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美人回家（云霖前传）》剑雪本无名

12、第二章 溺水

　　林溪坐在二层的船舱里，将头探出窗外，看着云寂远去的背影。云寂也频频回头看他。
　　直到云寂的身影彻底淹没于人海，林溪才转身到另一边的窗户，看向“牡丹坊”。
　　江水哗哗，夜风徐徐，灯火与圆月交相呼应，喧闹又静谧。林溪双手放在窗台，托着腮帮子，任凭微风吹拂着他两鬓垂落的墨黑发丝，出着神，这一刻好惬意。
　　却浑然不知，有两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
　　“交出你身上的银钱。”，身后突然传来大喝，林溪吓一跳，霍然身一看，是个黑衣蒙面的壮汉。
　　“我身上没有钱。”林溪冷静答道，后高呼，“船家。有贼人登船。”
　　“那就把你腰间佩剑给我。”壮汉毫无惧意，又喝道。
　　林溪听到佩剑二字，目光一凌，拔出剑就刺向壮汉。他本想趁壮汉躲闪时，奔下船舱。
　　岂料壮汉见林溪身骨瘦弱，不躲反进，伸手就来擒林溪手臂，林溪只得后退躲闪。
　　船家此刻正隐身在楼梯口阴影处，盯着二楼的动静，并时不时看看岸边。见壮汉迟迟未得手，心生歹念，拉起锚，奋力划起船桨向着江心行去。
　　瞬时船身剧烈摇晃，壮汉在船上如鱼得水，步伐稳健，林溪却被晃得东倒西歪，胃里反酸。
　　又是一阵剧烈晃动，林溪顺势奔出二层船头，却一个不稳，栽如江水中。
　　林溪今日难得穿了公子服，虽轻薄透气，入了水，却如同灌了铅。林溪本水性不好，呛了水，越发往水下沉。

　　同一时刻，二十丈开外的三层画舫中，那个一直注视着林溪的华服公子，迅速脱下外衣，跳入水中。
　　那人水性极好，片刻功夫就托着林溪游回他的画舫。
　　“公子，公子，您先上来。”画舫上四五个人，边叫边连拉带拽。那被唤公子之人，先将林溪托举上画舫，自己才上去。
　　“来福，速去叫大夫。”公子吩咐身边人道，又急切道，“你们让开。”
　　说罢抱起浑身发抖，双眼紧闭的林溪，大步走回房间。关上房门前，又大喝道，“把船夫叫来帮忙。”
　　公子将林溪放在床榻上，俯下耳凑近林溪鼻息。气息虽弱，却还算稳定。此时的林溪，脸色苍白，睫毛微颤，束发散落，湿衣贴身，一副出水芙蓉之姿。近距离看着这样的面孔，他无法控制的心跳加速，满脸涨红，看着有些痴，转念想到大夫还未来，心里又着急。
　　公子思索着施救之法，将手放在林溪胸膛，轻轻按压了几下，水从林溪口鼻中缓缓溢出。
　　“砰！”突然房门被巨力推开。
　　云寂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嘴里大喊着“林溪，林溪。”
　　云寂刚才走回岸边，听到一群人议论纷纷说“落水了”。而本应停在岸边的船又不见了。他心中大骇，忙问围观者落水之人何在，一路飞奔而来，这下见到床上躺着的正是林溪，才稍稍松了口气。
　　待床边两人四目相接，皆是一愣，异口同声道。“是你。”
　　季荣满脸红晕未消，双手还放在林溪胸口。云寂看在眼里，心中阵阵刺痛和恼怒。
　　云寂快步上前，拨开坐在床边的季荣，伸手去扶林溪，手中一片冰凉。云寂心下一沉，却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带着一丝微颤地问道，“大夫呢？”。
　　季荣不防，被云寂一掌推坐在地，刚要说话，身后传来一片凌乱的脚步声。
　　一布衣老者被簇拥着进了房。
　　“大夫？快点。”季荣见了来人，忙起身相迎。
　　云寂闻言，让开半个身子，露出林溪的侧脸。
　　“我不是大夫，我只是船上的船夫。”老者有些羞赧的说。
　　老者走到林溪身前探了下鼻息，说道，“以往，若是在岸上遇到溺水者，我们会让他嘴里放根筷子，横趴在牛背上。拉着牛慢慢走，让他吐出腹水。”
　　“老人家，说重点。”云寂厉声打断道。
　　“我这儿还有个土法子，不知你们可愿一试。”
　　“快快说来。”云寂和季荣又是异口同声道。
　　“要找一个胆大的，解开衣服，裹住落水者，再用毡子让这个大胆的与落水者一同卷起来，用绳系好，放在平稳地方。”老者说着，云寂开始脸颊泛红。他抬起右手凝聚灵力，再向外一推，将季荣等人弹出房外，又设下杜绝探听进出的结界，只留下老者。
　　门外的人面面相觑，季荣更是一脸不情愿，但此时人命关天，也只得安静候着。
　　“还需要准备什么？”云寂定了定神，问道。
　　“我已准备了筷子和绳子。这位公子可是要试试？”
　　“事不宜迟。请老人家先在帐外等候片刻。”云寂取过筷子，横在林溪口中，将床幔放下，褪去2人衣服，用棉被裹紧，再一提气，护着林溪滚到船板上。
　　老者立马弯下腰，用绳子捆紧棉被。继续交代道，“请公子抱紧，轻轻在地上滚转，反复往来。只要这位公子四肢回暖，就算成功了。如果不成，我会为你解……”
　　“没有如果！”云寂大声喝道。他双手护着林溪的后脑和后背，在地上慢慢滚转，心中焦急，不断重复默念“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像似安慰林溪，更是安抚自己，动作也越发轻柔。
　　水不断从林溪口中流出，渐渐的，林溪身上传来一丝丝暖意，睫毛轻轻煽动，微睁了下眼睛，云寂跟着眼眶一热。
　　不一会，林溪手脚又动了动，老者大喜上前，“成了，成啦！”
　　“我先把绳子解开了。这有生姜，请给这位公子擦拭全身。我先出去准备点生姜水来，再给这位公子喝下驱寒。”
　　“多谢，老人家。费心了！”云寂伸手接了生姜，真诚致谢。
　　老者憨厚一笑，转身出了门。结界瞬时又关上，只溜进季荣的一声怒吼，“云寂，让我进去看看。”

　　房内又归于寂静。
　　云寂轻柔将林溪抱上床榻，用生姜擦拭他的胸口和四肢。
　　不知多久，林溪缓缓睁开眼，看到云寂赤膊着上身，自己的胸口和四肢，火辣辣的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云寂。”林溪喉咙嘶哑地低声唤道。
　　云寂正专心擦拭，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猛地直起身，对上林溪明亮的双眼。深深的疲惫感突然一拥而上，云寂整个人有点虚脱。他腿一软，退后一步，跌坐在床沿，仍目不转睛盯着林溪。
　　一股无法再压抑的强烈情绪，排山倒海而来，云寂胸口剧烈起伏着。他霍然倾身压向林溪，双手握拳，手肘撑在林溪脸颊两侧，眼睛直直瞪着林溪，一眨不眨。
　　这声呼唤，万一再也听不见了，怎么办？云寂一想到这个可能，哪怕只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让他毛骨悚然，心头撕扯，直疼地他双眼含雾。
　　云寂深吸几口气，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你下次再敢这般吓我，我定不饶你！没有下次！”云寂说着，眼眶更湿了。
　　林溪看着云寂，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思绪渐渐回笼。他抬起右手，抚上云寂的眼角。
　　云寂快速用左手盖在自己双眼上，连带林溪的右手，一起紧紧盖住。林溪闭上眼，感受到手上潮湿，心中更是又心疼又愧疚，连连保证道，“不会了，不会了。”说着，林溪也湿了眼。
　　两人静默良久，云寂强打精神对林溪笑着说，“好了，你再闭眼休息下。一会船家还要过来送汤药。”
　　林溪点点头，合上眼。

　　云寂用灵力将衣服烘干，穿戴整齐，便撤下结界。
　　门外，老者正好端来姜汤，季荣便与他一起进房。季荣身后几人也想一并跟进来，却被季荣关在门外。
　　“公子，这是姜汤，服下可驱寒。”老者对着林溪说道。
　　“多亏了您，老人家。”云寂替林溪接过姜汤，扶起林溪慢慢喝下。
　　“公子言重了，多亏了您才是。那这位公子多多休息，我先出去了。”老者弯腰接过空碗，客气说完要走，被云寂拉住，递了块银子放到他手心。
　　“这……”
　　云寂打断老者，恳切说道，“老人家，一点心意，切勿推辞。”
　　老者连连致谢，才躬身走了。
　　季荣一直在旁安静地盯着林溪看。云寂冷眼瞪他，季荣混不在意，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顿时，房内气氛古怪。
　　林溪再次缓缓睁开眼，看到云寂，再顺着云寂视线看到季荣。
　　“多谢！”林溪轻轻开口对季荣说。
　　季荣受宠若惊，又惊讶无比，有点结巴地说，“你，你，会讲话？”
　　林溪微笑点头说，“学了这些年，说的不好。”
　　“哪里，哪里。你的声音很好听。”季荣语无伦次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轻佻，忙改口道，“不不不，我说，你说的很好。”
　　云寂一脸不悦，别过头，盯着床板内侧。
　　季荣慢半拍，才想起刚刚林溪对他致谢，客气补充道，“不用，不用谢。”又觉得惊讶，继续说，“你，你知道，是我，救的你？”
　　云寂受不了季荣这副结巴腔调，转过头对季荣凶巴巴的说，“他知道，是我告诉他的。我没抢你功劳。”说到这里，语气转缓，诚心说，“我也要谢谢你。当时我不在。你帮我救了他，谢谢！”
　　季荣听到云寂说“帮他”，反驳道“我才不是帮你，我……”
　　“那我们之前的恩怨，就此两清了。”云寂一副不计较的表情抢话道。
　　季荣一听，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什么恩怨？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只，对不起林溪。”季荣前半句话声音很大，后半句却含在嘴里，声如蚊蚁。
　　“你坑我还少吗？”云寂也跟着上火了。之前看到季荣，只觉碍眼，现在看到季荣，尤其是他盯着林溪看的样子，竟是扎眼。
　　“云寂。”林溪听到这里，忍不住叹息出声。
　　云寂低头看着林溪，以为他要劝自己对季荣客气些，更是火上加火，皱起眉头。
　　“我想回去了。我们回去吧。”林溪一眼都没看季荣，只盯着云寂，疲惫说道。
　　云寂怜惜之情泛滥心田，用薄被裹紧林溪，一把抱起，催动灵气，片刻已不见踪影。
　　只远远飘来一句，“我们，回家。”
　　季荣呆立原处很久，心中密密麻麻全是懊悔和心悸。当年的一见倾心，如今的一撇惊鸿，竟然始终都是一人。季荣喃喃低语道，“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