在铁栅门旁粗糙的水泥上;外面“哗啦哗啦”雨声包绕着磨开血痂、伤口摩擦水泥的“嘶嘶—”摩擦声。
他在墙上绘成一个古怪血色符号,他发着抖放下手臂——伤口翻起没血色白肉,他不敢放下那只袖子,换了只手。按在符号上。
铁门“嘎哒”打开了。内侧的锁覆盖着一层层铁锈,像被水浸多年。
杨润宇循着通道前进。这里没有光亮,外面雨声、雷声穿过厚厚墙壁在此沉闷回荡。
杨润宇上了几级楼梯,手电的光触及一个怪异影子。
“周……辰?”杨润宇吓得后退半步,他发现影子源自周辰悄无声息地站在轮椅后面。
“你们来了,”周辰冲他笑了笑,“活尸太多了,加上通道狭窄,不利于我发挥。我们决定先退回来等待救援。外面怎么样?”
“我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它们就失去了行动力,”杨润宇吞了口唾沫,“我什么都来不及做,我打算等叶雨晴同学,但南燕然,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定位到我的……反正,我就来了。”
“活尸不动是因为有人解决掉了操控者。”周辰听了点了点头,“从计划失败开始,我怀疑过我们中间有内鬼。”
“南燕然?不可能!绝对不是!”杨润宇睁大眼睛争辩。
“我没说是他——其实我现在觉得学生会有某种可以掌握或者预测我们的行动的能力的可行性最大;也不排除期末考核里还存在我们未知的干扰,”周辰看到杨润宇明显是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们现在呢?”
“除了南燕然,我们或多或少受了伤,南燕然找龙秀同学去了。”
“龙秀……”周辰咀嚼一下这个名字,“看来他们已经知道‘心里协会’总部的位置了。”
“‘心理协会’不出意外就是这次期末考核核心,龙秀比我们提前进来,应该已经过去了。”
“他一个人杀到‘期末考试’的大本营……”杨润宇吸了一下嘴唇,不知应该怎么表达情绪。
“但要小心,我不敢肯定他的状态,”周辰轻轻地说,“是人?是鬼?被诅咒了?陷入疯狂了?还是……说实话,目前为止,他很让我不安。”
杨润宇听着他有条有理分析,内心深处却总感到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这种异常来自他身后盖着一整张白布的轮椅。
“我明白了……邓小元呢?”
“他就在哪儿,不用担心,”周辰的语气轻松让人更加忐忑,“我一直看着他,他的状态不错,不过使用‘神秘’受了一点影响——我们在哪里集中?”
“……理工北校区。”
一些可疑液体渗透了白布,发出腐烂的恶臭。杨润宇忍着大腿发抖,靠近两步。
周辰恍若未绝,自顾自说:“我记得那很近,我来的时候……”
杨润宇扯开轮椅上的布。
“这是……邓小元?!”
轮椅上躺着没有皮肤、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粉红粉红嫩肉插着黑色刚毛、嵌着人的脑袋,它的五官还能模糊看到一点点邓小元的影子,它的下巴溃烂、滴着灰色脓液,毛茸茸唇瓣从烂肉生长出来。
白布落下时带起的风让它的脑壳从中间分开,但是露出的不是布满沟壑大脑,而是两瓣黑漆漆、亮晶晶大眼睛。
它从烂肉挣脱出来,“嗡嗡”展开五彩斑斓翅膀,飞到天花板上;杨润宇把手电打到头顶,天花板上鹅卵石一样铺满大大小小的苍蝇——
杨润宇倒退几步,目瞪口呆抵住墙,眼睁睁看着像被变故惊呆了的周辰晃着轮椅,然后冲着头顶呼喊着“邓小元”,这种无用的呼喊很快演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天花板上的苍蝇开始发出不安的“嗡嗡”鼓噪。
杨润宇嘴唇发白,背着手臂,绘画符号,直到他的血肉模糊手苍白得挤压不出一滴血来。
杨润宇听到笑声:此时周辰坐在地上,前俯后仰,失心疯一样狂笑,像摆动的芦苇,甚至换个场合这种大笑就像马戏团观众席上的捧眼一样,会引得其他人和他一起无由头哈哈笑起来。
这让杨润宇伸出去的手被打了巴掌一样缩回来,这样反复两次,他终于鼓起勇气抓住这个“狂笑的炸弹”——幸好这个危险因素没有爆炸开把他烧成焦炭——
杨润宇手按在画好的血淋淋符号上,红光瞬间笼罩整个房间,杨润宇拖着周辰冲出通道。
外面“哗啦哗啦”下着瓢泼大雨。铁栅门外没有屋檐遮挡,于是周辰就这样的,半个脑袋浸在水里,躺在雨里,他不再笑了,任由打得疼痛的雨滴打在脸上,望着混沌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