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学校【无限】》MrsW

1、第一卷：法厄同

　　“但愿我能收回我的诺言罢！因为你要求的东西是超过你的力量的。你很年轻，你是人类，但你所要求的却是神袛的事。”
　　——《法厄同》

　　灰白的房顶大块的黑色霉斑恣意生长，剥落的粉皮贴着墙在微弱的光里摆荡。这唯一的微光源于靠近房顶的窄窗，午夜的星光又被黝黑的栏杆切割成破碎的块芒。
　　龙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如此画面，卡顿的思绪让他无法连起前后的记忆。
　　事实上只要稍微、稍微用力地回想，他的脑袋就像针扎一样突突生疼。
　　龙秀暂时放弃回忆，转而打量起了他所处的这间牢房：刷着石灰的四壁围成这个阴森压抑的空间，脏兮兮的铁架床挨着墙，灰扑扑的老电视躺在对面的墙角。
　　床的侧面开着一扇矮门，透过门下的铁栏杆若约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龙秀走到门边，眯起眼睛，晃了晃门，从外面闩上的门发出“咔哒咔哒”声响。
　　他放下手臂、捏紧手指，最后只能折回去重新检查这间狭小的牢房：床角被磨成了钝圆形，被褥染着驳杂污渍，墙上隐约有什么痕迹……
　　黑暗里的触觉弥补了人类视觉上的缺陷。龙秀指腹摩挲过墙上凹凸刻痕：这绝不是粉刷中留下的瘢痕，像指甲刮痕，长长短短，深深浅浅，记录着什么。
　　龙秀联想到了上个、上上个，或许上上上个……被关在这里的人根据日升日落记录时间，心里开始下沉。
　　“十八，十九……”
　　第十九道刮痕格外重，抠掉了粉皮、嵌入了砖石。之后长长的空白说明这个囚徒放弃了无意义地记录时间，往好处想是得到了救援，又或者……
　　龙秀抿紧嘴唇，抓起被褥，之前那些“污渍”在星光正下方连成了特殊的图案：
　　图案呈深褐色，牢房没有墨水；那些交错的线条让人联想到小孩的涂鸦，或者……某种粗陋的地图，标记着特殊的坐标——
　　当然，前提在于，这些线条不是某个长期失去自由的人疯狂的臆想。
　　昏暗的墙面突然打上斑驳的亮光。
　　龙秀猛地一回头，墙角的老式电视屏幕上跳动着驳杂的雪花：
　　“欢迎来到噩梦学校！”
　　……
　　龙秀脑袋开始疼得厉害，一些无比凌乱、无比荒谬，却又暗含某种恐怖含义的信息粗暴地涌入他的头脑。屏幕上继续浮现文字：
　　“本人知道各位同学存在诸多疑问，不过此处不与解答。
　　“各位同学只要遵循以下校规即可：
　　“一，进入课室学习可以获得学分。
　　“二，获得二十学分可以参加期末考试，连续三年完成期末考试的学生可以离开学校；
　　“三，学年未参加期末考试的学生予以开除处分。
　　“四，晚上十点至次日早晨七点属于‘熄灯时间’，禁止户外活动，被监察者抓住的学生一律以违反校规处理。
　　“最后，如有必要，本人有权增加校规。
　　“预祝各位同学高中三年学习愉快！”
　　龙秀捂着头，死死盯着屏幕上闪现的大片、大片雪花：
　　覆盖着雪花的……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101课室，8:00，4学分”几个粉笔字；
　　漆黑的太阳挂在学校上方放着苍白的光……
　　“咚！”
　　“咚咚——”
　　像是重物砸落地板，泛起空洞回声。覆盖雪花的电视屏幕蓦然陷入黑暗。
　　“咚咚——”
　　黑暗当中，某种无名的恐怖之音开始向这间牢房靠近。
　　这种恐怖之音捏住龙秀的心脏，将他从令人晕眩的记忆里拽出来。
　　他没有时间思考。门外的声音具有某种诡谲魔力，能激发出人类印刻在基因的远古恐惧，正如从未碰过蛇的人遭遇毒蛇两股战战，活在水泥森林里的人碰见猛兽头昏眼花……
　　这间牢房唯一不会被一眼看到的只有床下。龙秀再次扫了一眼一片黑暗的老电视，滚到床底。
　　“咚—咚—咚—”
　　声音正在靠近……
　　昏黑的地牢、封闭的空间、未知的声音——这幢建筑仿佛集齐了引发人类恐惧的全部元素。
　　龙秀咬紧牙关，封死嘴唇，就像要把失控的声音吞回喉咙。
　　“咚—咚—咚—”
　　门外那个声音——让人联想到什么呢？
　　是放大上千倍的蛆虫“啪嗒”掉到地上，是散发着恶臭的蜥蜴在烂泥滩上爬行……
　　它在牢房门口止住了。
　　不要出声！
　　不要出声！
　　不要出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炸裂般的疼痛浸染他的整个肺部，像被火灼烧着，又像溺入深海。
　　伴随窒息的痛苦以及巨大恐惧而来的还有龙秀十五年来从未体会过的，人对生存的炽烈渴求。
　　龙秀头脑出乎意料，分外清醒：门口的怪物，窗外的星光，人的心跳、脉搏、血流……一切的一切，清晰宛如纤毫毕露。
　　光阴就像停滞了。
　　“咚—咚—咚——”
　　它经过了房间。
　　龙秀缩在床底，他的脑海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各种令人尖叫、令人发狂的恐怖画面，比如他刚刚探出头，目光就会从门下跟根本没离开过的怪物相接……
　　龙秀驱赶走那些念头。那个声音并没有真正离开，这里并不安全——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龙秀从床底爬起来，老式电视仍然一片黑暗……他发现这台电视甚至没连一根电线。
　　龙秀心里的弦像被绷紧、冻结。他用指甲撬开电视机外壳，在朽烂的电路板里瞥见一闪而过的光，于是用力一扯：
　　一块闪烁着迷幻、绚烂光亮的冰冷金属片落进他的掌心。
　　他迫不及待回到床边，在床的连接部位摸索到一块洼陷。这是一种内陷螺钉。
　　“咚！”
　　龙秀再次听到远处那个声音，沁入骨髓的恐惧与厌恶顺着食道涌进嘴里。
　　龙秀定定神，稳住发抖的手，把金属片当成螺丝刀拧开了三颗螺钉，卸掉了一条床腿。
　　他迅速返回门口，将床腿从门底的栏杆缝隙伸出，贴着门板、往上探查……他很快戳中门闩。
　　龙秀手腕灵活一转，往前一送，伴随“卡砰”一声，那扇不知限制了多少人自由的门在龙秀面前敞开。
　　“咚——咚——”
　　那个可怖声音也被这个声响吸引来了。龙秀拽着手里唯一的武器，那条金属床腿，冲出牢房，往前狂奔。
　　他的侧面是一口口棺材般的狭仄牢房，这些牢房不存在任何活物，只是痴痴呆呆存在着，唯一的光是牢房窗口透入的星光。
　　“咚—咚—”
　　令人厌恶的声音同它和墙壁碰撞的粗笨回声迅速靠近了他。
　　走廊尽头是隐没在两堵墙中的楼梯。龙秀扶着墙，听着那个和他处在一条狭窄楼道里的声音四处碰撞、反复回荡……叩击着他的鼓膜、踩踏着他的心脏。
　　“咚—咚—”
　　前方出现一明一暗两条走道。岔路口的墙上贴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粉红便利条。
　　龙秀来不及多作思考，选择粘着便利条的明亮走道。走道开着一排拱窗，透过拱窗可以看到魆魆黑暗里的建筑轮廓以及挂着曜曜繁星的深邃夜空。
　　……
　　那个诡谲声音不知为何、戛然而止。
　　龙秀余光窥见星辉在白墙上印出的他身后的怪诞影子：
　　那是一口黑洞，将他的目光吸入黑暗，他的身体僵硬，头脑空白——
　　直到被人猛地一拽，龙秀才回过神来。
　　“跟着我！”有人在他耳边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