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下堂弃妇的美好生活》隔岸观汐

33、蜜里藏刀婚约突至

　　“小姐在想什么？可是老太太和小姐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平儿担忧地端来茶盏，却并没立刻离去，而是颇为忐忑地开口。

　　王熙凤回头，正要和平儿开口，却见她的背后，门帘微动，看人影，应该是有两个人在门外来回走动。

　　她给平儿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走去门外，果然见是紫芸正在低声劝着绿珠什么，见了她出来，两人脸上都是一阵尴尬。
　　“见过姑娘。”
　　“见过姑娘。”
　　两人前后行了礼，绿珠便要开口，却被紫芸拦下了。

　　“姑娘别生气，我们也知道，姑娘劳碌了一天，此刻正该休息了，本想着明日再来回话，谁知道……”
　　紫芸一边说着，一边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王熙凤。

　　“紫芸姐姐太婆妈了，我来说好了！”
　　绿珠着急得直跺脚，干脆上前一步着急道，
　　“姑娘之前问我们，可想要跟着姑娘，可见多少看重咱们的。
　　便非如此，我们此时也是伺候姑娘的，难道我们有事，姑娘却不知情，岂非也丢了姑娘的体面？”

　　“你们有事？什么意思？”
　　王熙凤皱眉，看着紫芸绯红的脸色，只觉得不像寻常害羞，倒像是羞愤交加？

　　“难道钱旺家的竟直接去找了你？”平儿惊愕，想了想，也问。
　　说着，她又转向王熙凤，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熙凤眉头微调，再看紫芸的脸色，心里便有了推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平儿说这钱旺家的小子早早看中了紫芸，问了杨氏好几回，始终没能应允，如今看紫芸脸色，怕是直接去问了她本人。

　　卖身的奴才虽然都是主子的，一身一体不由自己，可那也是死规矩罢了，杨氏素来管家便讲究个恩威并施，并不十分苛待下人的。
　　比如这样的事，虽然她觉得不妥，可如果是紫芸自己开口说愿意，杨氏也不会拦着。
　　只怕那钱旺家的便是看杨氏一直不肯下令，便想着直接从紫芸身上下手。

　　“姑娘不必为我费心，并没什么的……”
　　紫芸看王熙凤久久不语，便猜测她大约也不好插手，便低声禀道，只是话没说完，便被绿珠着急打断。

　　“姐姐这话糊涂！
　　我们出了事，难道不该禀报姑娘？紫芸姐姐如此怕事，根本不是为着姑娘着想。
　　这府里多少人，多少张嘴，此时不说，等明儿姑娘从别处听说了，不是更加猝不及防？
　　还显得姑娘无能，那才真真是带累了姑娘。”
　　绿珠快言快语，越说越是生气了。

　　“此事太太已经说过，只要我不点头，她不会强迫我的。如今姑娘并不在府里管事，她自己还有一筐子事情要操心呢，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分寸！”
　　紫芸脸色通红，又担心王熙凤的态度，只想赶紧把这脾气火爆的绿珠拉出去再说。

　　看她两个这样压低了声音争吵的样子，王熙凤却是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齐刷刷都看了过来。

　　“行了，我知道了。”
　　王熙凤摆手，看着平儿笑骂，
　　“这都是你们平儿姐姐的错，早知道这样的事，也不先来和我说，叫人拖到现在，知道的，说我不知情，不知道的，还当我真的无用至此，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了呢。”

　　“小姐说的是，是我的错。两位妹妹若是要恼，只管怪我便是。”
　　平儿立刻接话，也笑道，又看两人，
　　“本想着等两日你们确定了去留，我再和小姐说。
　　一来，是没想过那钱旺家的竟如此急不可耐了，二则，也是不想着左右你们的想法，毕竟眼下你们心意未定，此时让小姐出手帮忙，倒像是强迫你们似的。”

　　两人微怔，绿珠还有些懵懵的，紫芸却是立刻便明白过来。
　　王熙凤才刚问过她们，可愿意日后跟着自己，这会子便急急地主动替她挡了这门婚事，怕是会让自己多心，以为她是要显示手腕，给她压力。

　　“平儿姑娘不必多虑，我知道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别说我本就是要跟着姑娘的。便不是，姑娘也不会用这个来强迫我的。”
　　紫芸说着，忽然跪了下来，给王熙凤磕了个头，哭道，
　　“紫芸命薄，从前无福跟着姑娘，如今若能脱身，情愿一辈子跟着姑娘，一辈子不嫁人，伺候姑娘归天。若说我不是真心的，”
　　说着，她竟忽然从袖子里取出把小剪刀来，
　　“皇天后土为证，我若有一点违心，或者日后竟有半分违誓之举，叫我如这断发一般。”

　　她话音未落，就要去剪头发，王熙凤赶紧和平儿一道上前，一个摁着她的肩膀，一个夺了那剪刀，这才作罢。

　　想想原著里的金鸳鸯，立誓的时候也是这样。
　　王熙凤又是无语，又是一阵叹息。

　　古时女子太难，便是同人拼命，也就只敢伤害自己。
　　可是你伤害了自己，你以为那伤害你的会懊恼，会难过？
　　不，他们顶多遗憾一下自己阴谋没得手罢了。
　　从前她觉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够傻了，如今看来了，伤敌分毫自损八百的事才是。

　　“这有什么，值得你这样。
　　你如果要跟着我，我自然高兴，可日后若是你有了好归宿，我难道还拦着你不成？
　　我这里又不是佛门，便是出家，还许人还俗呢，哪里就要你这样了。”
　　王熙凤笑叹，又看了眼一旁刚刚才反应过来的绿珠。

　　她到底年岁小些，刚才事发突然，一下子唬得不知所措，现在才回神，也只是抱着紫芸，边发抖边哭，倒要紫芸反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安抚。

　　“钱旺家的事，你们没来和我说过，我也不知道。”
　　王熙凤让平儿扶她们都起来，又低声嘱咐，
　　“你两个回去路上不要露出来一点，此事目前不能透露一点风声出去，否则我反不好插手了。明白吗？”

　　两人忙都点头。

　　王熙凤看着平儿送他们出去，自己坐回去，想了一回，正抬头看平儿脚步匆忙地走回来。

　　“怎么？还在想她两个的事？”
　　王熙凤问，看平儿不说话，便又道，
　　“放心，婶婶本来就给我说过，知道她两个是从小儿跟着我的，情分与别个不同，这次让她们来栖风苑，本就是想着还让她们跟着我。
　　既如此，我去要了卖身契来，一准不会拒我。
　　卖身契捏在我手里，就是钱旺家的在这府里再怎么得势，难道还敢闹到我跟前来？随便寻个什么借口便能料理了。”

　　“钱旺家的原本是跟着太太的陪房吴信贵家的侄女，除了这个小儿子，她还有个老大，如今在大爷跟前伺候，听说十分得脸，很受看重。”
　　平儿低声道。

　　王熙凤眉头微皱，一想到王其珦，心里就觉得不舒服，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原主留下的不快记忆。
　　可要真是这样，就为了小时候的争执，这记忆也留太久了吧？

　　王熙凤这边思索着，那边平儿却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王熙凤看她，无奈道，“若是连你的心思我都要去猜，这日子过得岂不更累？”

　　“方才紫芸悄悄儿和我说了件事，是关于姑娘的。因为不确定是否属实，所以我才有些犹豫，不知当不当和小姐说。”
　　平儿忙解释，语气的确是有些不确定，
　　“紫芸说，她也是听那边跟着温嬷嬷的两个丫头子聊天时说起的，却不知真假，因此也只是私下透给我，并不敢直接来回奶……小姐。”

　　“你才叫了我几年的‘奶奶’，一下子要你改口，便这般不易，可知是个真用了心的。
　　不似另一些人，轻易便能改变立场，适应能力快得惊人。”
　　王熙凤看她一时失言后便即蹙眉，笑着安抚了两句，才又提起方才的话，
　　“温嬷嬷调教出来的小丫头子，怕是没那么容易说漏嘴。
　　既然叫紫芸知道了，只恐怕也是两位老太太的意思。你只管说吧，听到了什么？”

　　“有意的？”平儿不解，随即脸色一变，“难道这样荒谬的事竟是真的？”
　　不然，为什么要这样放出风声来，不就是为着要王熙凤忌惮流言，不敢轻易乱来？

　　“你觉得荒谬，是以常人的伦理来看。可你若是放到贾府，或者，你再想想东府那边的传言，是不是也不算什么了？”
　　王熙凤忍不住嘲讽一笑。

　　她记忆里的老太太，是个疼自己孙女的祖母。
　　可是原主当时也太小了，小到还不够分量去联姻，或者是交换什么利益。
　　所以原主才只记得亲情，没有别的。

　　可惜王熙凤现下不光早过了适婚年龄，甚至还和夫家大闹一场，回了娘家。
　　那她的联姻价值就很岌岌可危了。

　　王老太太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提议她之后的初一和十五陪自己老姊妹一道去附近的庙里上香，为王家祈福。

　　话自然说的漂亮，可紧接着，她便是话锋一转——
　　“我们姊妹两个如今岁数都大了，你太太现管着家，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你三个妹妹又都太小，不稳重，也就你，我们还放心些，你若是不嫌弃我们老天拔地的太无趣，便陪我们同去吧？”
　　王熙凤闻言微微有些发愣。

　　大约也是看出她的犹豫，姨老太太适时也补充了一句，笑道：
　　“姐姐说的不错，我也觉得，你该出去散散，这天大地大的，总该将目光放长远些。况且，这有了去处，也省得你日日待在家里，只管着想从前那些有的没的，反误了你养身子，不是长远之计。”

　　别的都是托词，只有最后这句话，才是关键。

　　王熙凤知道，她们，是在婉转提醒自己，要么就回贾府照旧和贾琏过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维系王、贾两家的关系，要么，就接受她们提议，另择夫家。

　　可不论哪一条，她都不能维持现状，一直待在王家。

　　“是啊，要尽快做出选择了。”王熙凤凤眸微眯。
　　她本也没打算一直赖在王家，可到底这里是原主长大的地方，如果能有机会，她也想尽自己所能，帮上一把。

　　可惜，她忘了。
　　这里的人对她就算有几分亲情，可到底摆脱不了世家的桎梏。

　　身为世家女子，联姻体现价值不是一个选项，是必然的命运。
　　可笑，她和贾琏还没和离，王家，已经在给她考虑新的夫家——或者说，是买家了。